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了?”每天看着母親承受着痛苦,雲舒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如果鄧琴能夠同意手術的話,母親就不用這樣受苦了。
可之前父親出馬都沒用,現在,父親也不幫着說話,她去,更沒有機會了。
現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再找到合適的人,母親就可以結束這種痛苦了。
鄧茹連回答女兒的力氣都沒有了,還能感覺怎麼樣?每次都是一樣的,更何況,她
現在這個樣子,更不希望被別人看見。
幸好,雲繼安不在。她真不願他再看到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
她被女兒推着往病房裡走去,雲舒耐着性子問她今天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鄧茹
卻什麼都不想吃。
對於食物,吃了也會吐出來,那種感覺更是痛苦,她寧可不吃。
“不了,我現在沒什麼胃口,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雲舒看着母親這個樣子,心裡猶豫着,不知道錢的事情要怎麼和母親說。一直瞞着
也不是辦法,總有一天,母親會知道的,到時候,恐怕她會更難過。
母女倆剛進病房,儼然看見房間裡多出兩個人,這兩個人,還是鄧茹現在最不願看
到的。
看到鄧琴的第一時間,鄧茹下意識想用什麼把自己整個蓋住,不想讓她看見。
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鄧琴已經全都看到了。
那個總是優雅高貴的女人,冷漠地看着坐在輪椅上,連自己行動的力氣都沒有的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曾經搶走自己的丈夫,讓她的家庭支離破碎的。
可現在呢,看着她頭上戴着帽子,臉色蒼白憔悴,瘦骨嶙峋的樣子,鄧琴險些認不
出來了。
若不是那雙熟悉的眼睛,曾經充滿恨意和嫉妒,如今卻只剩下了閃躲和害怕。
她是在害怕,害怕見到自己。大概是不敢以現在這副樣子面對她吧!
“鄧茹,別來無恙。”清冷的聲音在病房裡迴盪着,那只是象徵性的問候。若是鄧茹
以爲,她是來看好戲的,鄧琴也不否認。
就當她是來看好戲的,她來看看,曾經造下罪孽的女人,現在又過着怎樣痛苦的生活。
可她,在鄧琴面前,就連承認自己身份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毫不猶豫,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便否定了自己。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
那種慌亂,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害怕了。害怕以一副這樣的病態去面對鄧
琴,這是她有史以來,最不自信的時候。
“認錯人了?你再改變,那雙眼睛,我總會記得。你不是鄧茹,那雲舒推着的人,
又是誰。”
鄧茹渾身一僵,這才覺得,自己的行爲有多可笑。
在她面前,自己居然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認了,她就這麼不自信,沒了那些僞
裝,她不敢面對那個隨時都那麼自信的鄧琴。
可剛纔的否定,在她眼裡,已經成了最大的笑話。
她坐在輪椅上,慢慢擡頭,迎上鄧琴的目光。
不管什麼時候,她總是人羣中最受矚目的那個人,就算到了現在,也是一樣。
她們之間的關係,就像現在這樣,她是仰望着的。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在仰望着這個女人,就連她的愛情,婚姻,全都是偷來的,她
還在竊喜,以爲自己會得到鄧琴的一切。
畢竟,過去的二十幾年裡,自己是幸福甜蜜的,這個女人,痛苦了整整二十四年。
她只能這樣想,告訴自己,她賺了,她賺了二十四年的幸福。
可現在對她而言,過去二十四年的幸福,就是一把把利刃,千萬根冰冷鋒利的針,
深深紮在她的心上,只要稍加想起,就會痛苦不堪。
那些曾經自己以爲最寶貴的甜蜜,纔是如今她最大的傷痛。
正因爲得到過,失去之後纔會更痛苦。尤其是,在自己即將以爲,大功告成的時
候,從雲端,摔落,跌進了萬丈深淵。
而這一切,都是鄧琴,和她那個好兒子乾的好事。
“鄧琴,你來這裡,到底想幹什麼?”鄧茹靠在輪椅上,心裡卻想着過去的種種。她
恨,可現在卻多想聽到,鄧琴突然說,她願意手術了。
她不想就這樣死去,尤其是,在飽受着痛苦和折磨中慢慢死去,這樣的生活,每天
都是一場噩夢,那是一個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
鄧琴沒有回話,看着坐在輪椅上的女人,一步步,慢慢走了過去。
臉上優雅端莊的笑容,那般刺眼,讓她不敢直視。
雲舒有些擔心,鄧琴會對自己的母親不利,上前攔住。
“我媽現在已經這樣了,你不肯救我媽,現在跑來醫院做什麼?落井下石嗎?”
鄧琴笑了,雲舒看來和當年的鄧茹一個樣,還不如她沉着冷靜,看來,鄧茹沒有把
女兒給教好。
“長輩說話,晚輩不得插嘴。這是起碼的規矩,你媽,沒有把你教好。”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管。如果不是你們,我家至於成這樣嗎?”
曉月見雲舒如此囂張,笑着說道:“你的家?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本不該存在於
這個世界上嗎?哪兒來的臉,在這裡質問我媽媽。”
“白曉月,你說誰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雲舒最不能容忍白曉月那副高高在上的
樣子,她們都不在自己真正的家裡長大,偏偏,她每次出現,雲舒都覺得,和自己
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她怎麼甘心。
“鄧茹,我們單獨談談,你敢嗎?”
鄧琴在一旁坐了下來,等着鄧茹的回答,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
在她面前,鄧茹永遠都不肯服軟認輸,她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好。”虛弱的聲音,卻透着她內心的堅定,鄧茹料到了鄧琴來的目的。不管什麼時
候,她都不會在鄧琴面前退縮的。
“媽,你現在這樣,我不放心。”雲舒怎麼會放心自己病怏怏的母親和鄧琴單獨談。
“小舒,你出去等着。聽話!”這是她和鄧琴之間的事情,應該她們兩個自己解決。
曉月還是有些擔心的,她看了看鄧琴。見她對着自己點了點頭,讓她煩心。這才和
雲舒一起離開了病房。
房間門被關上,像是把她們單獨隔絕在兩個世界,雲舒警惕地看着病房門,瞪了白
曉月一眼。
“我絕對不會讓我媽有事的。”
曉月笑了笑,現在還在說大話,連經濟問題都解決不了,高額的醫藥費,她是擔
心,到最後,雲舒會沒有勇氣負擔,最後親手放棄了自治的母親。
那樣的結果,纔是最諷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