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雪狼王第二次跟鬼獒交鋒,它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還有比它,比獵狗黑虎更快更加兇殘的動物。
從雪獒的眼神裡,它瞅不到一點骨肉親情,看到的是隻是它對主人的絕對忠誠跟服從。
嚎叫聲剛過,雪獒再次出手了,嘴巴一張,尾巴一擺,動作快如閃電,瞬間撞在了雪狼王的身上。
它沒有死下匪徒,因爲根本分不清眼前的白影子是敵是友。
它的牙齒這次叼在了雪狼王的後背上,四顆尖牙在咬上雪狼王后脊樑骨的時候,迅速減小了大部分的攻擊。避開它的骨頭,只是叼在了厚厚的皮毛上。
然後頭顱一搖,將雪狼王甩了一個趔趄。
雪狼王脖子一縮,熬地一嗓子,打了個滾,滾出去老遠。
它根本捨不得離開,就是死在兒子的牙齒之下,也想看它最後一眼。
這種場面極其殘忍,父子反目成仇,相互撕咬大打出手,身體的傷痕還能癒合,心裡的創傷卻怎麼也無法忍受。
雪狼王幾乎流淚。心裡在默默呼喚:“兒子,你咋了,我是你爹啊?你好好看看我。”
可惜它不會說話,眼睛裡閃過的是悽楚跟無奈。
最後,雪狼王乾脆不還擊了,擔心咬傷兒子。
雪狼王在一步步後退,獒狗在一步步逼近。
狼已經退無可退了,它的身子已經被雪獒給逼到了懸崖的邊上,再向後就是飲馬河上游的那條斷崖了。
兩腿踩在斷崖的邊緣上,將幾塊石頭踩落,石塊紛紛的掉進了飲馬河,眨眼被河水吞沒。
王天昊的心裡很不忍,他不想看到這種父子相殘的殘像。
雪狼王的仁慈,讓他想起了父親王海亮。
當初,他跟眼前的雪獒一樣,也是對父親呲牙咧嘴,恨不得咬死他。
無論怎麼說,小白都是自己的兄弟,看着兄弟跟父親反目爲仇,天昊覺得是作孽。
他趕緊大喝一聲:“小白!別再打了,回來!!”
王天昊一聲斷喝,雪獒停住了追擊的腳步,衝王天昊搖搖尾巴,轉身走了回來。
它靠在天昊的腿上,蹭着癢癢,嘴巴還衝雪狼王怒吼一聲,發出震懾。
王天昊對雪狼王說:“你走吧,走的遠遠的,我現在不想跟你爲敵。雪狼羣被殲滅了,黃狼羣遷徙走了,目前大梁山只剩下了你一條狼。
這裡是你的世界,沒有人跟那你相爭了。
小白是狗,不是狼,以後你也不要來見它。大梁山的食物很多,足以讓你養老。
我也希望你以後不要走進村子,禍害人類跟家畜,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雪狼王怒視着王天昊,心裡很不服氣,它感到很孤單。
它迫切需要兒子跟它一起回到大梁山,哪兒纔是野狼快樂的伊甸園。
可眼前的兒子完全不認識它了,還把它看成了仇敵。
它極度失望起來,眼神裡閃出的是灰暗跟無助。
幾年來的心血完全白費,爲大梁山狼族繁衍後代的計劃也徹底落空。
王天昊說:“你還不走?你兒子已經不認識你了,你們是兩個世界的動物,放心,小白跟着我,不會讓它受委屈的,趁着我還沒有後悔,趕緊走!!”
雪狼王最後無奈地瞅了小白一眼,戀戀不捨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它一步三回頭,不住回頭張望。
最後,那條白色的狼影終於隱藏在了大山裡,消失不見。
王天昊之所以要放走雪狼王,原因有二。
第一, 它是小白的親生父親,不想殺死兄弟的親爹。
第二, 大梁山不能沒有狼,沒有狼的大梁山,後果不敢想象。
野狼不單單是大山的靈魂,大山的脊樑,也是所有動物食物鏈中的一環。
沒有狼的大梁山,就會破壞食物鏈的完美,那些兔子,山雞,野豬,就氾濫成災了。山裡的莊家也會絕收。
雪狼王離開以後,天天還是縮在山壁上,不敢動彈,女孩子竟然尿褲子了。
天昊問:“天天,你沒事吧?”
天天驚恐地搖搖頭,哇地一聲,再次扎進了天昊的懷裡:“天昊哥,俺怕,俺怕啊。”
剛纔,一狼一狗上下翻滾,打得不可開交,天天真的嚇壞了。
這一鏡頭已經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腦海裡,永遠揮之不去。成爲了女孩子心中永遠的烙印。
甚至十年以後,天天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想起今天的事兒,依然戰慄後怕。
雪狼王的殘忍,小白的忠誠,天昊哥對狼王的震懾,都讓她佩服不已。
天天嚎哭起來。
大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又趕上是半夜,女孩的聲音傳出去老遠。
王天昊卻一點也不害怕,將天天抱在懷裡。喂她東西,她也不吃。
睡到半夜,天昊覺得天天的身上滾燙滾燙的,原來女孩子發燒了。渾身發冷,牙齒格格打架。
王天昊四處瞅瞅,猛地瞅到了一片闊葉草。
他把闊葉草的葉子摘下來,放在嘴巴里嚼碎,然後掰開女孩的嘴巴,幫着她喂進了嘴巴里。
這是他第一次用嘴脣碰觸天天的嘴脣,爲的是給女孩子退燒。
這種草名字叫柴胡,醫用的柴胡注*,就是從這種草裡提煉的,專門用來退燒。
天昊跟着爺爺學了一年的中醫,已經是半個小神醫了。
女孩子說:“天昊哥,俺冷,冷。”
天昊喔了一聲,猛地抱住了女孩,用身體幫她取暖。
天天發燒主要是嚇得,再加上夜裡露水很涼,手腕上的傷口也出現了感染。
王天昊擡起天天的小手腕,瞅到了光頭劃的那一刀,雖說不是很深,可竟然發紅發腫了。
王天昊又從旁邊抓了幾片桑葉,嚼碎以後,幫着天天敷在了傷口上。
桑葉可以去腫消炎,也可以祛除蛇毒,是最好的外用藥。
天天燒了整整半夜,天亮以後才退燒。一夜的時間,大梁山的大路上沒有人經過。
第二天早上,女孩子醒了,精神不是很好,於是,天昊就把天天背在了肩膀上。抱着她走路。
天天說:“天昊哥,俺想家,俺想俺娘,俺奶。”
天昊說:“那行,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天天問:“那你呢?”
“我不回去,我傷了人,爹會打死我的,被爹打死,還不如被野狼咬死。”
“你不走俺也不走,你到哪兒,俺就去哪兒。天昊哥,俺不想娘了,也不想奶奶了,俺就跟你。”
“好,那你不準哭鼻子。”
“俺不哭鼻子,但是你要揹着俺,一起去找二丫阿姨。”
王天昊點點頭,大步流星走上了大路。
靠在王天昊的後背上,天天真的不怕了,她覺得天昊哥的後背好寬闊,好溫暖。
她可以聽到男孩雄壯的心跳。
別管前面多危險,有天昊哥在,就不用怕,他不會讓自己捱餓,也不會讓她受傷害。他會用那一雙厚實的肩膀,爲她撐起一片藍天。
漫長的大路是兩天以後走出去的。
走出大山,上到了外面的國道。
王天昊從來沒有出過門,從小生活在大山裡。他很少到外面的丘陵地帶。丘陵地帶的村子多,哪兒的人對野狼很殘忍。也容易攻擊狼羣。
他變成人才兩年多的時間,爹一直說要帶他出去看看,走出大山,到外面的大都市去,可一直沒有時間。
今天,天昊自己走了出來。他對這一代的地形依然很熟悉。知道走出大山,還要坐很久的公交車。
兩個孩子上了汽車以後竟然不知道買票,兩張小臉也黑烏烏的,像個花臉貓。
售票員要錢的時候,天昊才知道,坐公交車是要掏錢的。
還好售票員阿姨只要了七塊錢。於是天昊的口袋裡只剩下了十三塊。
長途汽車在盤山路上盤旋了很久,幾個小時後才徹底擺脫了大山,終於來到了Z市。
兩個孩子手拉手下了公交車,簡直被眼前的城市驚呆。
處處是高樓大廈,處處是商店,還有很多的玩具,可他們沒錢買。
最讓人驚喜的是,城裡的小妹妹跟大姑姑們一個個都不怎麼穿衣服。那衣服都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裡面隱隱約約的輪廓。
那領口真低,裙子真短,有的穿襪子,有的不穿襪子,那腿真他孃的白。天昊的眼睛就直了。
接下來的幾天,天昊開始拉着天天來回的溜達,餓了就買個燒餅充飢,渴了就喝街頭的自來水。
晚上,天昊拉着天天睡在橋洞子的下面,有時候找個水泥管子,貓一宿。
他們身上的衣服越來越破,小臉蛋越來越髒,完全淪爲了兩個叫花子。
他們就那麼溜啊逛,一直在尋找二丫阿姨的下落。
天昊一直以爲,二丫阿姨在Z市,根本就不知道二丫遠在兩千裡以外的S市。
S市在大西北,這次素芬跟寶栓成親,二丫沒回來,因爲她擔心見到王海亮。
天昊也想找父親在Z市的公司,王海亮在大都市有很多銷售網絡,可天昊怎麼打聽,也找不到。
天天也想找到母親四妮,可目前的Z市好大好大,足足十來個縣城那麼大,轉悠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張二狗的那個傢俱廠。
幾天以後,身上的錢就花完了,於是兩個孩子陷入了窘迫,餓的只打晃晃。
天昊使勁嚥着唾沫,看着城裡女人一條條光滑的腿,他完全把那些女人的腿當成了燒雞腿,恨不得撲上去咬兩口。
天天拉着天昊的手說:“天昊哥,俺餓,餓嘛。”女孩子也一個勁的嚥唾沫。
天昊還好一點,他是不忍看着天天陪着他捱餓的。
天昊問:“你想吃啥?”
天天說:“俺想吃燒餅,最好來點肉。”
天昊說:“那好,我拉你出去吃。”
於是天昊拉着天天來到了一個燒餅攤子的面前。那個擺攤的,是個三十歲的男人,長得非常兇猛,一臉的橫肉。
男人正在做生意,手裡提着一把菜刀,將案板上的豬肉剁的啪啪作響。
豬肉剁好,他就拿出一個燒餅,將燒餅劈成兩半,將豬肉夾在中間,一個香噴噴的燒餅夾肉就算是成功了。
天天餓急了,死死盯着賣肉的叔叔,她想撲過去吃燒餅,可是那叔叔太兇,女孩子不敢向前,就那麼眼巴巴看着。一個勁的咽口水。
賣燒餅夾肉的那小子一看有個小女孩死死盯着自己的燒餅攤子,跟防狗一樣防着天天。
天天的臉上淨是泥巴,手背跟手心上也是泥巴。眼睛裡閃出祈求的神色,希望叔叔給她一個燒餅充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