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城的手指骨節分明,在她脣上輕輕摩挲時,有些幽涼。
蘇晚閉了閉眼睛,終於鼓起莫大勇氣說出心底那句話。
“我們再這樣下去也只會彼此傷害,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蘇晚的聲音很輕很輕,卻透着一種深深的絕望。
像一個被掏空了心的人,又像是被煙火染成灰燼的飛蛾,再也沒有半點希望。
聽到蘇晚這句話,江雪城身體猛然一震,他靜了靜,將遊弋在蘇晚脣畔的手指挪開。
這樣優美的脣,可爲什麼說出來的話,總是令人那麼寒心?!
男人眼神一黯,他俯下頭,毫無預兆地靠近蘇晚。
兩人靠得很近,蘇晚被嚇了一大跳,以爲他又要像先前那樣強吻自己,帶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可是卻沒有。
他伸手,擒住蘇晚的下顎。
動作卻意外地輕柔,甚至讓人有種被疼惜的錯覺。
江雪城另一隻手環住蘇晚的背,讓蘇晚無法掙扎,江雪城的脣抿成一條直線,而後輕輕地用手拂過蘇晚的眼眉。
雨幕籠罩了整個神廷,豆大的雨點嘩啦啦地下。
在一片風聲雨聲中,有低沉的聲音傳來,是帶着慍怒的低吼。
“我不允許,蘇晚,我不允許。”
這個女人從介入他的生命開始,就直接強悍地佔據了他的所有生活,不管在哪裡,不管做什麼,總是會想起她的眼淚,她的笑容,她的聲音……
明明彼此才只認識了這麼短的時光,可是他心裡想的卻都是她,怎麼忘都忘不了。
蘇晚聽到他這樣說,雙眸微凝,慢慢掃過江雪城削薄的脣。
都說嘴脣薄的男人會天性涼薄,甚至很無情,其實她知道江雪城並不是。
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也很癡情。
可是他們兩個現在,已經不適合在一起了。
那個死去的孩子,已經成爲他們倆彼此心裡的一根刺,無論怎樣都逾越不過。
他不信任她,而她對他也懷有恐懼。
想到那個早夭的寶寶,蘇晚眼眸微紅,她定定地望着江雪城,極爲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雖然沒有再說話,江雪城卻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年輕的帝子大人倏地伸出手,將蘇晚抱在懷裡,兩人的身體彼此靠近,蘇晚甚至能聽到江雪城和自己的心跳聲。
或輕或重,彼此交疊。
“晚晚,我們重新開始好嗎?就假裝我們是現在才認識的,我知道你喜歡孩子,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或許是因爲構想着未來,男人清俊的眉眼忽而飛揚起來,像是有滿天星光落入那雙眼眸,奕奕動人。
蘇晚的睫毛顫了兩下,聽江雪城提起孩子,她眼眸中的淚水再也按捺不住地奪眶而出。
一滴一滴,順着她蒼白的面頰滑落。
“可是殿下,你都說了是假裝,那就是假的,我們很早以前就遇到了,不是嗎?”
從那個孩子從她身上剝離開始,她就明白,有些事情就回不到過去了。
身體撕扯的痛,怎麼比得上喪子之痛?
麻木,甚至絕望。
即使有一天江雪城想起來,那也是他們倆親手殺了這個孩子,他的難過絕對不會比她少。
蘇晚不希望有一天讓江雪城揹負這種痛楚,她已經不希望讓江雪城知道過去的事情了,她一個人痛就好了。
不然,這個男人也會發瘋嗎?
江雪城垂下頭,將蘇晚頹喪的面龐納入眼底,男人沉默了一瞬,原先神采飛揚的臉色頓時僵住。
他呼吸微凝,手指因爲收緊而不斷髮白。
江雪城伸手擦拭過蘇晚臉上的淚痕,他的聲音像是壓抑着什麼,但是又非常決然。
“晚晚,你不要怕,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
蘇晚用力地咬着下脣,眼眶漸漸紅得發燙。
有些事情確實過得去,有些事情卻永遠都過不去了……
所以,面對江雪城的話,她只有搖頭。
因爲蘇晚的抗拒,江雪城臉色陰鬱,不過也沒有再把蘇晚怎麼樣,而是直接單手抱起她,用另一隻手撐着傘。
雖然只是單手抱着蘇晚,但江雪城的步伐卻堅定有力,一步步走在雨中,像是赴一場盛大的約會。
蘇晚也沒有了跟他對峙的力氣,她伸手勾住江雪城的脖子,將腦袋埋在江雪城的肩窩上,一點點汲取他清澈好聞的呼吸。
就算她自私軟弱又薄涼吧。
雪城,我要走了。
希望我不在這裡以後,你能過得好一點……
他們兩個人靠得緊緊的,明明近在咫尺,心卻遠隔天涯。
蘇晚眼角滲出一滴淡淡的淚痕,她秀美的臉上滿是睏倦的神色,終於依靠着江雪城的肩膀直接昏睡過去。
……
因爲兩個人都淋了太多的雨,江雪城索性先帶蘇晚去沐浴換身乾淨舒適的衣服。
本來應該去溫泉區的,就是蘇晚以前泡過的那個池子,半露天半封閉,引的是最好的溫泉水。
可是蘇晚纔剛剛流過孩子,按照醫生的吩咐,不管是剛有孕還是剛流過孩子的女人,都不適合泡溫泉,否則會對身體造成損害。
所以江雪城就帶蘇晚去了室內的一個普通浴池,雖然不是溫泉水,但規模也足夠豪華,佔地面積有一個房間那麼大。
他幫蘇晚和自己找了合適的衣服,而後就把已經昏睡過去的蘇晚放在水池邊。
蘇晚昏得不省人事,他皺了皺眉,開始給蘇晚解下衣服。
蘇晚今天穿得是一件棉布的裙子,不是拉鍊那種一劃而下的構造,而是有多顆釦子,解起來很繁瑣。
但江雪城卻解得耐心,動作溫柔又細緻。
過了一會兒,那件棉布的裙子從蘇晚腰上掉落了下來,露出蘇晚瑩潔如玉的身體。
看到蘇晚昏睡中毫無防備的睡顏,江雪城喉嚨微微滑動了一下。
她就像是一朵枝頭盛放的花,美而不自知,卻讓人很想採下佔爲己有。
其實他一直很想要她,可是出了這種事情,他已經不想再脅迫蘇晚了。
他想了想,終於還是按捺住心底的雜念,用沐浴露開始慢慢在蘇晚身上塗抹。
可是忽然之間,蘇晚睜開了眸子。
驀地,四目相對,房間中驟然響起蘇晚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