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泠雪揚起下巴,任性地咬牙:“除非你說出能說服我的理由來,要不然,我不會聽你的。”
她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已經決定,不管老媽的理由說破天去,她也不會改變決定。
如果說從前她還對與塞澤爾之間的感情有過猶豫的話,現在她已經十分堅定了。因爲就在剛纔,塞澤爾說他不要做****了,他要和她私奔。
一個身份那麼高貴的人,寧願不做****和她私奔,還願意爲了她洗手做羹湯。
這樣的男人,她相信,錯過,再不會有!
莊玫姿看女兒一臉倔強的樣子,眼眶不由地一紅,聲音變得低沉,幽幽道:“曾經我嫌棄安安的身份,那是因爲我怕安安的身份不好,拖累了阿昊。我並沒有不喜歡安安。每一次刁難安安過後,我都很內疚,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這世上有哪個做父母的,會不希望自己兒女好呢?”
安靜瀾是第一次聽到婆婆這樣的內心想法。她莫名地眼眶一熱。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
也許,有一天,她的孩子長大,若遇同樣的情況,她也會像婆婆一樣吧?這世上,有哪個做父母的,會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好呢?
只不過,表達愛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有的父母,寵着孩子,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
有的父母,恨鐵不成鋼,會因爲孩子不願意學習的事情,整天又打又罵的。
不管是哪一種方式,父母始終都是愛着孩子的。
每個人,在守護自己重要的人的時候,難免就會傷到別人。
從前,她對婆婆心裡不是沒有芥蒂的。即使之後婆婆真的對她很好很好,她偶爾也會覺得是因爲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不一樣了。所以婆婆纔會對她好。
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自己從前的想法,真的太狹隘了。
父母在愛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寧可自己負天下人,也想要守護好孩子。那份無私的愛,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及得上。
媽媽愛她,不管走到哪裡,都帶着她的照片。
爸爸愛她,二十一年了,霍宅裡留給她的房間,每天都讓人打掃,並且,不允許任何人改變裡面的格局,亂碰裡面的東西。後院裡的鞦韆,生了繡了,還不願意扔掉。直到她肯回去,爸爸才讓人換了新的,還換了一模一樣的。卻又不許她坐,說她是孕婦,只能看看,摸摸。
相比之下,總是子女對父母的回報太少。
在你還沒有成長得足夠強大的時候,父母已經老去。
你不停地忙碌着手裡的工作。
你忙着建立人脈關係,忙着創業,忙着和同事朋友聚會,甚至於忙着水羣聊天……
父母悄然老去,你一無所知。
你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像樣的工作。你又忙着談戀愛,忙着結婚生子,忙着購置房子車子。你有了孩子,你忙着照顧孩子……
父母就在你的忙碌中,不知不覺地青絲變白髮。
他們盼啊盼,明明孤獨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偏偏每一次在電話裡,都報喜不報憂,說他過得多麼的開心多麼的充實。他把象棋敲得叮噹響,還假裝正在下棋的樣子罵一句‘李老頭你個老不死的東西,想這麼久做什麼’,然後他在電話裡告訴你,沒事掛了啊,忙着下棋哩。
這就是父母!他明明孤獨得要命,常常想孩子想得想哭,可是一旦知道孩子們忙碌着,他寧可對着空氣假裝正在和別人下棋,也不願意給孩子們添一丁點的麻煩。
安靜瀾深深地看一眼莊玫姿,她是一個好母親,真的!
她和天下所有好母親一樣,無私地愛着自己的孩子。不管別人是否誤會她。
她聽到莊玫姿對韓泠雪說道:“現在,我不讓你遠嫁,是怕你以後受了委屈,連回個家都隔了千里萬里。你哥哥那麼辛苦的爲我們撐起了一片天地,爲什麼?就是爲了我們一家人都可以幸福地生活。”
“如果你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如果你過得不幸福。你哥哥就是當一輩子的韓氏總裁,又有什麼意義?韓泠雪,你以爲,我不知道當韓氏總裁是辛苦的嗎?你哥在遇到安安以前,一年到頭連個笑臉都看不到,任何時候,他都是深沉的,他的內心,是焦慮的。爲了韓氏而焦慮。但是我從來沒有勸過你哥放棄,爲什麼啊?我明明知道自己的兒子那麼辛苦,卻仍然支持他坐在那個位置上?爲什麼啊?就是爲了我們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可以幸福!你這個蠢丫頭啊,怎麼就那麼不懂事呢?”
莊玫姿說着說着,便情緒激動,眼淚也下來了。
她伸手就去拍韓泠雪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地拍着:“你個蠢丫頭。我就說讓你哥不要把你保護得那麼好。我就說讓你哥應該多拎你出去鍛鍊鍛鍊。你哥偏偏說什麼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就是要富養。說韓家有他一個人辛苦就行了。可是你個蠢丫頭都做了什麼啊?都傻成什麼樣子了啊?你以爲,我就勢利到願意爲了韓家而犧牲自己的女兒?”
韓泠雪第一次聽到媽媽這樣的言論,第一次看到媽媽情緒如此過激。她心頭五味雜陳。
她真的是一個簡單的人,很多東西,想不明白的。
就像此刻,她也不明白,媽媽爲什麼那麼拼命地反對塞澤爾?
就算大哥不需要塞澤爾幫忙,可是,就單單塞澤爾那麼優秀,那麼有擔當,寧願放棄****的身份都想要和她在一起,這就足夠了啊!
父母愛護自己的孩子,難道不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可以嫁一個有擔當的人嗎?
她真的不理解啊!
可是看到媽媽哭成個淚人,她又好心痛。
她也跟着哭,低低地喊道:“媽媽,你不要那麼難過了……”
莊玫姿突然抱住韓泠雪,號啕大哭起來,她的手,一下一下打着韓泠雪的肩頭,控訴多年來的委屈:“泠雪,你個傻丫頭,你不懂,你什麼也不懂。你大哥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扛着,他把你當成公主一樣地捧在手心裡,他把韓家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扛着。二十多年前,你的雙胞胎哥哥剛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了。那個時候,邱玲瓏一家子蠢蠢欲動,要不是你爺爺壓着,我不知道你和你哥哥能不能順利地長大?”
“你哥哥有一次差點就死了。後來老爺子把你哥哥接到了身邊教養。所以,才能活着長大。你以爲,同是一家人,我爲什麼要那麼恨邱玲瓏?我就那麼貪財,那麼見不得他們好嗎?我是恨他們爲了錢財不折手段,我是恨他們抱走了我的孩子,又險些害死了你大哥啊!這樣的死結,怎麼可能解得開?”
“九年前,你大哥接替韓氏總裁的位置,雖有你爺爺的股份保駕護航,但是泠雪啊,你又怎麼會知道,那段時間,你大哥都經歷了一些什麼?你大哥爲什麼搬出韓宅?那是因爲他不想我們和爺爺擔心他啊!”
莊玫姿說到這裡,哭聲又大了起來,淚水一串串地滾。
她抽抽噎噎地說着:“你大哥他那段時間,時不時地會受傷。有一次,我問了敏純要了公寓的密碼,我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你大哥一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嗚嗚嗚……”
韓泠雪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安靜瀾站在一旁,無聲地流淚。
這些,她都不知道的。韓澤昊從來都沒有跟她說過。
她覺得韓澤昊的人生是苦的。可是,她每次問他的時候,他都說還好,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韓家,韓氏,都是他的責任。一開始會有點辛苦,現在已經習慣了。每天工作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就好,一切都走在正軌上,沒有什麼累不累的……
她一直知道邱玲瓏一家狼子野心,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她不知道,韓澤昊竟然曾經受過那麼大的傷害,這些,她都不知道。突然覺得好心痛啊!突然覺得好失職啊!只一味地享受着韓澤昊給她的柔情,都沒有幫過韓澤昊什麼。
莊玫姿今天情緒太失控了,伏在韓泠雪的肩頭上,還在一邊哭一邊說道:“所以,當時你哥把安安帶回家來的時候,我才極力反對。我爲了反對安安和你哥在一起,我連栽贓這種事情都做出來了。”
“雖然是霍梓菡的主意,可到底是我動的手啊。那樣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做得有多違心,你是知道的啊。傻丫頭,我只是希望你和你哥能夠幸福而已。沒有了韓氏總裁的位置,我們就會被邱玲瓏一家碾壓到泥裡,你知道嗎?邱玲瓏一家,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我們,只是爲了我們一家人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落迫,不流落。而他們,一旦得到韓氏,他們是會把我們趕盡殺絕的。”
“老爺子,還能活多久呢?八十歲的高齡了,要是我們自己不能守住幸福,老爺子還能護我們多久呢?何況,八十歲的年紀了,還得爲子孫想那麼多。手心手背都是肉,卻又無法讓他們和諧起來,不得不去取捨,這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傻丫頭,你真的被你哥哥保護得太好了,你什麼都不知道。”
莊玫姿感性地說着,她的眼睛紅紅的。
安靜瀾心裡特別不是滋味。鈍痛鈍痛的,她的眸光,有點泛紅,慢慢地,透出堅韌的光芒來。
韓澤昊,以後,任何事情,我和你一起!我們一起守護韓氏,一起守護親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