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早就猜到江雪城是要給自己上藥,所以並沒有拒絕,只是低着眼睫,一副默不作聲的模樣。
因爲痛失愛子,她原先靈氣逼人的面孔此刻已顯出憔悴,眼神空洞極了,像是一朵凋零了的花,沒有什麼生命力。
江雪城看到蘇晚這樣,心裡驀然一陣抽痛。
他半點都不喜歡蘇晚這副樣子,感覺這女人好像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對一切都喪失了興趣。
半點希望都不剩了。
只是失去了一個孩子,而且連生父都不知道在哪裡,至於嗎?
江雪城恨恨地抿了抿脣角,端着藥品的手不覺捏緊。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愛蘇晚,就不會讓蘇晚孤身一人!
江雪城按捺住心底那種躁動的慍怒,他將藥品放在一旁,非常自然地彎下左腿,朝蘇晚半跪下來。
“伸手。”
蘇晚本來就很痛,但沒有想跟自己真的過不去,就很是順從地伸出了手。
其實她沒有想到江雪城這麼細心,居然知道她的手掌也受傷了。
畢竟還是腳踝上的傷比較明顯,畢竟她剛剛一瘸一拐的。
江雪城細緻地給蘇晚挑出那些玻璃渣,他垂下眼簾時神色極爲認真,甚至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自己是他心尖的至寶,會被永遠寵在手心裡。
可惜剛剛纔見過江雪城那麼暴虐的模樣,蘇晚就覺得這男人反差太大了。
wωw• TTKдN• C ○
表面上涵養不錯,但骨子裡的佔有慾太可怕。
以前他們彼此信任,親密無間倒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一旦信任分崩離析,就變得各種刺心。
江雪城看蘇晚一直都沒有出聲喊疼,有些訝異地擡起眼掃了她一下。
只見蘇晚緊咬着牙關,脣色已經泛白,連額頭都似有汗水流出。
“現在知道疼了?以後還敢往有玻璃渣的地方赤足跑?”
江雪城冷冷地諷刺了蘇晚一句,蘇晚神色一滯,也很不給面子地駁斥回去。
“不都是你逼的嗎?”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江雪城很容易就被蘇晚激怒了,他慍怒地瞪着蘇晚,手下動作不覺加重,
以前她待在這裡只是爲了江雪城,可是孩子的死,讓她覺得什麼都是灰濛濛一片,沒有半點興趣,甚至江雪城恢復了記憶又能怎樣?
她和江雪城的孩子活不過來了……
那樣小的一個孩子,甚至才堪堪將近兩個月,從沒有見識過這大千世界的美好,就這樣夭折了!
蘇晚越想越覺得心痛,雖然被玻璃扎入的地方很疼,卻遠遠比不上這喪子之痛!
蘇晚眸色微凝,她掃過身前那個俊美無儔的男子,極爲絕望地冒出一個想法。
——他們倆這樣的人,甚至都不配做父母……
或許還是分開比較好……
他們就算勉強在一起,也只能彼此折磨,哪怕江雪城記起她,也會永遠觸動自己親手殺了孩子這個傷疤。
無論如何,都是痛。
蘇晚眼睛發灰,也沒有力氣再跟江雪城爭吵,只能有氣無力地垂下眼,面容頹敗了無生氣。
江雪城看到蘇晚這副模樣,心裡更加不舒服。
他的手往下,一手捏住了蘇晚的瑩白的足踝,因爲靠近扎進玻璃渣的地方,蘇晚無法自控地瑟縮了一下。
但蘇晚除了最開始那個下意識的瑟縮,也沒有其他的動作,甚至連句話也懶得說了。
那雙澄澈如秋水的眸子,此刻清清淡淡,唯獨缺少那種靈動的光芒。
江雪城盯着蘇晚發白的容顏,因爲蘇晚半個字也不出聲,讓他覺得心口一陣悶痛。
就好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江雪城很不滿蘇晚那種漠視的態度,又偏偏無計可施,只好先幫蘇晚取出了腳踝上那點碎玻璃渣,而後認真上藥。
在快要處理完傷口的時候,江雪城忽地抿了抿脣角,覺得自己不能跟蘇晚繼續這樣了。
不知道是直覺也好,恐慌也好,他有一種強烈的第六感,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恐怕就會失去蘇晚。
其實這種感覺荒誕無比。
神廷戒備森嚴,再加上他這些日子刻意加重了看守蘇晚的人,甚至都不允許費因斯來看望蘇晚了。
蘇晚一個弱女子,能夠用哪種方法逃出去呢?
不過……
江雪城擡起眼簾,神色複雜地看了蘇晚一眼,蘇晚現在這樣活氣全無的樣子,也並不是他樂意見到的。
他喜歡的,是哪個飛揚恣肆、眼神明亮的蘇晚,不是現在這個死氣沉沉的提線木偶。
即使外表仍然像玉雕就的美人,就已經失了靈魂。
年輕的帝子大人被衆人擁簇慣了,其實不太懂尊重這兩個字的涵義,但此刻他是真的想放下身段,跟蘇晚好好相處。
——蘇晚的孩子沒有了,就算蘇晚再怎麼生氣,日子總是要過的吧?
江雪城堅信蘇晚會被自己感化。
“是藥上好了?我可以走了?”
蘇晚見江雪城不動了,只是一味地盯着自己發呆,不由得蹙眉問話。
江雪城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仍用那種癡癡然的目光盯着蘇晚,雖然不再像之前那樣暴戾,卻還是讓蘇晚一陣毛骨悚然。
蘇晚有種落荒而逃的衝動,可是她的腳還被江雪城捉在手心裡,她想逃也沒法逃。
正在此時,江雪城淡淡地仰起臉,因爲神色溫柔,俊秀的眉目好看到不可思議。
“對不起。”
蘇晚聽到江雪城這樣說。
很鄭重的三個字,像是全然出自真心。
蘇晚瞬間就愣住了,是真的愣住了,她沒有想到江雪城會道歉的,而且看起來還很真心實意。
蘇晚臉色微僵,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對答,就聽到望着她的那個男人再度爆出驚人之語。
“蘇晚,我娶你,你嫁給我好嗎?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因爲要給蘇晚上藥,江雪城本身就是單膝下跪的姿勢。
此刻配着他誠摯的表情,求婚一點都不違和。
唯一缺少的,就是一枚戒指或者一束玫瑰捧花了。
蘇晚怔了兩三秒纔回過神來,她掃過自己的左手無名指,忽然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她手上空無一物,戒指呢……
怎麼可能會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