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外響起的一連串巨大動靜,終歸將靜心鑽研的他吵醒,他從那種妙不可言的狀態中回過神來,順帶放下手中圖卷,也將已咬掉一小口的香甜靈果放回果盤,汁水頗多,散發極致誘人香味。
外頭三人互相較勁,劍拔弩張,形勢已然不可開交,誰也不服氣誰,他作爲此次試煉發起人,必須秉持公平公正原則,絲毫不偏袒任何一方,若哪方公然違反,背地裡偷奸耍滑頭,倘若被他發現,定懲不饒,那些懲罰戒律可着實不輕。
“唉!”他擡頭瞥向客廳大門外,正因雙方一追一逃,沿着河道無所顧忌瘋狂肆虐而過,一路所過之處,一片狼藉不堪,河水與積雪飛濺四灑,也將府邸大門外弄髒,更飛濺少許進客廳裡頭來,他輕嘆口氣搖了搖頭,想動怒發火,終究不忍心,最終便平息了怒氣,“這三個小兔崽子,這般不讓人省心,到處肆無忌憚的去撒野耍橫,日後長大成人,豈不是越來越放肆。”
“試煉也有試煉的規矩,也不知道收斂些,換作其他脾氣火爆之人,早將你們幾個給硬生生轟走了。”他略微一揮袖,一陣清風憑空颳去,客廳內的水漬與積雪盡數被席捲乾淨,吹掃向大門外,“也就是我才這般脾性溫和好相與,不與你們幾個斤斤計較,被前輩所賜予的奇珍異寶選中,練就了一點微末本事,便不將此次試煉放在眼裡,看來,必須給你們加重負擔了,你們才知道修行的辛勤艱苦,太貪圖享樂,將此次試煉當做兒戲,只會助長爾等越發囂張跋扈。”
他當即站起身來,昂首走到大門外走廊上負手駐足,右前方不遠處,兄妹三人正暗暗較勁,一方以雄壯男子獨自一人爲首,另外一方以姐弟兩人團結一致對外,雙方均沒甩好臉色,畢竟前者心高氣傲,幾乎從未服過誰,後者兩人一唱一和,互相嬉皮笑臉,不斷炫耀勝利果實,那副嘴臉可委實將前者氣得牙根癢癢,但又無可奈何。
雙方都使詐作弊,利用投機取巧的小伎倆勝之,結局自然是勝之不武,表面上雖心知肚明,但嘴上卻打死不承認,也就造成了眼下所見互相不服氣的場面。
“咳咳。”夕舯虞見形勢難以收場,從他們從頭到尾的談話聲,以及現場情形來分析,無需多做思考,一眼便輕易看透,雙方皆偷奸耍滑,前者心高氣傲不服輸,後者贏得也不光彩,眼見雙方爭執不下,遂咳嗽兩聲以示提醒。
“嗯?”他們三人將注意力都放在爭執上,並未發現對方,等聽見咳嗽聲傳來,才猛然驚醒,這兩聲咳嗽他們太熟悉了,對對方是既敬畏又懼怕,故而連忙轉身向來人齊齊抱拳施禮,“前輩萬福金安。”
“免禮吧!”夕舯虞嗓音低沉渾厚,自從前幾日夜裡將那枚青玉珠子滴血認主,並順便戴上遮掩臉上傷疤,徹底收斂氣息與樣貌之後,他便越來越像個平凡人,過着閒雲野鶴的平淡生活,次日族長來訪,差點沒認出來,還以爲串錯門了呢!
兄妹三人乖乖站立,在他面前,絲毫不敢囂張跋扈,過於放肆,前輩手段他們自然是有所見識,除了目瞪口呆,愈發崇拜敬仰以外,也無其他語言可以來形容了。
“前輩,您給評評理。”雄壯男子越想越不甘心,索性先給自己立個老實人牌坊,“這條魚獸分明是灑家先發現的,而且,在此次捕殺過程中,灑家傾盡了全力,完全遵守試煉規矩,卻讓他倆出盡了風頭,明目張膽耍奸,搶了原本該屬於灑家的功勞,他倆這麼做,不就等於破壞了試煉規則,不將您放在眼裡。”
“哎呦!我說大哥,你這無賴性子啥時候能好好改改吶!真夠不要臉的。”矮胖男子雙眸一大一小,還不斷擠眉弄眼,神態要多猥瑣有多猥瑣,語氣更是陰陽怪氣道:“你好幾次公然違背規矩,打破公平公正原則,暗地裡耍陰謀詭計,次次都被我倆給逮個正着,我倆本着不與你多斤斤計較,沒想到你卻得寸進尺,屢教不改,越發肆無忌憚,這次倒好,不僅將自己以往過錯摘了個乾乾淨淨,還把責任悉數推卸到我倆頭上來,你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吶!弟弟我對你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大哥,小妹作爲女孩子家家,原本不該插嘴多言,但這次你確實做得太過分了。”年輕女子也對對方屢犯不改看不過眼,遂順着矮胖男子那番話吐露近日以來種種不滿,“你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屢屢破戒,公然無視試煉規矩,小妹知曉你性子心高氣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但前輩乃何許人也,你公然違背前輩所設規則,便是對前輩不敬重,你早就應該好好反思反思了。”
“二妹,你這說的什麼話。”雄壯男子扭頭瞪眼斜瞥而去,粗獷臉龐無比陰沉,頓時再也沉不住氣,怒火沖沖道:“其他人灑家可以不服,但灑家作爲晚輩後生,自然是對前輩秉承萬分敬仰尊重,前輩所設下種種規矩,灑家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才膽敢去違背。但你倆仔細想想,灑家是那等不分輕重愚蠢之輩嗎?”
“灑家承認,屢屢犯下違背規矩之事。”他繼續滔滔不絕發泄心頭怒氣,“可你倆不一樣犯了,而且,妳爲了此次輸贏,竟狠心向灑家投擲大殺傷寶物,這麼冷血無情,絲毫不知道收斂着點,妳莫非還想弒兄不成?若非灑家夠機靈,修爲夠強,也躲避得快,灑家非得命喪黃泉不可。”
“你這不是毫髮無傷麼!”她小聲嘀咕了句風涼話,依舊覺得自己這方佔理,“換言之,你作爲兄長,謙讓我倆一些,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就是就是。”矮胖男子也頻頻點頭認真附和,“既然咱們都耍滑頭,那這場試煉便無關公平與否了,我親手宰了這條魚獸,戰利品理應歸我倆所有,換言之,這場試煉,是我與二姐贏了。”
“你們……”雄壯男子氣急敗壞,咬牙切齒,愣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氣憤得他直跳腳,真想動手暴揍他倆一頓,好發泄發泄心中怒火,但前輩在場,又不敢太過放肆,這股憋屈感越積越深,已令其積壓得愈發難受,需要好好出口惡氣。
“好了。”夕舯虞適時橫插一腳,打斷雙方激烈爭執,倘若真到了拳腳相向難以調和的地步,屆時,場面定不好收場,只會令雙方積怨漸深,這一幕是他所不想面對的,他也不希望看到,“你等作爲同族,應該互助互愛,齊心協力完成好每一次試煉,而不是各懷鬼胎,在試煉之際爲了輸贏而去偷奸耍滑,你等行爲,不僅違背了個人初衷,而且也辜負了先賢莫大期望,你們不覺得太過羞愧可恥嗎?”
“先賢代我轉交他老人家所賜三件重寶,目的是爲了遴選爾等族中可造之材,大力扶植栽培。”他眼神驟然變冷,近乎呵斥道:“爾等各自煉化吸收之後,卻漸漸變得囂張跋扈,養成目中無人的心性,真是愧對先賢期許,念在爾等年齡尚幼,一開始踏入修行,會眼高於頂也情有可原,可若是爾等乃成年人,或是更年長,還敢如此放肆,即便爾等族長不忍心懲罰,我也會代先賢懲治,治一治你們這嬌縱性子。”
“前輩,我等知錯了。”聽君一席話,兄妹三人頓時愧疚難當,紛紛低下腦袋,陷入深深自責,憶起過往種種,確實因突然間踏入修行之路,而導致性格逐漸膨脹自大,變得越發目中無人,幾乎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若任憑他們如此成長下去,只會更容易受到外界蠱惑挑唆而誤入歧途,到那時,再想迷途知返,也定將難上加難。
在這個時候,有個好老師從旁協助糾正,是無比至關重要的,對他們人生成長將起到關鍵作用,夕舯虞曾屬於隋山道院大院士座下嫡傳弟子,完美秉承了有教無類的教導原則,以‘大道殊途同歸’爲宗旨,來去教導後輩子孫,以此法來教導眼前三人,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夕舯虞稍微有所滿意,但字裡行間仍嚴厲相向,教導晚輩若事事放縱,只會助長他們囂張跋扈氣焰,故而,他深知這個硬道理,軟硬兼施,纔會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爾等若真心知錯悔改,那日後成就定不可限量。”他語氣放緩,適當平和對待,“現如今,一方面除了學會行俠仗義,爲芸芸衆生謀福祉之外,另一方面也應當勤勉刻苦,嚴加修行,該學的功課一樣也不許落下,必須嚴於律己,付出千萬倍汗水問鼎巔峰。”
“我等定不負前輩授業之恩。”兄妹三人面容凝重,經歷此番嚴厲訓誡,他們內心也深刻認知到各自錯誤,看待彼此的眼神,也親切和藹許多,不似適才那般劍拔弩張,彷彿隨時會怒起而殺人。
“嗯。”夕舯虞滄桑面容略微含笑,“很好。”
“前輩,那這條魚獸該如何分配?”年輕女子頭腦精明機敏,爲人處事果斷幹練,她雙眸滴溜溜亂轉,連忙擡手指向旁側體型臃腫肥美的龐然大物,在這三人之中,她實力雖不是最強,僅排名第二,可她那份聰明勁兒,卻是最討夕舯虞歡心的,頭腦遠遠要比另外二人強得多。
“你們三人在此次試煉之中,既然各自都壞了規矩,那便不存在輸贏之分。”他思索了會兒,隨後作出決定,“此次試煉成績作廢,這戰利品便不歸你們之中任何一人所有,扛回部族,按照每家每戶人口多寡分配,我這麼做,你們三人可有異議?”
“我等遵命!”兄妹三人也覺得如此處置合情合理,便恭敬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