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之中一點風波便亂人心神,姜尋死死地盯門外那道黑影,毛兒緊張的耳中只剩自己的心跳,小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門開了,輕霧與灰袖先來,白髮老頭走進還不忘關上了門,姜尋一看正是坑他那人,一躍而下跳到老頭身後,老頭被嚇得一驚,腳下抹油般滑出好遠看是姜尋,笑道:“小友咱們真有緣,既然你在這裡老頭子就不打擾了。”
姜尋趕忙上前去揪住他的鬍子道:“還想跑?東西交出來。”
老頭眼睛轉了一圈,搖晃着腰間的葫蘆裝傻道:“什麼東西。”說完就坐在地上叫苦:“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居然欺負老頭子。”
姜尋無可奈何,老頭子信誓旦旦繼續道:“咱們今天再去,老頭子一點不取都給你。”
姜尋瞥他一眼,不再理會,將樑上的毛兒帶下來,白髮老頭看姜尋不爲所動,轉身在櫥櫃上挨個挑選,最後端起一個盤子慈眉善目地向毛兒招手道:“小娃娃來。”毛兒遲疑,姜尋道:“不用理會他。”
白髮老人笑着來到毛兒面前,道:“這紅棗乳鴿是一絕肉特嫩,快嚐嚐。”
見毛兒望向自己徵求意見,姜尋道:“吃吧,但不要學某個老頭吃得滿鬍子都是油。”
老頭白眉豎立道:“你小子說話真不中聽。”
姜尋嚼着白餅,毛兒把鴿肉拿來被姜尋拒絕,老頭看到頗有孩子氣急忙摟走毛兒道:“這肉不給他。”
一老二小吃飽喝足,毛兒碗裡還藏着兩隻乳鴿,說是要回去帶給父親,午夜子時三人推門而出,毛兒開心道:“大哥哥霧薄了。”
姜尋環顧四周,輕霧在半空中飄過,甚至能看清數米外的石墩,白髮老人不再嘻嘻哈哈,滿臉嚴肅,道句不好,拉着兩人重新回到廚房,拇指在四指上不斷捏算,拍着大腿哭喪着臉對姜尋道:“大意了,碰你小子就沒好事。”
姜尋不滿道:“惡人先告狀,快說怎麼回事。”
白髮老人坐在竈前小凳上,道:“老頭子就勉爲其難的給你講講鬼獄的由來,這城是由高人借九宮八卦建築而成,守天下之陰以壯龍脈,最初到這裡的犯人不出三年必染陰氣暴斃而亡,雖說惡人但有傷天和,後來乾通道人來此足足推算六十四日,以太極陰陽爲基,挖井神賜,神賜在極陰位井下卻長出陽藤,正合陰陽之理,從那以後鬼獄中人才能勉強度日。”見白髮老人沉思姜尋問道:“有什麼關係嗎?”
白髮老人沒好氣道:“別打岔,乾通道人離開之前叮囑,但凡有死人就要埋在西南亂崗,久而久之去過那裡的人都發現有將近一尺的大洞,曾有人主張挖開試試,可這夥人再也沒回來,從那以後夜裡出去的人都要暴斃身亡,今日乃是月圓之夜,霧氣淡薄,那東西視力不受阻,咱們如果出去只怕要遇上。”
“什麼東西?”
白髮老頭氣的吹鬍瞪眼道:“我哪知道,這是以前出來找吃的,一個老人告訴我的,不怕你就出去。”
姜尋問道:“難道我們要在這裡等到天亮嗎?到時候城主府的人醒來,可就不好脫身了。”
“寅時離開,安心坐着吧!”說完,白髮老頭就像睡着般一動不動。
姜尋抱着毛兒飛身上樑,等待時辰,油火愈暗,老人與姜尋同時醒來,背起熟睡地毛兒,老人伸個懶腰道:“該離開了。”
兩道黑影翻牆而出,街道上寂靜無比,姜尋道:“你不是騙我吧!”
老人哼了一聲道:“不識好人心,老頭子豈會騙你個後生小輩,真是氣死我。”
“停別說了。”姜尋打斷他耳朵輕動,稀稀疏疏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老人不滿道:“小子居然喝我,想當年我也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闖蕩江湖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面具下的姜尋面容嚴肅,小聲道:“只怕寅時也不安全。”
老人頓時閉嘴,吱的一聲,側面黑影飛撲而來二人側身躲過,姜尋急忙道:“聽聲音不像少數快想辦法。”
白髮老人咬牙從懷中拿出黃色小瓶在周圍撒了一圈,坐在其中道:“碰到你真倒黴,這靈藥用在這裡心疼死老頭子了。”越來越多的黑影從牆角陰暗處爬來,圍在圈邊不敢向前,姜尋第一次看到這奇怪的生物,兩顆尖牙露在嘴外,爪子是暗紅色,有很長的雜毛,整體圓滾滾的,鼠頭猴身,伴着臭氣不斷地向他們呲牙,老人謹慎道:“既然相傳這羣畜生活在亂墳崗勢必靠吃屍體而活,別被碰到小心有屍毒,再拖一會兒就好了。”
姜尋四面查看,肅聲道:“怕拖不了多久了。”只見離最近的鼠猴正在瘋狂吞噬藥粉,隨後自身冒出白煙吱叫着,化作一攤黑水,姜尋詫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白髮老人將缺失的地方補充藥粉,捂着鼻子道:“這畜生吸陰氣所長,自然受不了這陽藤粉,這靈根卻因我嘴饞浪費在此,作孽呀,作孽呀。”懷中的毛兒睡得正香,還時不時地吧唧着小嘴,白髮老人感嘆道:“幼兒不知憂啊,這藥粉就要不夠了,準備衝出去賭一賭吧。”
姜尋問道:“把剩下的陽藤粉燒成煙再衝。”
老人不再多言直接扯開袖口將剩下的藥粉灑在布條上,從懷中掏出火摺子,火苗升起,藉助光亮姜尋見鼠猴眼球是慘白色,十分怖人,白髮老人點燃布條,黃煙冒起,鼠猴的叫聲變得刺耳並不斷後退,老人將燃燒的布揮了兩圈大喝一聲走,二人腳下如踩雲霧,身後鼠猴蜂擁追逐又不敢離得太近,火光飄過,黃煙如龍,姜尋把包中肉食向後投去被爭相搶食,等它們吃完左右查看地上只剩殆盡的碎布,不見二人。
嶽凌天宅中,一老一小喘着粗氣,姜尋回到房中把毛兒放在牀上,道:“發現沒那畜生進不了宅中。”
白髮老頭不屑:“九宮八卦的玄妙豈是你能瞭解的。”
姜尋不滿:“說的好像你瞭解似的。”
“老頭子不跟你說了,睡覺。”說完就爬上牀,手腳展開解衣躺下,姜尋看着老人問道:“我睡在哪裡?”
白髮老人道:“看你不摘面具必是有貓膩,跟我住不安全,另找地方吧!”姜尋暗罵一聲無賴,靠在牆上修養精神。
淺霧散去街燭重燃,陰潮腐朽的味道讓人作嘔,毛兒睡醒躡手躡腳地拿出小包中裝好的乳鴿,在老人震耳的鼾聲中走了出來,嶽凌天一夜未眠坐在牀前看到毛兒走進來才長長舒口氣,毛兒拿着鴿子雀躍道:“父親,這個可好吃了。”
嶽凌天揪下一塊肉放到嘴裡嚐了嚐,皺眉道:“不好吃,你拿去吧!”毛兒伸出小手也揪了一塊放到嘴中,還吸了吸手指疑惑道:“好吃的呀。”
幾個時辰過後白髮老人睡醒,翹着二郎腿,從衣服中拿出一隻偷藏的雞腿不顧油膩地吃着,渴了打開葫蘆直接將水倒下,姜尋被吵醒站起身看着他這副吃相道:“爲老不尊,不顧形象。”
白髮老人在身上擦擦油,坐起來道:“吾本逍遙,你懂個屁。”
二人鬥嘴出來,嶽凌天正坐在石凳上看到白髮老人頓時失神道:“是您。”
白髮老人一愣盯着嶽凌天隨後笑道:“都多少年沒見過熟人了,你怎麼混到這幅田地了。”嶽凌天搖搖腦袋苦笑道:“一言難盡啊,您怎麼也到這裡了。”說完,手持雙柺就要跪下,嘴中說道:“嶽凌天多謝救命之恩。”
白髮老人擺擺手嘿嘿笑道:“舉手之勞何必掛懷。”
嶽凌天認真道:“大丈夫承人之恩,百世不忘。”
白髮老人扶起他笑道:“世人以名號或是事來記一人,可萬般糾纏皆因果是非,你不必掛懷,心中無掛纔是命,就如從未相見又如何呢?”
“嶽凌天受教了。”
三人坐在院中,耳中傳來如鬼怪哭嚎之聲,姜尋警戒地站起來,白髮老人與嶽凌天不爲所動,外出的毛兒跑回來,叫道:“怪事又來了。”
姜尋好奇讓毛兒帶自己去看,穿過住房,只見主街道上的蠟燭由遠到近依次熄滅,毛兒嚇得躲在姜尋身後,一股陰風迎面而來,哭嚎的聲想必是從風眼而出,姜尋回去道:“鬼獄城四面爲牆,這風是從哪來的。”
白髮老人瞥一眼道:“大驚小怪,鬼獄城多件怪事還算稀奇?”
姜尋頓時反駁道:“你這老頭就不能好好說話?”
老人瞪着眼道:“看到你就心疼藥。”
姜尋嘟囔道:“活該,誰讓你貪吃。”
老人道:“再提老頭子跟你拼了。”
嶽凌天看着瞪眼的二人,揉揉腦袋道:“郭老,我牀下有竹葉青,要不要嚐嚐。”
“有好酒。”郭半善眼中精光閃過,跳起來道:“等着,我去拿。”看着老頭的背影,姜尋問道:“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嶽凌天回憶道:“郭老曾稱作四方散人,創立虛雲觀門下弟子以扶匡天下爲己任,郭老更是救下一百零八童爲世人所敬重,後在七十二歲便不知所蹤,沒想到來了這裡,想來也快八十歲了。”姜尋將偷吃偷喝的老人與扶匡天下的四方散人聯合在一起,不自覺地搖搖頭,完全搭不上呀。
郭半善抱着酒罈滿臉笑意地跑來,長袖下露着半條手臂,兩側的長鬍向上揚起,對姜尋催促道:“你小子愣着幹嘛,還不去找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