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沈敏言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剛想用手拍兩下,猛然發現雙手竟然被反捆,連腳也被捆得結實,嘴巴被塞了一大團布。
沈敏言一驚,難道我是被綁架了麼?幸好眼睛沒有被蒙上。沈敏言連忙掙扎着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正身穿大紅色的喜服坐在一張鋪着紅色被子,掛着紅色紗帳的大牀上,兩米遠的小圓木桌上擺了幾碟小炒,一個壺酒和兩個小酒杯,靠牆的供桌上擺滿了瓜果,一左一右兩根紅燭燒得正旺,大大的喜子貼在供桌正上方的牆上,場面看起來十分喜慶。
不是吧,自己被綁架當新娘!沈敏言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努力回憶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依稀還記得,週末學院組織登山活動,自己嫌棄跟隨大隊走寬闊的水泥主道太無聊,非要跟着男生們走山林小徑,後來就跟不上了,再後來……就成了現在這幅樣子!怎麼在大城市還會發生這種事情?難道自己被綁到邊遠山區去了?還是一切都是同學們的惡作劇?
沈敏言正惴惴不安地胡思亂想着,忽然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進來一個滿臉皺紋的跛腳老頭兒。他大概五十多歲,扎着一條藏青色的頭巾,衣褲沾滿了泥土,有布的地方,無一例外地打了許多的補丁,一看就是一個窮苦的老莊稼漢。
沈敏言大驚,難道自己竟是要和他成親?沈敏言“嗷嗷”哭了兩聲,卻因爲嘴巴被堵住了,只能發出類似蚊子叫的聲響。連哭也不能哭,沈敏言不禁悲中從來,眼淚就像泉水似的嘩啦啦的涌了出來,把心一橫,憋着一口氣使出渾身的力氣把頭往牆上撞,腳卻被扯住了,頭只是蹭了一下牆,連皮都沒蹭破。沈敏言回過頭一看,才發現捆腳的麻繩竟是被固定在牀頭的木柱上。沈敏言十分氣憤,用頭牀板,一頭撞是去,是軟的;接着又撞牀柱,撞得一片紅腫,火辣辣的生疼。
那老莊稼漢默默看了一會,嘆息了一下,拿出一根旱菸來“吧嗒吧嗒”地狠吸了幾口,吐出一圈白白的煙霧來:“雲娘,爹求你不要再折騰吧,就算是爲了我們一家,安心在金家過日子。你也不要怪爹心狠賣掉你,我們家就缺這幾兩銀子的救命錢!有了這些錢,我們家就不用餓死,你弟弟也可以娶到媳婦。只要你乖巧一點,服侍好公婆丈夫,就能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爹還指望你以後能接濟接濟孃家呢!”
沈敏言愕然,淚眼汪汪地看着那老莊稼漢,爹?把我賣掉了,還冒認我爹?
那老莊稼漢見她不再鬧騰,鬆了一口氣,朝門口說了句:“沒事了,金少爺請進來吧。”
門又“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一個身穿紅衣喜服的年輕胖子,肥頭垂耳,喜服直捶到腳踝,腰上束着一條金腰帶,頭頂上的髮髻用一根金絲帶束着。那胖子似乎很滿意老莊稼漢的說話效果,點了點頭,開口說道:“謝謝岳父大人。雲娘,如果你真的吊死在我們金家,你可是要連累孃家人的!雖然你長得是黑了點,但我也不嫌棄你。只要你好好跟着我,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和你孃家人!”
就你那豬頭豬腦的模樣,到底是誰嫌棄誰啊?沈敏言心中鄙夷了一下,接着一驚,雲娘?吊死?看着那男子的裝束,沈敏言總算有點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心中頓時涼了半截,難道是這個叫雲孃的女子吊死了,自己又無意中穿越回到古代,剛好落到她的身上?這回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沈敏言低下頭來嚶嚶哭泣,那胖子勸道:“你好好再想想我的話。岳父大人,我們好好喝杯酒去。”
那老莊稼漢受寵若驚,瞥了女兒一眼,隨即點頭哈腰地跟着那胖子出去了。
沈敏言又哭了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慢慢地清醒了,我又不真是古代那些圈養在深閨,見識淺薄的女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到時候見招拆招就是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先保住性命。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雞蛋粗的紅燭都被燃燒過半了,胖子才醉得搖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向雲娘招手道:“雲娘,過來,我們喝交杯酒。”
等了一會,見雲娘沒有反應,便站了起來走到牀邊去拉,看到雲娘口中的紅布,才記得雲娘是手腳被縛,動彈不得,笑了一下道:“瞧我這記性。我替娘子解了。”說完,便替雲娘取掉口中的紅布,解開手上的繩索,再去端來兩杯酒坐在牀沿,將其中一杯遞給雲娘:“來,娘子,我們喝一杯交杯酒。”
喝交杯酒的時候,胖子竟然把頭湊過來想親雲孃的臉。口氣臭哄哄的,真噁心,雲娘猛然伸腳把胖子往外一踹。胖子沒有防備,“咕咚”一聲,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口吐白沫,翻白眼倒地不起。
雲娘連忙解開腳上的束縛,略略躊躇了一下,外面有家丁把守,逃是逃不掉的了,萬一他真的死了,自己可是要被拉去陪葬的,於是放聲大喊:“救命啊,要死人了!” 屋外傳來一陣低低的嗤笑,隨即就靜悄悄沒了聲響。
不是吧,這樣都想歪了去。雲娘想了想,大叫道:“少爺口吐白沫昏死過去了,還不進來!”
話音剛落,一堆的家丁婆子涌了進來,看到倒地不起的胖子,紛紛亂了手腳,乾嚎起來。李管事帶着幾個家丁聞訊趕來,沉靜地派了一個家丁去請大夫,然後指揮兩個家丁趕緊將金少爺擡到大牀上,再派人去稟報金老爺。
雲娘躡手躡腳地正想趁亂逃脫,剛走到門口,忽然一個婆子尖叫起來:“不好了,少奶奶又要逃了。”幾個婆子一涌而上,把雲娘五花大綁,架到屋裡的大牀邊上候着。
金老爺揹着雙手,面色陰沉地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牀邊的雲娘,狠聲說道:“來人!給我把這個賤人拉去沉塘!”
不是吧,剛穿越過來,就要被拉去沉塘,這個穿越也太不厚道了吧!雲娘剛張開嘴巴想說上兩句,卻被一個眼尖的老婆子一把用紅布給堵住了。
李管事連忙勸道:“老爺,出了人命,是要吃官司的。如今老太爺和少爺都不大好,我們還是請李道長來看看比較穩妥。” 雲娘和自己是同鄉,和自家兒子從小青梅竹馬,和女兒嬌杏和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性格從小就溫柔敦厚,自己是打心裡喜歡這個孩子,願意幫襯一下她的。
“不要再提什麼李道長,快拉去沉塘!”金老爺臉色更加難看了,這雲娘是娶回來給老爺子沖喜的,之前自己就是嫌那李道長一兩銀子的收費太貴,才轉去找收費便宜了一半的李神婆,沒想到竟然捅了簍子。事已至此,難不成還請人家來看笑話麼?
這時,金老太爺走到門口,剛好聽到這句話,沉着臉把柺杖狠狠一跺:“快去請李道長!你只顧着你自己的臉面,我還要顧着自己和孫子的性命呢!”
金老爺雖然吝嗇,卻是個孝順之人,聽了老太爺的這句話,臉上火辣辣的,像是有團火在燒:“爹爹教訓得是,是兒子糊塗了。”
李管事趕緊將老太爺攙扶了進來,向身邊的家丁使了一下眼色。那家丁立馬會意,動身去請李道長。
隨後大夫趕到,折騰了一番,那金少爺才慢悠悠地醒過來,配了幾副藥,收了一兩銀子診金。金老爺十分肉疼,早知道就不該貪小便宜去請那李神婆,如今小錢省了,大錢卻嘩嘩地流了去,最後還是得請李道長。
李道長很快就來了,是個白頭髮白眉毛白鬍子的老頭兒,長得雖然不是仙風道骨,卻也慈眉善目,但一張老臉卻繃得緊緊的。李管事拿着金少爺和雲孃的生辰八字恭敬地呈給李道長後低頭退了下去,垂手立在一邊。
李道長看了看手上的生辰八字,看得眉頭直皺,捋了捋又長又白的鬍子,道:“金少爺與董姑娘的八字雖合,董姑娘八字有水有木,本來也無大礙,但其姓中帶土,水來土淹,土生木,木乃大旺,對金姓是大克!”
雲娘聽了這一句話,不禁叫苦連天,沒想到這牛鼻子老道竟然助紂爲虐,看來自己就是沉塘的命了。
金老太爺一聽,手就哆嗦了,慌忙問道:“那李道長有何高招解困?”
李道長又捋了捋鬍子,沉吟了一下,道:“你們祖上殺孽太重,如今禍及子孫,比較棘手。”
金老太爺太驚失色。金家祖上本是屠夫,賺了些錢,買了田地,經營有道,就洗手當了老爺。到了金老太爺父親竟中了舉人,家業漸漸繁盛起來,卻是人丁不旺,三代單傳。祖上曾作屠夫,是金家極其隱諱之事,金老太爺連金老爺也沒告訴,卻給這李道長一言道破,當即更加深信不疑:“建功,快給李道長三銀子供奉太上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