墨巖廷神情微微一頓。
墨銳跟他小時候打針的表現,像是複製的一般。
不怕血,怕自己的血浪費了,所以盯着那個針管。
他不僅沒覺得這孩子親切,反倒有種罪惡感,彷彿看到的是個罪孽。
他沉默不語,讓護士看着墨銳,藉口去衛生間,然後也抽了血。
送回墨銳,他把血樣分別送往五家鑑定機構。
之後,他就靠在方向盤上,默默等待結果。
冷氣壓從他身上開始瀰漫,黑色的勞斯萊斯如冰凍一般,寒氣四溢,最後連陽光也暈染上一層層薄薄的寒意。
手機響個不停,直到電量到底,關機。
他不是心煩不接,而是怕聽到莫晚晚的哭聲。
她每一顆眼淚都是一滴滾燙的水,滴在他心口,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燙,有多疼,卻不能躲開。
他怕自己會疼死,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來。
等待的時間似乎特別快,他一家家去收鑑定報告書,每拆一封文件袋,手就多顫抖一分。
所有的鑑定結果都一樣,其中一家的鑑定師還是他的密友。
他,的確是墨銳的生物學父親。
墨巖廷捶了一把方向盤。
他可以確定,除了莫晚晚,他從未跟任何女人有過親密關係。
墨銳到底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
天色一點點黑下來,籠罩在墨宅的光明一點點被黑暗吞噬。
莫晚晚眼底最後一絲希冀破滅。
墨巖廷整整一天沒回來,是因爲他無法跟自己解釋,拿不出證據吧。
晶瑩的眼淚順着眼角滑落,無聲破碎。
她瞪大眼,呼吸和心跳彷彿沒了,陷入死寂的黑暗中。
直到肚子餓得咕咕叫,她才低咒一聲。
這個死男人,給她塞個私生子就算了,難道還想餓死她?
她給賀蘭君打電話,聲音虛弱沙啞,順口就喊了一聲“媽”,一怔後才問:“他回來了麼?”
“沒有呢,你爸爸派人出去找他了,晚晚,你彆着急,他馬上就回來了。”
莫晚晚輕握拳,現在還沒找到墨巖廷,他是“馬上回來”不了的。
“媽,我餓了,能不能想辦法把門打開?我一天沒吃飯了。”
“啊?你等等,我去喊人砸門。”
賀蘭君掛了電話,和墨衛東說了一聲“晚晚一天沒吃飯”,就叫了幾個人,風風火火去副樓砸門。
哪知,副樓降了安全鎖,外面的木門砸了,裡面的鋼板門卻砸不破!
她氣得跺腳:“自己家裡,防着誰是賊呢,弄這破門做什麼?”她一揮手:“去,拿電鋸!”
墨衛東爲老婆的彪悍,擦了一把汗。
電鋸拿來,把鋼板割出一個大洞。
裡面在樓梯那裡也有一層鋼板,剛把樓梯打通,墨巖廷就進來了,淡淡地問:“你們在做什麼?”
“巖廷!你個臭小子,你把晚晚關裡面,她一天沒吃飯了,你想餓死她啊?”賀蘭君一看見他就罵道。
不鎖好門,老婆就要走了。
墨巖廷沒接賀蘭君的話,撤掉安全鎖,看了看他們:“你們先回去吧。爸,媽,我給墨銳辦理了住校,明天起,他開始住校。”
“什麼?那麼小的孩子,你讓他住校?”
賀蘭君本心疼兒子傷心,一聽他這麼說,頓時覺得對墨銳太殘忍了。
就算墨銳不是墨巖廷的私生子,那也是墨家的養子啊。
墨衛東也皺眉,但沒有發話。
“嗯,不小了,很多小朋友幼稚園就開始住校,他是小學生,不是小孩子了。”
墨巖廷看了眼樓上,沒理面露不贊同的父母,直接進了廚房。
“巖……”
墨衛東拉了一下賀蘭君,嘆口氣:“我們走吧,這事要好好琢磨。”
賀蘭君跟在他後面,抱怨道:“讓銳銳住校,跟讓他在孤兒院有什麼區別。
錯的是生他的媽媽,不是他,銳銳也是無辜的。
唉,我不太喜歡銳銳了,可畢竟是我們墨家的血脈,不知道世上有個他也罷了,既然知道了,看他在外面吃苦,我不落忍啊。”
墨衛東沉吟,這事進入了一個死局,不單單是一個私生子那麼簡單。
蒼眉輕蹙,墨衛東犯難,希望兒子能說服莫晚晚吧。
不管是陰謀陽謀,墨銳來了墨家,就是墨家的人,他們認了他,當然要保護他。
回到主樓,墨銳正在打電話,看見他們進來,就撅着小嘴,把電話遞給墨衛東:“爺爺,是小叔叔!”
賀蘭君先一步接了電話,罵道:“巖青,你個皮猴子,你大哥大嫂正吵架。
你說你,沒事非要弄些破事幹什麼?一句話憋肚子裡,能憋死你了?”
這話罵得可夠難聽的,如果墨巖青在她面前,一定會被噴一臉口水。
“形象!媽,你的貴婦形象呢?這麼罵我,很失風度哦!”墨巖青嬉皮笑臉。
賀蘭君喘了兩口氣,壓下怒火,但口吻質問而嚴厲:“別嘻嘻哈哈,你是不是想跟你大哥做不成兄弟?你這麼坑他做什麼?”
“媽,說了半天,你指的什麼事啊?”
“你還裝!”賀蘭君更氣了,看墨銳好奇的眼睛盯着自己,忙轉了口,提示,“你送給你大哥的那個紙袋。”
“哦,那個事啊,那可鬧大發了。我還提醒了大哥,讓他別讓大嫂看見了,他那麼誠實幹什麼?再說了,我可不是故意傷兄弟情分。
銳銳跟爸爸長得像,還跟我和大哥長得像,我就想看看基因是不是相同的,好玩而已。誰知道就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賀蘭君氣得肝兒疼。
好玩?他隨便玩一下,這家指不定就給他玩散了!
氣呼呼扣上電話,面前遞來一杯花茶。
“奶奶,小叔叔讓你生氣了麼?喝點茶吧,管家爺爺說,花茶可以壓火。”墨銳乖巧地說道。
賀蘭君心裡觸動,這麼可愛乖巧又貼心的孩子,居然是個私生子。
即便不傳出去,總有一天他也會知道的。
一個私生子,背上這個身份,以後的路很難走遠,自卑會像影子一樣跟隨他們一生。
真是造孽,也不知道哪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偷偷整出來的私生子!
想到墨巖廷的話,賀蘭君抿了一口茶,面露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