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何算對洛圖道:“怎樣,我的眼光不錯吧。”
洛圖嘆口氣:“自古帝王薄情,無上的權利與無盡的財富是讓心腐朽的最好東西,對與錯時間是最好的記錄者。”
洛圖掀開簾子,看着街頭,深邃的眼中映有跳動的燈火,有一妙齡女子穿着深藍色的披風,盤起的秀髮如百合的花芯,她撫琴彈奏,洛圖似乎想到什麼,叫停車伕走入稀疏的圍觀人羣,何算站在旁邊道:“小小年紀就能彈奏名曲《聽風》,未來定成氣候。”
隨着節奏的不斷變換,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琴聲彷彿穿越時間與空間,讓人真實觸摸時而輕柔時而迅猛的風,直至曲畢聽客還如癡如醉地徘徊曲境,何算喃喃道:“我小瞧了她,宋琴師之下,無人可及。”
隨着聽客漸漸緩神,氣氛變得熱烈,而那女子卻抱着琴說道:“小女子無聊,贈大家一曲,就此別去。”說完就轉身準備離開,誰知被攔的水泄不通。
現場嘰嘰喳喳好不熱鬧,有富商以重金換她去府上一曲,有官員爲玄皇獻曲爲名,軟硬盡用。權勢與富貴的作用在此表現的淋漓盡致,大魚欲食蝦,小魚不食而讓之。公孫衡爲御史大夫公孫儀之子,公孫儀屬右丞相一派的核心人物,公孫衡摸着齊喉的鬍子,官派十足說道:“近日敵犯我邊境,皇上龍體每每不安,需聽曲子安眠,望姑娘與進宮獻曲。”
那女子妙齡不大說話卻十分圓滑道:“大人,小女子不過一草芥,技藝疏淺,怎敢驚擾皇上。”
“姑娘太謙虛了,請吧!”公孫儀又對下人說道:“請這位姑娘回府,不可怠慢。”
公孫儀轉身走出去,家丁站成一排,看似恭敬實則威逼,何算看着情形,說道:“這丫頭遇事毫無懼意,恐怕來頭不小。”
“你安逸太久,是不是忘記江湖了。”
“那倒要好好看看。”
這女子,將琴用一根紫色的類似腰帶的寬繩綁在肩上,就往後走去,有家丁伸手去攔,卻被看似軟綿綿的一掌拍在胸口,剎時倒坐下去,衆家丁看如此,都衝上去,因怕傷到她無法彈曲處處留力,倒是這姑娘在其中游刃有餘。
時間久了,那姑娘本就實力不強,節節敗退,即將要被擒住,危機時刻她喊道:“再不出手本姑娘回去就告你們的狀。”
隨後,圍觀的人羣中出現六個大漢,寬鬆粗布衣蓋不住凸起的肌肉,臉上還有幾分碳灰,像是鐵匠,爲首家丁看這六人,道:“公孫家辦事,諸位莫要趟渾水”
這六人並沒有在意爲首家丁,胸口有個怖人傷疤的大漢笑着打趣那女子:“早就讓您跟我們好好學武,偏偏不聽,這下好,後悔了吧!”
女子腳踏一木車,與家丁們稍有些距離,翻個白眼道:“就算被抓走也不讓你們看笑話。”
“喂,那個人,來抓我。”那女子伸出手一副任人處置的模樣,旁邊的家丁還沒等走上前,只見胸口出現一隻手,足足把他打出四五米,撞碎街邊的木車再也站不起來。
衆家丁圍攻這六人,卻慘叫連連,完全處於劣勢,場面一片狼藉,低掛的燈籠被打滅散的到處都是,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幾分鐘後遠方傳來鏗鏘有力的步伐聲,甲冑摩擦讓圍觀羣衆懼怕地讓開一條通道,爲首的中年人坐在駿馬上,滿臉橫肉,眼睛陰沉看着一切,喊道:“敢在皇城中鬧事統統帶走。”後面的士兵圍得水泄不通弄,看熱鬧的人想走也晚了,背後那明晃晃的槍頭,士兵的面無表情,氣氛彷彿凝固般。
倒在地上的家丁被架到寧指揮使跟前,被問道:“你們是誰家的?”
這名家丁聲音微弱道:“小人是公孫家的。”
“哦?說說原因。”
“我家大人看上這名琴師想請其爲皇上彈奏,這女子便請人動起手來。”
“看你們形跡可疑,與我回去接受調查。”這名寧指揮使對大漢們說道。
被圍在大漢中間的女子道:“仗勢欺人,蛇鼠一窩。”
“大膽,拿下。”
爲首大漢站出來道:“在下雷昊率兄弟保護小姐,望寧統領通融。”說完,手中一枚金制令牌飛了過去。
寧德昌看着令牌,正面是太皇,反面是江湖,把令牌交給身前的兵讓其還回,他拱手道:“雷家兄弟在江湖中仁義聞名,今日倒也是誤會,諸位可以離開,但那小女子衆目睽睽侮辱於我……”
雷昊身後傳出另一漢子的聲音:“呸,就是怕公孫家怪罪。”
“雷兄,我縱橫沙場也有十幾年,可否討要個說法。”
“久聞寧兄實力非凡,不如以武會友切磋一番。”
“正合我意。”寧德昌抽出腰間彎刀,刃光閃在每個人的眼中,煞氣非凡。
“相傳寧統領曾用此刀屠敵數千人,看來是真的。”
“冷兵無眼,小心了。”寧德昌先發制人,毫不含糊,刀光閃過如青蛇襲來,直擊眉心,周圍的人呼的一聲蒙上眼睛,彷彿下一秒就是血濺當場,雷昊魁梧卻不笨重,側身躲過,彎刀似活了一般,在寧德昌手內側轉了方向只取咽喉,雷昊雖躲過要害,肩胛處的衣服卻被長長劃開,細細的血液流出讓他微微皺了眉頭,沒想到寧德昌這樣兇狠,雷昊撕下衣服,露出雄壯肌肉,刀刃到眼前之際,以鷹爪扣住寧德昌的手腕,另一隻手爲掌朝面門拍出,不快,但寧德昌無法抽身另一手化拳而出,雷昊肩,肘,膝,手,足,虛實變化,看似毫無章法但節節貫通,寧德昌有苦難說,又不得不與其近戰,拳腳你來我往,漸漸落了下風,近百招後寧德昌一拳打在雷昊的胸口,雷昊則一掌打在他的腹部,兩人倒退分開。
那女子焦急的跑到跟前問道:“雷叔叔,都怪怡兒不好。”
雷昊大而粗糙的手掌放在孫念怡的頭頂,露出白牙笑道:“我皮糙肉厚的不礙事,不礙事。”隨後又對遠處寧德昌說道:“寧兄,你我就到這裡吧!”
寧德昌面色陰冷喊道:“收兵。”
圍着的士兵撤開,免去一場麻煩,看熱鬧的人最開心不過,急急散去,遲不見家丁的公孫衡原路返回,見家丁個個被打的鼻青臉腫,他從人羣中走出來陰陽怪氣道:“寧統領好本事,守護整個皇城的安危,就這樣灰頭土臉?”
寧德昌聽着刺耳的話,奈何公孫儀是右丞相一派核心人物遠不是他能惹起,頭也不回率兵離去,公孫衡不過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對着家丁罵句廢物轉身離去。
何算對洛圖說道:“勁走氣上,柔以太和。”
洛圖說道:“這雷家兄弟的太和掌就差時間來體悟了。”
何算扯扯衣領道:“想當年初入江湖,連大哥你都在雷天笑的太和掌節節敗退。”
洛圖埋怨道:“你在雷府好吃好喝騙了半月,我們可好找,雷天笑是個豪傑,如今時候只怕不在了。”
“那太皇令只有一枚,怎在雷昊手中。”
“只怕孫念怡那小丫頭不簡單。”
“曾經太皇打江山,衆江湖勢力就是風月樓主爲尊,後太皇坐上大位,制太皇令,交由風月,相傳只要不做大惡之事,帝國之內不得阻攔。”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洛圖朝馬車走去,口中吟着:“歲月驚鴻世人奈何,渺渺衆生愛恨錯綜。”
“窺盡天下事,不擋白鬢生,吾願醉話出,糊塗化秋葉。”何算笑吟着,街上稀疏的人看着兩個笑哈哈的怪老頭,只當是醉酒的文人,兩人登上馬車,便閉目養神,馬蹄聲帶着時間走向皇宮。
寧德昌將權利交由手下,自己坐在馬上奔馳回府,到府中時臉色慘白,血跡順嘴角而下,暗傷嚴重。一面,回去後的孫念怡連連認錯,抱着雷昊的胳膊撒嬌,雷昊一大堆準備好的話也嚥到肚子中,孫念怡跑到銅盆前把臉洗淨,眼下的色斑消失,皮膚也變得白皙,明眸皓齒,擡腕低眉,可謂傾國傾城,風月樓中的某一處檐間風鈴作響,屋中琴聲婉轉。
半月後,衆皇子從寺院回宮,御膳房的人挨個宮中送美酒佳餚好不忙碌,胡定川面見玄皇后住一日便又趕往邊疆守衛國土,相同時候胡湛也告別母親帶一隊侍衛前往小小的黎郡,天高海闊,各憑本事。
姜尋在方瑾的教導下初具貴族公子的氣質,秦靈兒無趣的時候也會坐在旁邊聽着,黃昏時刻飛鳥立於黃色的琉璃瓦上,嘰嘰喳喳,日子恬靜而無憂。
大漠兵馬紮營南樓城外遲不攻城,且兵力漸減,後經探子傳報,漠人正在遷往各城鞏固領土,城中老弱病殘的古月人民本以爲在茹毛飲血的蠻夷中生存會舉步維艱,誰知漠民以牛羊肉換米,雖有仇恨也是與兵將之間無干民衆。古月邊疆的官兵看着遠處燈火光亮心中雖有不甘,也長長舒一口氣,幾個月內不會有戰事了,轉眼新年之始,處處紙燈,這幾年上天憐愛,風調雨順,城中人民歡歌笑舞,只可嘆城角篝火前的難民,無家可歸,又遭人排棄,無比漆黑的夜空中,片片雪花漂浮而下,似不染凡塵的仙子可不帶情感,又似聽盡天下的軟弱文人帶着萬般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