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堆積在地上各種瓶瓶罐罐裡裝的藥物,雲輕舞肅然道:“這次來西北我帶的醫護人員比較多,你我今晚各帶一小隊外出。”
宮衍握住她的手兒,含笑點頭:“我會帶上的。”
“那些藥可不都是毒藥,上面我都有做標註,用時看仔細些。”雲輕舞叮囑。
“嗯,你說的我都會記住。”宮衍再次點頭。
雲輕舞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從宮衍手中抽出手:“出發!”音落,她轉身就朝帳外而行,宮衍望着她即將走到帳門口的背影,嘴角噏動,無聲道:“我們都不會有事!”
從地圖上找出羯人部族目前駐紮的方位,雲輕舞帶着兩百多全副武裝的精銳,騎着最爲壯碩的戰馬,以絕對隱蔽的路線朝羯人部族進發,或許是老天都在幫她,竟然讓他們在一天夜裡遇到羯人鐵騎,根據風向,雲輕舞沒有費一兵一卒,就收拾了那支羯人鐵騎,着自己人做羯人裝扮,再收拾好自家的所有行頭,一支冒牌羯人鐵騎很快打造而成。
手下人雖有不解,卻無人置喙自家主子之言,就這麼着,他們成功而謹慎地滲透進羯人部族。
當然,爲免被發現端倪,他們巧妙滲透後,便在不經意間四散而開。
夜色深沉,羯人將領最近大開宴席,盡情享受着他們殺戮、掠奪帶來的喜悅,不光沒有人在部族周圍巡夜,更無人關心有無奸細混入部族。
是啊,在他們眼裡,晉人是軟弱的,與他們這馬背上的天之驕子完全沒法比,哪有膽量對他們主動發起攻擊,哪有膽量派出細作來他們的部族打探虛實,基於此,他們放心得很,接連好長一段時日都在大肆慶祝自家的勝利。
寒風呼呼地吹着,喝醉酒的羯人士兵倒得遍地都是,他們中大多數只着單衣,盔甲扔得滿到處都是。
時值初冬,邊塞這邊的溫度不可謂不低,但這些人沒有一個在乎,他們太過興奮,興奮到寧願被凜冽的寒風吹得周身發青,也不願披上那厚重的盔甲。
雲輕舞此刻站在一大帳外不起眼的位置,聽着裡面的張狂的大笑聲,及酒盞碰撞聲,驀地,她打起一個手勢,而後眼底劃過一道寒光,就見那些躺在地上的羯人士兵倏然間掙扎了下,接着便直挺挺躺在原地,再無半點動靜,看他們的面部表情,像是喝醉酒陷入沉睡一般。
透過大帳上的小孔,雲輕舞看到帳中央擺放着兩隻超大的木桶,木桶中裝有蒸煮好的白飯,裡面不知不知是坐,還是站着一個人,只露肩膀以上在空氣中,那人雙眸緊閉,臉上沒有半點血絲,很白,白得刺人眼球,從相貌看,是位有別於羯人女人的清秀少女。
很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雲輕舞不敢往下想,卻又揮不去侵入心中的想法,少女看似安詳熟睡,實際上只怕已經死了,且是被人洗涮後連同那一桶白飯煮熟的。
眼睛刺痛得厲害,她握緊雙拳,脣角緊抿在一起。
享受勝利?
殺戮大晉百姓,搶奪大晉百姓的糧食和財物,似惡鬼一樣食人,他們……他們這是有多瞧不起大晉,才能如此滅絕人性之事?
在這座大帳周圍,還有不少營帳,那些營帳內亦不時傳出張狂至極的談笑聲,酒盞碰撞聲。
怒麼?自然怒不可遏。
恨麼?如果這樣都不恨,雲輕舞會覺得自己不配爲人,不配爲一國之母。
再次打出手勢,無數道高大精健,身手敏捷的身影迅速出現分佈到各個營帳外。
“殺!”啓用密術,她傳音給諸位屬下:“砍下頭顱,血債血償。”
登時,那些個敏捷的高大身影掏出一根細小的竹筒,然後用匕首劃破帳篷,將竹筒一端伸進帳篷裡,手上運氣,往竹筒另一端輕輕逼近,接着身形一閃,不見蹤影。但片刻後,只見那一個個帳篷內血光飛濺,人頭滾落,卻聽不到一絲慘嚎聲。
羯人不光野蠻,且尤爲狡猾,他們每次夜裡突襲大晉邊城外的村落時,都會用厚實的棉布牢牢地包裹住馬蹄,從而馬兒疾奔落蹄無聲,屢屢達到他們殺戮、搶掠的目的。
雲輕舞在解決那支羯人騎兵時,看到經過仔細處理的馬蹄,對羯人的狡猾還真就生出了些許佩服。
無聲無息的刺殺僅持續一刻鐘,不算小的羯人部族就有近一半人死去。刺殺仍在繼續,大帳內的諸位羯人將領全然不知他們的兵士,他們的族人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一個個被砍下頭顱,死在一座座帳篷中。
“首領,咱們什麼時候來此大的啊,總這麼小打小鬧很不過癮吶,兄弟們說是不是?”
“沒錯,首領,這眼看着冬日越來越冷,要是不多儲備些糧食和物資,這個冬天只怕不好過。”
“每年一到冬日,就是咱們最難熬的日子,與其和旁人聯衆,倒不如咱們自個好好籌劃籌劃,攻下大晉一座城池,如此一來,咱們部族的冬日絕對過得肥美。”
……
被稱爲首領的男子,最多四十出頭。
此人身披黑色大氅,眉眼間漾出慵懶的笑容,以及其舒服的姿勢坐在屬於他的主位上。他本事眯着眼睛的,這會兒卻已完全睜開,與他視線相觸者,頓生毛骨悚然之感,匆忙避開,不敢與其對視。
宛若鷹隼般的眼睛,裡面沒有絲毫感情。
他看着帳中央已被分食的白飯和別有風味的“肉食”,看着正架在火上燒烤的“肉食”,仿若就像是在滿倉滿倉的糧食,“雙.腳羊”肉質新鮮、滑嫩,比之吃白飯的口味要好太多,冬日裡以此做軍糧未嘗不可。
所謂的雙.腳羊,所謂的肉食,實際上是指晉人女子,她們被羯人擄獲,最終的命運就是宰殺烹食。
“不聯衆,單憑我羯族真能攻下一座大晉城池?”沉冷的聲音不急不緩,不輕不重,那羯族首領的眼角殘餘着一抹興奮,仿若那由瘋狂的殺戮,及灼目的鮮血而形成的人間地獄,在他眼裡就像是場盛大華麗的宴會,而他,極爲享受這樣的宴會,且越盛大越華麗,越是讓他覺得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