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顧很訝異。
他目光看着女孩兒,濃墨般的眸子裡,卻有一抹溫和的笑正漸漸的暈開。
“如果能生個小孫女的話,那就更好了。”
“咦?”
陸吉祥瞪起雙眼。
她蠻意外的:“爸,我還以爲您會重男輕女呢!”
宋顧板起臉,道:“這都什麼年代了?男孩女孩都一樣重要!”
“是是是!”
陸吉祥連連點頭。
她笑道:“爸爸您是領導,您的思想肯定是超前的,因爲您要領導着我們邁向更光明的”
“行了!”
宋顧打斷她,有些無奈:“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不要拍馬屁!”
陸吉祥吐了吐舌頭,默默的從沙發上起身離開。
不過,她纔剛走了沒兩步,重新又回頭去望宋顧,忽然道:“爸爸,我還有件事兒……”
宋顧斂眉,保持着好脾氣。
“說完!”
“那個,您吃晚飯了沒?剛纔管家還說呢,今天有您喜歡的咕嚕肉。”她問道。
宋顧點頭,很平靜:“吃過了。”
陸吉祥笑着裂開嘴,繼續說道:“我發現您好像喜歡吃甜食。”
宋顧沒說話。
陸吉祥也不在意,她接着道:“宋錦丞就不喜歡吃甜食,他口味偏清淡,基本上都不喜歡吃那些味道太重的食物,唉,這樣的人生多沒趣啊!”
宋顧嘴角一抽。
“那小子從小就這樣。”
“噢,原來如此!”陸吉祥明瞭,笑笑嘻嘻的:“爸,您這會兒要忙麼?”
今兒這丫頭是怎麼了?
宋顧的眉心微攏:“還有別的事?”
“我想和您再聊會兒。”陸吉祥可憐巴巴的瞅着他:“我有點無聊。”
她無聊了,就要拿他作消遣?
宋顧暗暗搖頭,沒說話,只是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陸吉祥見狀,眼睛裡瞬間冒出光芒,趕緊就湊了過去。
她連道:“爸,我想聽一聽關於宋錦丞小時候的故事,您能給我講講麼?”
宋顧的表情有些恍惚。
“錦丞小的時候……”
忽然回憶,他才猛的發現,在記憶裡,關於兒子小時候的事情,真的是寥寥無幾。
陸吉祥看到宋顧半響都沒說話,便不由得小心出聲道:“爸,您怎麼了?”
宋顧幡然回神。
他淡淡笑了笑,平靜的說道:“錦丞從小就聰明,我記得副官給我說過,他好像得過不少的獎狀!”
“副官給您說的?”陸吉祥睜着眼,發現問題所在:“您不知道?”
宋顧有些窘迫。
他聲音略低:“那時候,我在外地任職,錦丞和他母親住在一起,我鮮少回來。”
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陸吉祥想了想,又道:“白天我聽管家說,外面的院子裡,以前栽得有一棵樹,結果被宋錦丞給燒了,您記得嗎?”
宋顧點點頭。
他緩緩說道:“那年他剛滿十歲,正是最頑皮的時候,大概是不滿我一直忙工作吧,大過年的,居然當着我的面,一把火就把那棵樹給燒得乾乾淨淨!”
陸吉祥驚訝得不行。
“你們沒有滅火?”
宋顧看她一眼,意味深長:“這就是錦丞的聰明之處,他事先在樹上抹了易燃物,火一點,根本止不住!”
陸吉祥張大嘴,滿臉的崇拜:“我去,宋錦丞才十歲就這麼厲害了?”
“這樣很危險!”
宋顧扳正臉色,說道:“大院裡住了這麼多人,如果一不小心點燃了房子怎麼辦?”
陸吉祥聞言,趕緊收斂了笑,規規矩矩的點頭道:“是,您說得對!”
宋顧揮了揮手。
“算了,這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實在是沒必要再提!”
陸吉祥縮起脖子。
就在這時,外面院子裡傳來汽笛聲。
“宋錦丞回來了!”
陸吉祥一聽這聲音,趕緊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宋顧很鎮定的拿着遙控器換臺。
“爸,我出去看看!”
陸吉祥說道。
“去吧。”宋顧頷首。
陸吉祥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她剛出了門,正巧看到宋錦丞從車裡出來。
“宋錦丞!”
她喊了一聲。
男人側頭望來,黑色的風衣將他的身子包裹,卻愈發襯得他修長如玉,在這茫茫夜色裡,他容顏清冷似雪,卻在看到女孩兒的瞬間,漸漸溫柔。
“宋錦丞!”
陸吉祥又喊了一聲,並衝着他不斷招手。
宋錦丞對着秘書囑咐了幾句,而後才走向女孩兒,張手自然的把她摟入懷裡。
“怎麼沒穿外套就出來了?”
他聲音略沉,隱含不悅。
他緊緊的把人擁在懷裡,替她擋去外界的一切嚴寒。
陸吉祥笑得沒心沒肺的。
“回來啦!”
多麼平淡的一句話。
回來啦!
就像是……她在家裡一直等着他。
宋錦丞心中溫暖,低頭埋入女孩兒的發頂,聞着她的味道,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快進來吧。”
陸吉祥拉着他進屋,忙着給他拿拖鞋和脫外套。
宋錦丞笑起來。
“今天怎麼變得這麼賢惠?”
女孩兒直翻白眼。
“我什麼時候不賢惠了?”
宋錦丞沒說話,只是笑意吟吟的望着她。
陸吉祥被他看得臉紅。
“你別這樣……”她拿手捶他。
宋錦丞順勢抓住她的手,笑得愈發迷人:“我別怎樣,嗯?”
“咳!”
旁邊岔來聲音。
陸吉祥回頭一望,管家還站在旁邊呢。
她羞得不行,趕緊掙脫男人的手,轉身往屋裡走。
宋錦丞好心情的跟在後面,路過客廳時,他看到了沙發上的父親。
“爸。”
他喚了聲。
宋顧‘嗯’了一聲。
然後,再無多話。
宋錦丞徑直上了樓,推開臥室門時,卻看到陸吉祥正抱在手機在看。
他皺眉。
“不是給你說了要少用手機嗎?”
陸吉祥聞言,沒有擡頭的道:“瀟瀟給我發了短信,她說她過幾天就要回首都了。”
宋錦丞聞言,反應不大。
又聽陸吉祥繼續道:“哎,不知道瀟瀟現在過得怎麼樣,我問她也不肯說,這都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宋錦丞走到她身邊落座,順勢把人攬入懷裡,邊道:“我怎麼覺得,自從你懷孕以後就變得愛多管閒事了呢?”
“是嗎?”
陸吉祥挑起眉,頓了頓,她又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是覺得這心裡不安定,好像有什麼事情沒做完似的,只要一閒下來,我就渾身都難受!”
“……”
“你說,我是不是生病了?”
“胡說!”宋錦丞皺眉,厲聲道:“明天去做孕檢!”
“做孕檢幹嘛?”陸吉祥擰眉。
“你說呢?”宋錦丞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她。
陸吉祥吐舌頭,好奇道:“這次能看出我懷的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不?”
“應該可以吧。”男人想了下道。
“行,明天做孕檢!”
陸吉祥沒意見。
末了,她又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子,用鼻子在他身上聞來聞去的。
“你抽菸了?”
她皺眉,有些厭惡。
“有煙味?”宋錦丞挺詫異的。
“你說呢?”陸吉祥一把將他推開,捏着鼻子:“快點去洗澡啊,還有,把衣服丟出去,全是煙味!”
宋錦丞趕緊起身離開。
他一邊取睡衣,一邊解釋道:“我沒抽菸,是別人抽的。”
“我管你是誰抽的,以後別讓我聞到這味兒!”陸吉祥跑到窗邊,伸手推來了窗戶。
宋錦丞鑽進了浴室裡。
待他再出來的時候,女孩兒已經入睡,側臥在大牀上,安安靜靜的。
他將衣服都拿了出去,返回時,這丫頭的一隻腳丫子從被窩裡露了出來,白白嫩嫩的,五個小腳趾頭珠圓玉潤。
男人走到牀邊,小心的將她的腳放回被窩裡,而後,才掀開被褥躺了進去。
陸吉祥已經習慣了。
只要男人一上牀,她就會本能的滾進他的懷裡。
宋錦丞摟着她軟軟的身子,胸口那裡像是被一陣熱流填滿。
“晚安。”
他低了頭,滿含柔情的在她的額頭上落吻。
而女孩兒早已熟睡。
……
次日,吃過早餐以後,兩人準備出發去醫院。
宋顧難得在家裡。
他站在院子裡,親自送這兩個小輩上車。
“讓司機開慢點。”他衝着副官囑咐道。
“是!”
副官聞言,立刻去向司機傳達首長命令。
而這邊,陸吉祥將車窗戶降下來以後,朝着宋顧揮手:“爸,外面冷,您還是進屋裡去吧,我們下午就回來了,您別擔心。”
其實,宋顧並不擔心。
有宋錦丞跟着呢,壓根兒就輪不到他來擔心。
“去吧。”
宋顧淡淡的笑。
“拜!”
陸吉祥將車窗重新升了上去。
很快,轎車駛離。
宋顧久久的站在原地,看着轎車一點一點的消失在遠際,最終沒影。
他輕輕嘆氣,仰頭看着院子裡的枯樹,若有所思。
旁邊的副官見狀,不禁出聲道:“首長,車都開遠了,外面冷,您還是進屋裡吧。”
宋顧沒動。
他的聲音有些惆然:“我有多久沒去老宅那邊了?”
副官頓了頓,答道:“兩個月零十天。”
“她的身體如何了?”
“夫人還是老樣子,不過我聽老宅的管家說,夫人最近喜歡上了養蘭。”
“噢?”宋顧聞言,不禁看向副官,有些意外:“養蘭?”
“是的!”
副官點頭,恭敬的答道:“夫人每天早晨都會去附近山上散散步,在林中偶遇蘭花,然後就帶回來養上了。”
宋顧想了想,道:“既然她喜歡養蘭,改日就給她搬些蘭花過去。”
“是!”副官應下,頓了頓,他又道:“還有就是……呃,前幾日,夫人要求見一個人,是她以前曾經資助過的一個學生,不過,因爲底細不透,被老宅的管家攔下了。”
宋顧旋身往屋裡走。
他並未對此事表態,只是說了句:“務必悉心照料嫺雅的身子,過幾日,我會去看望她。”
“是。”
副官沒敢多言。
其實,衆人的心裡有數,夫人是被軟禁了。
……
另一邊。
陸吉祥和宋錦丞到達醫院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陸媽媽的病房。
陸吉祥挺着急的,腳下的步子很快。
宋錦丞怕她摔着,始終跟騎士似的護在她的身邊。
等電梯的時候,陸吉祥仰着腦袋,看着緩慢變化的數字,急得想走樓梯,但在男人的凌厲眼神兒下,又不得不按耐着這躁動的心。
“宋錦丞,我的心怎麼跳得這麼快?”
她拉起男人的手,摁到自己的胸口位置。
宋錦丞淺笑:“你確定這裡是心臟部位?”
“啊?”
陸吉祥低頭。
原來,男人的大手正放在她的……
“呸!”
她趕緊甩開他的手。
“我跟你說正經事兒呢!”
“我沒有不正經啊……”男人一臉的無辜。
陸吉祥瞪起眼,氣呼呼的看着他。
恰逢此時,電梯開門,一衆人從裡面涌了出來。
宋錦丞趕緊把女孩兒護到懷裡。
他時時刻刻都把她當做是易碎的珍寶。
陸吉祥變得安分起來,乖乖的呆在他的懷裡。
直到人都走光了以後,宋錦丞才攬着人走進電梯裡,摁下樓層數,看着電梯門緩緩合攏。
門上的數字不停的跳躍變化着。
陸吉祥盯着看了會兒,忽然道:“宋錦丞,我好像忘記買東西了!”
“什麼?”
宋錦丞低頭看她。
女孩兒道:“給我媽買一束花!”
宋錦丞先是一愣,隨即道:“沒關係的,媽想見的是你,不是花!”
陸吉祥一想,此話有理。
她便不再糾結。
很快,她們到達骨科。
可奇怪的事,陸媽媽好像換了一個病房。
“咦,怎麼換房間了?”
她奇怪的問道。
宋錦丞像是早有準備,答道:“這間房的朝陽比較好,所以就換過來了。”
“噢……”
陸吉祥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跟着男人推門走了進去。
陸爸爸正在削水果,聽到聲音,下意識的擡頭望來。
“爸!”
陸吉祥一笑。
陸爸爸先是愣了愣,反應過來以後,眼眶竟然泛起了紅。
“回來了!”
“爸!”陸吉祥見狀,趕緊走到自己的父親面前,扶着他的手:“您這是怎麼了?”
陸爸爸看了眼前邊的宋錦丞,接着又看向陸吉祥,微微搖腦袋:“沒事……就是有些想你了,乖丫頭,你怎麼變黑了?”
陸吉祥摸了摸自己的臉,皺起鼻子:“真變黑了?”
“是啊!”
陸爸爸點頭,左右打量着自己的閨女,又道:“好像還變瘦了!”
“……”
宋錦丞好像也說過這句話!
陸吉祥決定不理會,她明明就有長胖好不好啊,電子稱會說假話嗎?
“媽呢?”
她目光看向病牀上,卻並沒有看到陸媽媽的身影,只有一牀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牀單被褥。
“這個……”
陸爸爸正欲張口解釋。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坐在輪椅上的陸媽媽被推了進來。
“媽!”
陸吉祥趕緊走了過去。
陸媽媽的臉色不大好,手上還吊着水,旁邊的小護士一直精心照看着。
“媽,您這是怎麼了?”
陸吉祥奇怪的說了句。
陸媽媽微微的笑,開口道:“最近有點感冒,別擔心,媽沒事!”
“是麼?”
陸吉祥滿頭的問好。
這時候,小護士已經把輪椅推到牀邊。
陸爸爸和宋錦丞圍了上去,合力將陸媽媽搬到牀上躺着。
雖然他們很小心,但在無意間,還是扯到了陸媽媽的傷口,疼得她陣陣抽氣。
陸吉祥自然是發現了。
“媽!”
她趕緊圍到牀邊,伸手就要去抓陸媽媽的病服。
宋錦丞一把抓住她的手。
陸吉祥掙扎。
“你鬆手!”
宋錦丞沉臉,聲音轉冷:“去那邊坐着!”
“我不!”
陸吉祥不斷扭動着手腕。
那邊,陸爸爸也得心疼得不行。
“你對她輕點!”他先是衝着宋錦丞說了一句,接着又看向陸吉祥,繼續道:“你媽剛做了一個手術,傷口還沒恢復,你不懂就別亂碰她!”
“爲什麼要做手術?”
陸吉祥擰緊眉頭。
她又將目光轉回牀上。
陸媽媽此時正閉着雙眼,臉色蒼白,額頭有津津汗水,不知是累着了,還是被疼的。
“來,吉祥,我們出去談。”
陸爸爸舉步往外走。
陸吉祥遲疑了片刻,她先是看了看宋錦丞的臉色,見他反應不大,這纔跟着提步往外走。
剛出了病房門,她就迫不及待的啓聲追問道:“爸,媽她要做手術,你們爲什麼瞞着我?還有,媽她到底是什麼病啊?”
陸爸爸沉默了片刻,直到女孩兒再次催促,他纔在深吸了一口氣以後,慢慢的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