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不太懂孩子沒了的重要性,但江雪城還是說得很認真很認真。
彷彿只要蘇晚能告訴壞人是誰,他隨時能提刀上陣。
“晚晚,你別哭了好不好?誰要是欺負你,我們倆可以一起欺負回去啊。”
江雪城說着晃了晃腦袋,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點點擦拭蘇晚臉上的淚痕。
他擦拭得時候很小心翼翼,彷彿蘇晚是他心尖上的稀世珍寶,生怕弄碎了。
真是個傻孩子……
——如果說他們倆的孩子爲什麼沒了,那她跟眼前這個男人都必須要承擔責任。
想到這裡,蘇晚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蘇晚伸手環住江雪城的肩膀,將腦袋擱在江雪城的腦袋上,假裝這個不是什麼都懵懂的稚童,而是地球上那個可以給她依靠肩膀的男人。
雪城,我害怕……
你什麼時候,纔會真正想起我來呢?
我真的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是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一滴淚順着蘇晚的臉頰滑了下來。
江雪城看蘇晚不說話,只是默不作聲地哭,心裡更加慌張無措。
他傻呆呆地捧起蘇晚的臉,想也沒想就將脣湊在蘇晚眼睛下,吻掉了那滴掉下來的眼淚。
潤澤的觸感落在蘇晚臉上,一觸即分,像是恍惚之間出現了錯覺。
“晚晚,你的眼淚是鹹的。”
江雪城訕訕地笑了一下,很是認真地開口,似乎想要逗蘇晚笑。
可是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蘇晚的表情變都沒有變,整個人只是愣愣地抱着他,看起來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提線木偶。
空有秀麗的皮囊,卻不再有半點生機。
江雪城越想越苦惱,他知道蘇晚心情很不好很不好,只敢小心翼翼地拈了一縷蘇晚的髮絲。
“晚晚,爲什麼你的頭髮比我長這麼多啊?”
這樣童言無忌的問話出自江雪城之口,如果是在地球上蘇晚會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早就習慣了。
蘇晚以前還會有心情跟他解釋這種日常小事,可是現在卻沒有半點心情。
只要一想到她所失去的那個孩子,蘇晚就覺得整個天地都塌了。
這是個永遠的噩夢,不會醒,更不會忘記。
蘇晚心臟一陣絞痛,她勉強地扯了扯脣角,勾出一個蒼涼的笑容。
“好了,小城,晚晚今天沒有心情,下次再跟你解釋好嗎?”
看到蘇晚眼神空洞的模樣,智商僅有六歲的江雪城沒敢像以前那樣纏她,他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那晚晚我們睡覺好不好?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睡一覺就好啦!”
聽到江雪城吶吶的提議,蘇晚點了點頭。
而後江雪城關上燈,抱着蘇晚一同入睡。
兩個人的頭髮互相交疊,一片漆黑之中,呼吸相聞。
雖然智商有限,江雪城還是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感覺蘇晚整個人都不對了。
他伸出左手抱着蘇晚,同時用右手覆蓋住蘇晚的掌心,試圖傳遞給蘇晚一些力量。
晚晚,一切都會好的。
倚靠着江雪城的懷抱,蘇晚出乎意料地沒有再夢到那些血腥又絕望的畫面。
這一晚,沒有噩夢,只有枕邊傳來的幽涼氣息,那是江雪城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淡,卻令蘇晚的心安定下來。
……
第二天,蘇晚起來的時候外面已經豔陽高照,枕畔早已經沒有江雪城的身影。
蘇晚已經醒了,她眨了眨眼睛,看到頭上優美雅緻的天花板,還有那華麗的水晶吊燈。
她微微直起身子,恍惚看到窗臺上的風鈴在吹動,晃出清脆的聲音。
這裡是她在神廷的臥室,不是那個充滿黑暗記憶的手術間。
一切彷彿都沒有變,又彷彿什麼都變了。
蘇晚下意識地撫過自己肚皮上那道傷疤,她掀起自己的衣服,才發現不過就這樣一晚上的時間,那道傷疤比昨晚淡了許多。
雖然仍然猙獰扭曲,但傷疤的範圍卻小了。
呵,還真是得天獨厚的恩賜啊!
就因爲她有冥夜說的那種龍血嗎?
往常蘇晚應該感到慶幸,可是此刻,這道傷疤卻無時不刻在提醒着她
即使傷疤沒了又能怎樣?她的孩子能夠回來嗎?
蘇晚抿了抿脣角,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脆弱,隨時隨地都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可是淚好像在昨天晚上就流乾了。
眼睛空洞泛紅,半滴淚水都擠不出來。
只是澀澀的發疼。
蘇晚聽到推門的聲音,她擡頭,入目是一道修長若竹的身影,正居高臨下地遙望着她。
“終於捨得醒了?”
這個聲音無比熟悉,仍然像是往日一般動聽,可是蘇晚卻只能感覺到刺骨的冷意。
蘇晚扯了扯脣角,其實她昨天晚上就醒了,只是那個時候的你不是現在的你而已。
她沉睡了這麼些天,她想了很多,可是最終卻只剩下心灰意冷。
甚至連面對現在這男人的勇氣都沒有。
因爲在蘇晚看來,江雪城就是間接殺害她腹中孩子的劊子手。
——他明明答應過自己,會保他們母子平安的,可是爲什麼會這樣?
即使江雪城再怎麼辯解,蘇晚也半點都不信了。
蘇晚冷冷挪回目光,再也不看江雪城一眼,直接躺下來用被子矇住了自己的臉。
看到這一幕,年輕的帝子大人身體一震,似乎沒有想到蘇晚竟然這麼不想見到自己!
江雪城緊抿着脣,他快步挪開步子走了過去,怒不可遏地掀開了蘇晚的被子!
這一下,兩人只能對視,彼此的目光中都是憤怒。
“就這麼厭惡我,甚至不想看到我出現在你面前?”
先說好的是江雪城,他的脣抿成一條直線,神情鋒銳如刀,滿是審視。
蘇晚臉色陰鬱,她想也沒想地點了點頭,而後再度別開了臉。
這個男人,其實也不過是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而已。
“是,像你這樣食言的人,我不屑看。”
聽到這句話,江雪城心裡刺痛的厲害,他憤憤地揚起手,像是想要扇蘇晚的臉。
可是他的手高擡至半空中,就忽地攫住了蘇晚的下顎。
江雪城用力很大,強制蘇晚不得不看自己。
“你說我食言?那你呢?!你有想過你腹中那個孽子對我而言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