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熱得發燙的茶水,就這樣沿着蘇晚的腿邊蔓延開來。
市面上一兩難求的頂尖太平猴魁,皺巴巴地散落在那些傾倒的熱茶之中。
蘇晚今天穿的很白領,是一身白西裝白西褲的公式化打扮,而那些灑落的熱茶,有不少都直接浸染在蘇晚的褲腿上。
其實熱度燙得驚人。
然而此時此刻,蘇晚卻像是痛感失靈一樣,完全察覺不到。
蘇晚的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一樣,心中緊緊地回放着郵件上那句話。
——經過校驗,他與另兩人都是直系親子關係。
原來,祈然……真的是她和江雪城的兒子。
蘇晚難以形容知道這個消息時的感覺。
她不是沒有幻想過,祈然就是她和江雪城親生的。
然而幻想畢竟是幻想,午夜夢迴的時候,蘇晚內心深處都仍然清醒。
她的孩子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個冰冷的手術檯上。
然而上天如今卻告訴她,她和江雪城無意中領養回來的那個孩子,竟然就是以前那個“早夭”的親生骨血!
蘇晚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浩大的夢,即使夢醒了,仍然覺得好不真實。
眼淚就這樣啪嗒一下掉落下來。
悲喜交集。
無法遏制的感動於喜悅。
“祈然……真的是我們的兒子,祈然真的是我們的兒子!”
蘇晚像是發瘋了一樣,她死死地揪着江雪城的胳膊,眼淚早已經洶涌似河流,氾濫成災。
感謝那未知的命運,感謝上天仍然能夠給她和江雪城一個機會。
即使以前不知道祈然是他們孩子的時候,蘇晚就決心要把他當親生兒子養。
可是當知道了事實以後,蘇晚才發現,她有多高興,她有多激動,她有多失態……
蘇晚哽咽着,喉嚨嘶啞得不像話。
就在蘇晚要繼續喃喃的時候,忽然看到江雪城猛然半跪下來。
蘇晚一怔,不懂他要做什麼。
卻見江雪城極爲小心翼翼地扯開蘇晚的褲腿,往上拉。
伴隨着江雪城的動作,蘇晚終於感知到了疼痛。
嘶……
一股強烈的熱痛從腳踝處一直蔓延到膝蓋。
好像被人用刻意熱燙的繡花針紮了一樣,疼痛細密而又尖銳。
蘇晚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白色的西褲被堆高後,露出的腿部有多麼慘烈。
從腳踝到膝蓋都被濺上了熱燙的茶水。
有許多地方的皮肉冒出一陣不正常的粉紅色,有的還滲出了一絲絲的血跡。
蘇晚看得頭皮發麻,只覺得痛感加倍。
……
看到蘇晚這副模樣,江雪城無語地白了蘇晚一眼。
“現在知道痛了?!我真當你有那麼堅強,被那麼滾燙的茶水澆了以後,還只顧着對我激動祈然的事情。”
而後他猛地把伸手握向蘇晚的腰,將蘇晚橫抱起來。
燙傷這種事情,可大可小。
江雪城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處理蘇晚腿上的傷痕。
……
蘇晚被江雪城抱到另一處絲絨座椅上。
還好這裡打了空調,不然這麼熱的天坐這種沙發,真是覺得熱到不行。
蘇晚訕訕地看着江雪城,因爲祈然是自己血脈相連的小寶貝,心中的激動之情仍然無法平復。
“雪城,你就不激動嗎?我現在好想回家去看祈然,好想親一親他的臉蛋……”
江雪城無語地掃了蘇晚一眼。
似乎不大理解爲什麼蘇晚都這麼疼了,還能興奮成這樣子。
江雪城轉身去拿藥箱,剛背過身,忽地又回頭叮囑了蘇晚一句。
他聲音輕描淡寫。
“祈然在家有芳姨照看着,他又不會跑,你想親多久親多久。”
江雪城說着,就從另外一個儲藏室找到了小藥箱,還有兩個冰袋。
蘇晚看到他回來,不覺再度撇了撇嘴,舊話重提。
“爲什麼我覺得你絲毫沒有波動啊,我們的孩子……祈然是我們的親生兒子,難道你真的不覺得激動嗎?”
江雪城半跪在蘇晚身前,拿起藥箱給蘇晚塗抹傷口。
因爲蘇晚一直喋喋不休,想要求證一個答案。
江雪城總算擡起頭來。
他狹長的黑色鳳眸,在燈光的照耀下變得更加懾人,好像是質感絕佳的黑色寶石一般,引人淪陷其中。
“晚晚,這件事情在我看來,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而且……你是我最愛的也是唯一的女人,祈然是我最愛的人生的孩子,你說我會不激動嗎?”
不是隻有寫在臉上的誇張表情,或者手舞足蹈來宣揚,才叫激動。
他內心的忐忑,絕對不比蘇晚少半分。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祈然的DNA測試出來,跟自己和蘇晚大相徑庭,那時候要怎麼辦?
仍舊收留祈然是必然,可是怎麼安慰蘇晚,就成了難事。
現在,他和蘇晚有了骨血相溶的寶貝。
他和蘇晚的孩子。
繼承了他和蘇晚所有的一切。
江雪城忽然覺得,生命是這麼奇妙,而他的生活,儼然圓滿。
別無他求。
……
蘇晚看到江雪城的話,陡然沉默了一下。
其實她明白江雪城的意思。
只是她沒有江雪城那麼好的功力,她真的好想現在就回到家裡,抱一抱那個可愛的孩子!
她和江雪城的孩子!親生的寶貝兒子!
江雪城看到蘇晚這副魂遊天外的模樣,早猜到了她的心思。
江雪城無奈地搖搖頭,用棉花沾着藥水一點點覆蓋在蘇晚的被燙傷的部位上。
“今明兩天,你的傷口是不能碰水了,你也不能穿遮蓋住小腿的衣服。”
蘇晚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話到嘴邊就是祈然的名字。
“祈然他……”
江雪城像是早就預料到蘇晚會繼續提那個小傢伙一樣,他將那些藥箱的東西都一一收好,而後緩緩站起身來。
江雪城湊近蘇晚,越來越近的距離,令蘇晚有些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只是心跳加速,怦怦然一陣巨響。
“晚晚,我知道你想祈然,我們現在就回去,然後我陪你放兩天假。”
江雪城的微燙的呼吸灑落在蘇晚的臉上,他捧着蘇晚的臉,彷彿捧着什麼稀世珍寶一樣,目光愛憐。
蘇晚癡愣愣地看着他。
“現在回去?還放假兩天?……可是公司不是……”
江雪城微笑,聲音堅定如磐石。
“沒有什麼比你開心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