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醫院的時候,走廊裡燈火通明。
陸吉祥很焦急,若不是宋錦丞一直拉着她的手,她必定能飛奔起來。
陸爸爸正站在手術室外面,旁邊還站得有其他的幾位親戚,所有人都在着急的等待着。
“爸!”
陸吉祥揚聲喊了一句。
她掙脫了宋錦丞的手,疾步走到自己的父親跟前,眼眶很紅:“媽呢?”
陸爸爸看着她,滿眼的心疼:“還在手術室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吉祥抓住父親的手,追問道:“這大晚上的,媽她怎麼會忽然摔倒?爸,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
陸爸爸一聽這話,立馬就皺起了眉,解釋道:“我和你媽都好好的,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吵架?”
“那她怎麼會在半夜裡摔倒?”陸吉祥追問道。
宋錦丞走了過來,攬住女孩兒的肩頭,柔聲道:“你別急,先聽爸把話說完。”
“好!”
陸吉祥點頭,鬆開了抓着父親的手。
陸爸爸頓了頓,才慢慢的說道:“今天凌晨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門,你媽就起牀去問是誰,我不知道外面的具體情況,反正就是忽然間聽到你媽叫了一聲,等着我跑出去的時候,她已經摔倒在地上了。”
真蹊蹺!
陸吉祥有些懵。
“爸,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而爲之?”
陸爸爸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女兒啊,你想想看,這大半夜的,誰會沒事來敲別人家的門啊?唉,你媽這一跤摔得有些厲害,剛纔醫生還和我說了,小腿骨頭怕是斷了,以後會落下病根兒都說不定啊。”
陸吉祥一聽這話,她的心裡那是一陣一陣的疼。
“宋錦丞……”
她扭過頭,看向身畔的男人。
“別擔心,媽會沒事的。”宋錦丞拍了拍她的背,示意道:“乖,你先過去坐着,好不好?”
走廊旁邊放得有長椅,專供等待手術結束的病人家屬作爲休息區。
陸吉祥看了眼,搖頭。
“不了,我要在這裡等着!”
宋錦丞斂眉。
他的語氣有些強硬:“不行,你還懷着孩子,不能太累了,過去休息!”
“宋錦丞……”陸吉祥揚了頭,可憐巴巴的望着男人。
適時,陸爸爸出了聲。
“吉祥,你就聽小宋的話,過去坐着吧,你還懷着孩子呢,跟着瞎折騰什麼?”
怎麼就沒人幫她!
陸吉祥氣得皺起五官,氣呼呼的就轉身走到長椅邊落座。
宋錦丞一直看着她走過去,眼中有無奈。
末了,他回頭看向陸爸爸,問道:“爸,具體是怎麼回事?媽有給你說嗎?”
“沒……”陸爸爸搖頭,嘆氣道:“等着我跑出去的時候,你媽早就痛得快暈過去了,剛纔在救護車上,她也只說了一句讓我不要給你們打電話,她那人啊,就是怕麻煩小輩們,現在吉祥又懷着孩子,她最擔心的,就只有那丫頭了!”
宋錦丞沉默。
過了會兒,他纔出聲道:“爸,您放心,這事兒交給我,一定會給您和媽一個滿意的結果,媽這痛,不能白受!”
“好!”陸爸爸點頭,欣慰的看向宋錦丞,道:“辛苦你了,小宋。”
“沒事。”宋錦丞淡淡的道,轉頭又看了眼遠處的陸吉祥,聲音略低:“爸,吉祥她最近的睡眠狀況一直就不大好,如果媽的情況可觀,我還是要把她帶回去的,折騰了半宿,她現在需要充足的休息時間。”
都說人心是肉長的。
宋錦丞最心疼的,永遠都是陸吉祥。
縱然,手術室裡躺着的,是女孩兒的母親。
可不論如何,他還是看不慣自己心愛的人,爲了別人而通宵達旦的熬夜守護。
“這我知道。”陸爸爸像是笑了一下,有些苦澀:“吉祥現在懷着孩子,是需要多休息。”
這種感覺真的讓人很痛心。
小的時候,陸爸爸一直守護着自己的女兒,把她當做明珠,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裡。
而如今,這顆明珠,屹然成了別人的。
打個比喻。
這個養女兒的感覺,就像是種菜,播了種,施了肥,每日的悉心照料,只盼着她能夠快快的長大成熟。
終於有一天,這顆蔬菜熟了。
可是,作爲播種人,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好好的欣賞,這顆誘人的蔬菜,便被別人給毫不猶豫的摘走了。
他只能遠遠地看着,雖然心疼,卻也無計可施!
陸爸爸就是這樣的感覺。
看看,他養了二十幾年的丫頭,現如今,完全成了別人的了,就連想去看她一眼,都得提前說一聲。
當然了,這一切,陸吉祥是不知道的。
這會兒,她正滿心焦急的坐在長椅上呢。
走廊的盡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陸叔叔!”
隨着這道熟悉的女聲,陸吉祥轉過了頭。
下一刻,她的心情變得很不爽。
來者是李雅。
她像是匆匆趕來的,身上只穿了件簡單的風衣,單薄的身子,在這蕭瑟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我見猶憐。
“小李?”
陸爸爸看到李雅,很意外。
李雅走了過來,手裡還拎着一個保溫桶。
“陸叔叔,我聽說阿姨摔了一跤,嚴重嗎?”她站到陸爸爸的面前,面容焦急的四處望了望,又道:“阿姨呢?”
“還在手術室裡。”
陸爸爸答道,末了,有些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雅笑了一下,看了眼旁邊的宋錦丞,道:“我是聽葉紹說的,他現在還在樓下呢。”
頓了頓,又道:“宋教授,您和吉祥姐來得可真快,我在路上耽誤了一下,哦對了,這是我去徐記買的熱湯,陸叔叔,您累了一個晚上,坐下來喝點湯暖暖身子吧,好不好?”
嗯!
這個女人想得可真周到。
陸爸爸卻搖頭。
“算了,我現在什麼都喝不下去。”
自己的老婆還在手術室呢,他現在哪有這心情喝湯啊!
“宋教授,您要喝點嗎?這個可是正宗的海帶燉排骨湯,很鮮的。”李雅又殷勤的看向男人。
“不必。”
宋錦丞說罷,轉身走向長椅。
陸吉祥一直遠遠地看着他。
“宋錦丞……”
她很脆弱。
男人落座,動作自然的把女孩兒攬入懷裡,邊道:“放心,媽很快就能出來了。”
“嗯!”
陸吉祥點點頭,依偎在他的懷裡。
只是,有些人就是喜歡破壞和諧。
“吉祥姐!”
李雅走了過來,笑眯眯的:“好久不見了。”
陸吉祥聞言,不得不從男人的懷裡坐起身子,有些勉強的笑道:“是啊,好久不見了,李雅。”
“哎喲,不要叫得這麼客氣嘛,你可以叫我小雅。”李雅說道,末了,她又指了指保溫桶,繼續道:“吉祥姐,你要喝點排骨湯嗎?這個是我專門去徐記買的,剛出鍋,特鮮!”
“不用了,謝謝。”
陸吉祥淡淡的搖頭,神色怏怏。
李雅的表現始終得體,她道:“吉祥姐,你放心吧,阿姨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嗯!”
陸吉祥應了聲,半垂着眼睫毛。
李雅見她態度冷淡,倒也不在意,只是又望向宋錦丞,笑得燦爛:“宋教授,您們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啊?葉紹說,今兒晚是您親自開車過來的,他還挺內疚的,說是沒能爲您服務周全,到現在都在樓下不肯上來呢。”
她這是沒話找話啊!
宋錦丞面色冷淡。
“那就讓他在樓下等着,”
他的聲音裡面完全沒有任何溫度。
李雅尷尬。
但很快,她又恢復如常,聰明的轉移了話題。
“今天夜裡可真冷啊,幸好醫院裡有暖氣,不然還真得冷死個人!”說完一頓,她又故作殷勤:“不過,雖然醫院裡有暖氣,但還是不如喝一口熱湯比較舒坦些,吉祥姐,爲了你自己,更爲了孩子,你多少還是喝點排骨湯吧,好不好?”
這種語氣……就好像是李雅在哀求她,讓人覺得,陸吉祥不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孕婦,而她李雅,則是操碎了心!
驀地,陸吉祥的心裡升起了火氣。
“李雅,你能不說話嗎?”她怒道:“我現在很煩啊,請你不要一直讓我喝湯喝湯,好不好啊?拜託,如果你真有這心,還是請你把湯拿去給你的男朋友喝吧,別忘了,他還在外面等着你。醫院裡有暖氣是沒錯,可是外面是天寒地凍,小葉比我們都需要!”
這一番話,說得可真是半點不客氣。
李雅僵住了,連同嘴角的笑。
陸吉祥則是根本不看她的反應,徑直將臉埋進宋錦丞的懷裡,嘟嚷一聲:“好累啊……”
宋錦丞低了頭。
他溫柔的撫着女孩兒的背,笑笑道:“我家吉祥辛苦了,累了就休息一下。”
“嗯!”
陸吉祥應了聲,安安靜靜的伏在他的懷裡。
這對夫妻,完全無視旁人。
李雅此刻,真真兒是難堪極了。
她算什麼?
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嗎?
“打擾了。”
她說了一聲,拎着保溫桶,跌跌撞撞的往樓下走去。
葉紹還在外面站着,看到李雅走出來的時候,立馬就疾步迎了上來,滿含關心:“小雅,你看到宋主任了嗎?”
“嗯。”
李雅點了點頭。
葉紹接過她手裡的保溫桶,掂量了一下,又道:“沒喝湯?”
李雅沒說話,只是裹緊身上的風衣,疾步往外走。
葉紹跟在她的身邊,很擔心:“小雅,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啊,是不是感冒了啊?”
“你別管我!”
李雅語氣不耐的扔出這句話。
葉紹並不介意,他知道,這大半夜裡的,李雅放棄了溫暖的被窩,而選擇和他出門,會不高興也是自然的。
“小心別感冒了。”
他說道,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準備披到李雅的身上。
然而,卻被拒絕。
“你煩不煩啊!”
李雅拂開他。
她的動作有些用力,稍不注意,葉紹的外套便落在了地上。
李雅微楞。
葉紹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彎腰從地上撿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面的灰,邊道:“小雅,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其實,今天我是不應該把你帶過來的,宋主任並沒有給我打電話,所以我也沒有失職,不過只是在良心上有些過不去而已,畢竟,今天少夫人的家裡出了事,我作爲屬下,卻什麼忙都沒有幫到……”
李雅沒有說話。
葉紹看着她,小心的繼續道:“小雅,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要回你自己回。”
李雅說了一句,提步往前走。
葉紹着急,緊跟在她的身後,問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李雅來到了馬路邊,一邊攔車,一邊道:“我想去我朋友家,葉紹,你自己回去吧,不要給我打電話,有事我會聯繫你的。”
“小雅……”
葉紹看着她,眼中有心疼。
李雅回頭看他一眼,正好看到葉紹眼中的神色。
她皺眉。
就像是胸口的那團無名火,忽然冒了出來。
“葉紹,你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了?”她衝着葉紹罵道:“整天就知道跟着我轉,要是有這點時間,你還不如去努力工作!我問你,難道你就願意這樣一輩子的給別當司機?”
“我不是司機……”葉紹囁嚅着脣。
李雅氣得不行。
“還敢頂嘴!”
葉紹噤聲,他小心的看着李雅。
就在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到了馬路邊。
李雅大步走了過去。
她拉開車門,準備坐進去。
葉紹卻忽然出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你想和我吵架?”李雅冷冷的看着他。
葉紹搖頭,柔聲道:“這大晚上的,我實在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坐車離開,要不,我送你?”
“不必!”
李雅毫不猶豫的拒絕,將他的手拂開以後,低頭鑽進了車裡。
“小雅……”
葉紹在外面拍着車窗。
李雅不爲所動。
她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師傅,去雅風小區。”
“好勒!”
出租車司機驅車離開。
葉紹見狀,趕緊去開自己的車,他很擔憂李雅的安危,但她又倔強得很。
所以,他只有偷偷地開着車跟在後面了。
……
而此時,醫院內。
衆人等了許久,終於,手術燈熄滅。
陸爸爸早已是迫不及待,看到醫生走出來的時候,立馬迎了上去,急急道:“醫生,我老婆怎麼樣了?”
醫生取下了口罩。
他道:“病人小腿骨折,腦後有摔傷,縫了三針,情況基本無大礙,術後養傷需要多注意着。”
話未落音,手術室門打開,躺在推車上的陸媽媽被護士推了出來。
“媽!”
陸吉祥見狀,趕緊撲了過來。
宋錦丞一直跟着她,就怕這丫頭出什麼事。
“你輕點。”護士見狀,忙道:“不要碰到病人的傷口。”
“噢噢……”
陸吉祥點頭,小心翼翼的看着推車上的母親。
陸媽媽整個人有些懵懵懂懂的,不過,在看到陸吉祥的時候,眼中神色明顯清亮了幾分。
“吉祥……”
她張了張嘴,頭上纏着白色的紗布,看起來很虛弱。
“媽……”
陸吉祥彎下腰,握着母親的手,眼淚齊刷刷的往下掉:“你、你疼嗎?”
陸媽媽搖頭。
她笑得很虛弱:“你不哭了,媽媽就不疼了……”
“好!”陸吉祥聞言,趕緊拿手背擦眼淚。
宋錦丞遞來了紙巾,一隻手扶着她的腰,始終都是小心翼翼的。
在衆人的擁簇下,陸媽媽轉到了病房裡。
大概是累着了,過了沒多久,陸媽媽便沉入了睡眠裡面,手背上掛着水,陸爸爸守在旁邊照看着。
陸吉祥則是坐在另外一邊,不管宋錦丞怎麼勸,她就是不肯回家。
“吉祥,你要聽話!”
宋錦丞皺着眉,着實是有些不高興的。
這會兒,天邊幾乎都泛了白,而這丫頭一宿未睡,他自然是擔心。
“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裡守着……”陸吉祥的聲音很弱,她明明也是困得不行,可是,她就是不肯睡,非要等着陸媽媽再次醒過來。
對此,宋錦丞大爲光火。
“你到底有沒有爲自己的身體着想過?”他厲聲質問。
陸吉祥卻委屈得不行。
“哪有這麼嚴重,我只是想守着我媽……”
她的表情,可憐極了。
這下,男人原本冷硬起來的心,不得不重新軟了下來。
他難得妥協:“不管怎樣,你還是得睡覺的,這樣吧,你去休息室裡睡會兒,好嗎?”
“可是……”
“我替你守着媽,嗯?”
他都這樣說了,陸吉祥已經不能拒絕。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