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居里很是溫暖。
白牧野被湛南拉進來的一刻,這才感覺到自己渾身都是冰冷的。或許是之前心中的期盼太過深刻,竟讓他感知不到這個世界的冰。
倪子洋跟倪子昕都不在客廳裡了,茶几上的熱飲也被撤了下去,正由易白端了托盤過來,換上了新的。
“人呢?”湛南一愣,有些莫名。
他剛剛出門的時候,大家都在廳裡的啊!
劉宇軒微微一笑,道:“是洛家來了電話,子昕少爺拉着三少上樓去了,應該是談重要的事情,想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下來的了。”
其實,這是場面話而已。倪子洋正是知道白牧野可能是湛東湛南的父親,所以他跟倪子昕在場的話,他們之間的交流只怕會束手束腳的。所以,倪子洋也是替他們兄弟着想,想要給他們一個更加安靜、輕鬆的環境,可以彼此試探、交流。
易白將三杯熱飲放在茶几上,微笑着道:“我們都先回房了,要是有事,直接叫我們吧。”
容白很快端上了切好的水果還有兩碟精緻的糕點,一一在茶几上擺好之後,微笑道:“慢用。”
湛東站在廳門口,默不作聲地看着湛南熱情招待着白牧野,他的眼神自下而上地瞥了眼白牧野的大衣,不動聲色地走開。很快回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一件乾淨的浴巾,還有一件嶄新的長款家居服外袍:“白叔叔,把大衣脫了吧,我讓人給你烘乾。若是不嫌棄,就先換上這件吧。”
白牧野看了湛東一眼,從容地起身,微微一笑:“有勞了。”
大大方方地換上了湛東遞來的家居服,咖啡色格子的珊瑚絨料子,倒是讓白牧野看起來更加親切柔和了不少。
只是,湛東將大衣接過後並沒有立即走開,而是不自然地遞上浴巾給他,還惜字如金道:“頭髮。”
白牧野笑了。
這孩子,面冷心熱,也是個善良的人。
剛要伸手接過,湛南就先一步搶過了浴巾,披在白牧野的腦袋上給他擦起頭髮來,白牧野愣了一下,卻是一動不動地任由湛南胡作非爲,而湛東則是嘴角抽了幾抽,無奈地拿着大衣送去給下人烘乾。
他知道弟弟想要父親,甚至想的傻氣,想的讓人心疼。
他自己又何嘗不想要父親?只是他害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等湛東再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湛南已經把白牧野的頭髮擦好了,還傻乎乎地笑着看着白牧野:“叔叔,你怎麼來找我了?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啊?”
白牧野看着湛東越走越近,笑了笑,道:“沒什麼,就是今天上午的時候,我去見了個老同學,他說了個朋友的的情況,跟你昨晚告訴我的你父親的情況有些相似,所以......我就想着乾脆過來問問。”
湛東身子一怔,儘量自然地在白牧野身側坐下,與湛南一左一右坐在白牧野身邊。他看着精緻的咖啡杯裡的液體,上面還漂浮着唯美的拉花,再嗅這香氣,就知道了:這是陽陽今天親手給他們煮的咖啡。
拉花上的向日葵,栩栩如生,而向日葵的話語,是沉默的愛。
湛南聽着白牧野的話,激動地幾乎要坐不住了。他拉着白牧野的手臂:“叔叔,你說的相似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個相似法?我跟哥哥,我們真的還能見到我們的父親嗎?”
毫不掩飾的期待的眼神,似乎要將白牧野給吞了!
白牧野不知怎的,沉穩內斂了多年,在遇上湛南之後,就心裡泛着淡淡的疼。他嘆息一聲,剛要說話,卻聽湛東微帶責備地對湛南道:“南南,你聽白叔叔仔細地說完,不要激動。”
湛南發現自己的失態,趕緊收回手,卻是坐立不安!
湛東微微一笑,儘量讓自己理智如常:“白叔叔,請喝咖啡。”
白牧野久居歐洲,自然喝不慣綠茶之類的,他端起杯子,瞧着上面漂亮的向日葵,嘴角含笑地抿了一口,隨即雙眸放光道:“現磨現煮的藍山,而是還是出自高人之手。”
“呵呵,內子的嫂子,也就是這座驕陽居的主人,她很會煮咖啡。”湛東的表情淡淡的,既不熱烈,也不疏離,這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反倒讓白牧野心中輕鬆了很多。相較於湛南的急切與熱烈,反倒讓白牧野心疼的同時,壓力倍增而不太敢去面對。
“白叔叔,我母親的名字叫做周芷珊。”湛東並不拐彎抹角,他直接甩出了媽媽的名字,宛若一記重磅炸彈在白牧野的心中炸開了!
他盯着白牧野微顫的眸子,面無表情道:“當年,我父親不知道我母親有了我跟我弟弟,就出國了,她倔強地等着我父親回來。我外公外婆把她帶回老家,把她關在屋子裡,逼着她打掉孩子,就在我舅舅準備帶她去城裡的醫院的時候,我母親,艱難地從家裡逃了出去,把自己藏了起來。這一藏,就藏到了生產,她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什麼都不懂,唯一支持她堅持下來的動力,就是愛情的信念。她堅信我父親一定會回來找她的,所以再苦再難,她咬牙撐着,即便知道生下孩子後她可能過着煉獄般的日子,畢竟那時候的社會風氣不比現在開放,未婚生育這種事情還不能被世俗接受。可是,就在她生產過後,卻得到了我父親在國外結婚的消息。我父親他......剛剛出國,就忘了我母親,還結婚了。”
白牧野震驚在湛東的話裡,全然忘記了反應。
滾燙的淚,就這樣低落在清風明月般皎潔的臉頰上,如同被人點了穴!
湛東又道:“我母親走投無路,於是將我跟我弟弟託付給我舅舅,送去了孤兒院,然後自己也出國深造去了。我舅舅把我們送走之後,心中愧疚難當,便進城打工了,當他帶着辛苦積攢的積蓄來孤兒院想要將我跟我弟弟領回來的時候,我跟我弟弟...已經被人輾轉送到了別的孤兒院,後來又被喬家收養了。從此,我舅舅徹底斷了我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