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悄無聲息地滑過一週。
孟曉把所有的資料放在墨巖廷面前，陽光明媚的娃娃倆罩上一層不和諧的灰色。
墨巖廷沉默半晌，點點頭：“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看。”
孟曉有些擔心他，遲疑了幾秒才轉身出了辦公室。
墨巖廷的手指在文件袋上劃過，每劃過一寸，手指就變涼一分，最後竟微微發顫。
他看着那文件袋，彷彿看着一個定時炸彈。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拆開文件袋，一目十行地瀏覽，瀏覽完，額角滴落兩滴冷汗，強忍着翻滾的胃液，再細細從頭到尾看一遍。
周倩蓉每年打入的三筆款子，一分不差地由那三個賬戶流入墨銳曾在的福利院，其中一個賬戶就是顏嫣在歐洲開的賬戶，而且周倩蓉每年不定期去探望墨銳。
孟曉甚至查到一家照相館，她每年帶墨銳去一趟照相館拍寫真，直到墨銳進入墨家的那年而終止。
關於周倩蓉和墨銳的關係，福利院某修女嬤嬤備案的記錄上有記載：周倩蓉與墨銳的生母認識，是墨銳的教母，打算等自己結婚有了領養條件再收養墨銳。
後來，有一對華人夫婦去收養墨銳，有人給了那嬤嬤一筆錢，嬤嬤就把墨銳給人領走了。三天前，嬤嬤突然辭職，離開了福利院，去了哪裡沒人知道，可以確定的是，她收了一筆鉅款。
墨巖廷已經沒心思去關心墨銳怎麼來，怎麼去，他只關心一件事，墨銳的生母到底是誰？
是顏嫣，還是周倩蓉？
最下面兩份DNA鑑定報告，墨巖廷僵坐許久，始終沒勇氣拆開。
但是，那疊照片裡面，的確有他曾經忽略的一些細節，比如墨銳笑起來與周倩蓉一樣無害甜美，墨銳的耳朵與周倩蓉一模一樣。
顏嫣的那支毛筆，更像一個笑話。
……
莫晚晚給墨巖廷打電話沒打通，倒是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
“晚晚，我能請你喝杯咖啡麼？”
“倩蓉？”莫晚晚吃驚，隨即很快鎮定下來，淡淡道，“找我有事麼？我現在有點忙，你直接告訴我吧。”
周倩蓉雲淡風輕地笑了聲：“你放心，我不會吃了你。我今天出院，找你，是想跟你告別，可能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莫晚晚愕然。
“半個小時後，綠巖咖啡館。”
莫晚晚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去一趟，正如周倩蓉說的，周倩蓉吃不了她。
綠巖咖啡館。
周倩蓉穿了一身綠色的裙子，戴個鴨舌帽，一副墨鏡，金髮從帽子裡露出來，溫順地垂在胸前。
天氣悶熱，她的打扮很是怪異。
莫晚晚如約而至，兩人相對而坐。
周倩蓉無奈笑笑：“你看我自己作死，搞出這麼多事，除了讓自己遍體鱗傷，什麼都沒得到。現在還要靠假髮遮住我的光頭，晚晚，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我的頭髮，輕易不會做拉直吹燙。”
莫晚晚輕掃一眼她的帽子，鼓鼓囊囊的，顯然，周倩蓉假髮套裡面還纏着紗布，這是在有空調的咖啡館，不知道出去後，她怎麼受得了那悶熱。
“第一次剪掉頭髮是爲了巖青，我哭了一天一夜。相對的，第一次剃光頭，我反倒沒傷心的感覺，因爲我那個時候心裡充滿了憤怒，顧不上頭髮了。這是第二次剃光頭了，我對自己說，不會再有第三次。”周倩蓉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姿態悠閒。
“你想通了就好。”莫晚晚緩慢地攪動咖啡。
“是啊，我想通了，明明有捷徑可以走，爲什麼要繞彎路。這世上最傷感情的是欺騙，我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
莫晚晚顰起眉，眼底閃過懷疑。
周倩蓉搖搖頭：“我原本想，你和媽媽的關係如履薄冰，我輕輕一推，你們的關係就會分崩離析。我一個人拆散不了你和大哥的婚姻，爸爸媽媽幫我，一定可以拆散。我想的沒有錯，但沒想到大哥對你的感情這麼深厚，深厚到沒有一絲懷疑，你也從不懷疑他。晚晚，你知不知道，這一點，我非常嫉妒你。”
她眼中緩慢地滑下淚水。
“巖青，他對我的感情那麼薄，經得起風吹雨打，卻經不起一點懷疑。我至今想不通，他爲什麼能這麼絕情，說拋棄我，就拋棄我，愛情如此廉價，扔垃圾還要挑選一下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了，可我們的愛情，廉價得連垃圾都不如！”她緩緩地擦掉淚水，嘴脣抖動。
莫晚晚嘆氣：“倩蓉，女人要愛惜自己。”
周倩蓉平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嘴角微微勾起：“你這話我愛聽。我也打算這麼做。大哥威脅我不許我再欺騙你們，既然我欺騙你們得不着好，我索性告訴你實話吧，沒了愛情，有親情，完整的家庭也能讓一個女人幸福。晚晚，女人追求幸福沒錯吧？”
莫晚晚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那看你怎麼追求了。”
“怎麼追求？當然是按照大哥說的，告訴你真相了。”周倩蓉深深自責地望着對面緊張的人，一字一頓，吐字清晰，“晚晚，對不起，銳銳，墨銳，其實是我的親生兒子！”
“什麼？”莫晚晚茫然，腦袋一瞬間空白。
周倩蓉痛苦地說：“失去巖青，我發現這個世上我能擁有的只有銳銳。我回來，不是爲報復大哥，而是爲了給墨銳一個完整的家。我離間你們的關係，是想你們離婚後，再說這件事的，這樣就不會傷害你。
但是，我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也沒法讓你們離婚，晚晚，我沒辦法了，銳銳從小是孤兒，那麼可憐，那麼孤獨，你說我惡毒也好，打我罵我也好，我只求求你，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
莫晚晚呼吸急促，一陣陣的窒息直衝腦門，她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怔怔地說：“我不信，我不相信你的話，你說過那麼多謊話，這句話肯定也是謊言！”
臉上涼涼的，她伸手一摸，竟是滿臉的淚水。
可是這麼點淚水怎麼能表達她內心的絕望和痛苦！
“那我們去做親子鑑定！”
周倩蓉擦掉眼淚，拉起莫晚晚。
莫晚晚腳步一頓，最後還是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