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恆眼底微不可查地劃過一抹深諳,嘴上卻什麼也沒說,而是點了下電視的遙控器,將不斷循環播放的新聞關掉:“這樣的事情換成誰都會害怕的,席小姐不必多想,早些休息吧。”
席明夜見沈恆站直身子要走,下意識地伸手拽了下,眼眸微微眯起,用一種熟稔的姿態擺出最魅惑的表情,輕聲細語道:“沈大哥,我還有些怕呢,就不能陪陪我嗎?”
蘇絡那邊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若是不好,唐少雍必然會拿唐少衍和自己開刀,眼睜睜看着唐少衍被人帶走,席明夜現在也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事實上,席明夜自己的勢力完全不能擺在檯面上跟唐少雍抗衡,之前也沒有料到唐少雍會這般不客氣,直接就將自己的哥哥給抓走,怎麼想着也該顧忌一下面子和家人的反應。
事出突然,唐少衍也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這才導致現在席明夜孤身一人竟是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去走了。
沈恆的善意恰到好處地給了迷茫中的席明夜一個依靠,在她走投無路之際,將她帶回了家。
席明夜的邀請已經很明顯,她不相信沈恆會看不懂她的意思。
沈恆當然懂。
這個女人是在勾引他,出於利用也好慰藉也好,席明夜對沈恆的目的毫不掩飾。
腦海中下意識地涌出一股厭惡的情緒,沈恆快速控制住面上的表情不變,這纔沒有將那雙抓住自己的手給狠狠甩開,耐着性子溫聲道:“明夜不必如此,我幫你不過舉手之勞,畢竟我們也有着共同的利益,我並不是那種狹恩圖報之人。”
席明夜見沈恆雖然口氣上不爲所動,卻並沒有放開自己,遂認定男人肯定是動心的,只是欲拒還迎地推脫幾個來回而已,乾脆伸手纏上了男人寬闊的肩膀,身體像是沒有骨頭一樣攀附了上去,聲音更是柔得能掐出水來:“沈大哥眼中,明夜竟然是這樣隨便的女人嗎?若不是仰慕沈大哥,明夜也不會跟着沈大哥回家,既然沈大哥也沒有女朋友,爲何要拒絕明夜的一片真心呢?”
沈恆聞到了席明夜身上有些濃重的香水味道,只剩下反胃,爲了穩住對方纔硬着頭皮將動作放緩,將女人的手臂從身上扯下來,好言好語道:“忙了一天,總要容我去沖洗一下,恩?”
席明夜懂事地點點頭,這纔算是安分下來,看男人轉身就進了浴室,關上門以後,才終於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沈恆似乎並不想碰她。
席明夜摸了下下巴,將剛纔兩人的場景重新思索了一遍,終於確定。
女人對這方面有種神奇的第六感,沈恆心中到底願不願意跟自己發生關係,席明夜隱約能猜到,剛纔沈恆被自己抱住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身體都僵硬了,後來雖然緩和下來,但是那種人爲操縱的情緒沒有任何的參考價值,席明夜不會因此懷疑自己的判斷。
沈恆若是真心想要跟自己合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碰她倒也是個聰明的選擇,但是……若這人另有其主,現在只是在跟自己打馬虎,那麼問題可就大條了。
席明夜倒是沒有想過沈恆會是唐少雍的人,自以爲是地將這種可能性劃掉後覺得自己至少還可以跟沈恆保持一下表面上的良好關係,趁着沈恆在洗澡,快速掏出了手機。
“秦冰蕭,是我,人你處理好了嗎?”席明夜壓低了聲音,豎着耳朵聽浴室中的水聲沒有停頓,這才繼續說道:“把所有的證據都處理好,就算是被指正,也沒有人能夠證明我們跟這件事情有關係。”
“你那邊的環境確定安全嗎?”秦冰蕭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席明夜看了看透着朦朧光影的洗手間玻璃門,深吸口氣拿着手機起身走出了客廳,靠在陽臺欄杆上看着腳下車水馬龍的城市,輕聲道:“暫時安全,不過你要是處理不好那兩個司機,我躲到哪兒去都會不好了。”
“躲?唐少雍這麼快就發現是你做的了?”秦冰蕭聽起來似乎有些緊張。
席明夜嘆氣,緊捏着手機拿遠了一些,沒讓秦冰蕭聽到自己的無奈,再靠近聽筒已經換了一副冷靜自持的口吻:“自然是沒發現的,但是趁着現在趕緊把尾巴處理掉,省得到時候被查到,來不及收拾爛攤子。”
秦冰蕭在電話那頭再三確定唐少雍的消息後,才冷聲道:“兩個司機都已經當場死亡了,但是有個壞消息,還是提前告訴你有個準備比較好。”
“蘇絡沒有死,她肚子裡那個也沒事,你的計劃流產了。”
席明夜差點沒有捏住手裡的手機,臉色蒼白下來,靠着欄杆藉着金屬的涼意才緩緩壓下了心中陡然浮現出來的恐慌和怨憤,咬牙切齒道:“怎麼可能,兩個司機都死了,她卻那麼命大,難道還真是有佛祖保佑不成?”
“我只能跟你合作這一次,若是再牽扯進去,秦家的人必然會有所發覺,所以你好自爲之吧。”秦冰蕭這話說得極其冷淡,聽着像是隨時都打算掛斷電話。
席明夜趕緊追問道:“難道你不是也想着讓蘇絡消失的嗎?就這麼算了?”
電話那頭的秦冰蕭沉默良久,隨即電話似乎被另外的人接手,傳來一道清冷徹骨的男聲,用詞直白道:“席小姐,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聯繫,就這樣。”
席明夜完全都沒有反應過來,電話就已經被掛掉了。
愣愣地看着手中熄滅下去的手機屏幕,席明夜咬着下脣死死抓住陽臺欄杆,不甘心地擡手砸了一下,手機碰撞在欄杆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讓擡腳踏入陽臺的男人愣了下。
“怎麼了?”沈恆用毛巾擦着頭髮,凌亂的碎髮算亂在額頭前,倒是比剛纔全部理順到腦後顯得更加隨意。
席明夜正想着剛纔電話裡那個男聲,似乎是秦冰蕭的哥哥秦少陵,自己跟秦冰蕭密謀的事情竟然被秦少陵知道了,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會不會找上唐少雍合作,然後轉身把自己給賣了?
心中亂七八糟的,根本沒聽到身後男人靠近的腳步聲,直到沈恆將溫水杯子擱在了欄杆上,撞出一聲悶響,席明夜才驚覺身邊多了個人,
偏過頭去的瞬間,沈恆將她眼底沒來得及掩飾掉的兇戾看的一清二楚,臉上卻不露分毫,像是恍然未覺般理了下浴袍領口隨意道:“你也去洗漱下,早點休息吧。”
席明夜壓下滿腹心事,看出男人已經委婉地拒絕了自己先前的邀請,腳步有些沉重地走進房間,這時候手中捏着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席明夜嚇了一跳,趕緊劃開屏幕查看。
當看到來電人的時候,席明夜的肩膀瑟縮了一下,然後在沈恆端詳的眼神下,倉皇竄進了洗手間。
“喂?衍先生?”席明夜將水龍頭打開,掩蓋住自己的話音,這纔敢低低地問道。
“是我,我要聽你的解釋。”
唐少衍的聲音跟平常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仍然坐在自己位於M國Zone大廈總部頂層的老闆椅上一樣,若不是席明夜親眼看着他被人帶走,還當真要被這樣的語氣矇混過去。
事到如今,席明夜自然是不會承認的,咬了咬後槽牙,道:“衍先生想要什麼解釋,不如我們當面談談,現在恐怕不是很方便吧?”
唐少衍只停頓了半秒,隨即語調冷淡道:“席明夜,你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
席明夜哂笑,望着逐漸鋪滿霧氣的鏡子中,自己那張充滿了自嘲笑意的臉,捏着手機輕聲道:“衍先生言重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纔不願意在這種時候打擾衍先生跟家人敘舊,想來唐爺也不會給衍先生太多時間處理私事吧?”
這是席明夜第一次推脫唐少衍的決定。
即便是隔着手機,席明夜也感受得到那段唐少衍陡然冷凝低沉下來的氣息。
沉默的幾秒鐘時間就像是幾個世紀一樣漫長。
終於唐少衍開口,聲音中已經沒有絲毫的遮掩:“席明夜,我提醒過你不要對蘇絡動手。”
“爲什麼!”席明夜自己都沒有想到她發出的聲音會這般尖銳,反應過來才下意識看了眼禁閉的門,怕門外的沈恆發現什麼,緊緊捂住手機,再度壓低了聲音,卻帶着明顯的鬱憤難平:“因爲衍先生也喜歡蘇絡,所以纔將所有的計劃都避開了蘇絡,不是這樣的麼?但是衍先生心裡也清楚的吧,只有動了蘇絡才能動搖唐爺集團的根基,才能打亂他的計劃,對蘇絡下手纔是最有效的捷徑!”
“閉嘴。”唐少衍直截了當地迴應了席明夜的質問,緊接着用不容辯駁的口氣叱道:“你的自以爲是,現在造成了全盤崩潰,秦家反戈一擊,你觸到了少雍的逆鱗,拼着玉石俱焚他也不會饒過你。”
“不是的,還沒有,我還沒有失敗,我手裡還有沈恆……”席明夜的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樣,剛纔被秦少陵掛斷電話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秦家這條重要助力恐怕已經敗退,唐少衍也驗證了這一點。
現在席明夜只能寄希望於門外的那個男人,能夠在共同利益的情況下,多少出點力,只要一點點左右平衡的助力,席明夜就有把握完成原本唐少衍算計的一切!
就在這時,門鎖發出一聲脆響,門被推開,席明夜心內算計的男人正站在門口,手中拿着一個閃爍着紅光的鈕釦狀物體,輕輕拍了拍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