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收到你寄的石榴,覺得很有紀念意義便找人做成玉雕。”楊姐看着手機鏈,含淚笑道,“還說以後要在朋友面前炫耀,這是小天后種的石榴……”
三分真來七八假的話,可信度最高。
剛收到她寄的石榴,的確讓他欣喜莫名。覺得不好保存,於是拍照並且非要休假。她最初以爲他要去蘭溪村,結果後來方知他去挑玉石做玉雕。
他親自雕琢,廢手不說,還廢了不少料子。
當時見他這認真態度很不對勁,等這兩粒玉石榴被串成手機鏈,這才恍然大悟。只是,風野的人已不在,把他的心意告訴她徒添煩惱,便換了一個說法。
其實,拿過來之前楊姐也猶豫過。
彎彎不傻,看到她特意帶來的鏈子焉能不知其中深意?
如果不想她徒添煩惱,這鏈子就該隨他一同葬了。但每次生出這個念頭,她的腦海裡便出現風野盯着它看時的目光和神情,心底隱隱涌出一絲不甘。
縱然他不在了,縱然這份心意他從未宣之於口,那也不能悄無聲息地被埋葬。
這份心意,就該被送到他喜歡的人手裡。
“啊,還有一些他購買的零食,”越想越傷心的楊姐連忙垂眸眨幾下眼睛,生怕被她看穿意圖,生生把即將涌出的淚水逼回去,取過幾袋喜慶的禮盒、禮包,
“有些是國外訂購的,前幾日纔到,趁過年趕緊給你拿過來。”
原本這些東西他打算親自拎來的,工作忙完了嘛。
就算尚未宣佈退圈他也無須再工作,可以心無掛礙地到她家打秋風。在那晚的車上,他說等來到蘭溪村,要像蝗蟲過境般把她家能吃的全部吃一遍。
楊姐和助理連忙踊躍舉手求帶,唯獨司機不明所以跟着笑呵呵。
那天的情形猶自鮮活,彷彿昨日。楊姐低着頭不時抹一下眼淚,一邊笑道:
“他是個想法周全的人,遺囑是一早立好的,不會有什麼糾紛。就算有,跟你也沒關係,他們家沒有任何理由找你。所以,如果有風家的人找你,你直接讓他們找你律師談就好。
雖然都姓風,不必給誰面子。”
風野承包的茶園和建在裡邊的別墅幽雅別緻,本是用來接待她的。在預立遺囑的時候,這茶園不在家人繼承的產業清單裡。
遺囑說明,如果他有意外,這茶園和別墅便捐出去。
這是他爲她精心準備的禮物,讓家人繼承是對他心意的褻瀆;讓她繼承的話,恐怕會被捲入風家的爭產風波里。
最好的方法,便是捐了。
楊姐之所以說這番話,就是擔心風家有人不服氣,找人徹查他對茶園、別墅這麼處理的緣故。
“別墅裡邊僅刷了一層粉,還沒精裝修,沒什麼可查的。”楊姐坦然道,“我今天跟你說這話,是怕風家人聽信網上謠傳找你討個說法,你大可不必理會。”
唯一知道他用意的是她,只要她不說,就沒人會知道這茶園和別墅存在的意義。
“更不必爲了所謂面子情分,對打着風野旗號擾你清靜的人有所忍讓。”楊姐正色道。
她目睹過風野被桑二姐挾恩圖報的情形,最是明白,被旁人以各種理由捆綁人生是什麼滋味。
“好,”一直靜默傾聽的桑月頷首應道,看着滿滿一桌包裝喜慶的禮盒禮袋,突然問,“我二姐欠他的錢還了嗎?”
唔?楊姐一愣,旋即恍然,伸手拍拍她的手背:
“算了,風野說錢能解決的不算事。畢竟你二姐確實幫了他大忙,若非如此,他連那點錢都賺不到,給予回饋是應該的。”不得不承認,桑茵那通電話改變了他和自己的一生。
若非桑茵對彎彎的態度太過惡劣,風野甚至不介意繼續無限輸出全力幫扶她的工作室,讓桑茵及其藝人們在他的能力範圍內萬事順遂。
不過,現在說這些沒意義。
“總之你記得,若說虧欠,那也是風野欠你的。你不欠他的,更不欠風家的,不必自尋煩惱。”楊姐說這話的態度略微嚴肅,怕她心軟吃了風野吃過的虧。
而且,風野借給桑茵的錢是走的私人賬戶,遺囑裡強調不許風家任何人去找桑茵夫婦討債。
沒有人知道,有桑茵、尚雲舟親筆簽名的借錢協議在楊姐的手裡。今天一併帶來了,畢竟她拿着沒什麼用。給桑月或許能派上用場,比如制衡桑茵夫婦。
今天帶來的是原件,複印件被她在家裡的攝像頭監控之下燒了。倘若哪天風家人查到這份協議,她就說燒了,有監控爲證。
兩人正說着,這時,蘭秋晨捧着一個長方盒進來:
“阿桑,你要的護身玉牌到了。”
小董剛剛送來的,看到楊照這個陌生面孔便得知山上有客人在。有一個助理在就行,把盒子交給蘭秋晨,他自己開車回了村屋。
“那你忙吧,我們先回去了。”楊姐起身道。
“先等等。”桑月揮揮手,讓她先坐下,然後打開盒子。
這是屠夫從異界帶回來的幾塊玉原石所造,讓龍煜找人制的護身法器,玉牌十八塊。每塊玉牌約莫兩個拇指併攏大小,以月份的花卉、蔬果代表爲圖案。
用邊角料另制吊墜三枚,兩對耳墜,兩隻鑲嵌玉靈石的戒指。
護身法力最強的是玉牌,其餘邊角料的效果差很多,最大的作用是好看。問清楚楊姐娘倆的出生月份,取出兩枚贈予二人。
這些玉器質地一看就很貴,楊姐哪敢要?連忙推拒。
“這是你倆今天跑一趟的回禮。”桑月道,“如果你不收,我會覺得欠了你一份人情。這麼一來,你我之間的人情往來又該在什麼時候才能了結?”
楊姐:“……”好傢伙,被自己剛纔勸她的話反噬了。
“這些玉牌是我朋友請大師作法開過光的,有護身作用,本就有你和風野的一塊。”桑月平靜地說着封建迷.信但很扎心的話,“如果能早點給他,或許……”
話音未落,楊姐已經含淚接過並讓兒子一起戴上,連聲道謝。不能再聽了,再聽下去,她恐怕要哭暈在這裡過年。
該交代的話已經交代,該傳達的心意也已經傳達。
楊姐本就不打算久留,起身帶着兒子向兩人告辭了。來時心情沉重,返回的途中整個人彷彿輕鬆了許多。可能是玉牌的功勞,也可能是風野最大的心願已了。
一想到這點,楊姐再次在兒子的車裡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