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哥手裡擦拭着杯子，眼睛沒有看杯子也沒有看我，他在遠遠看那個小老頭，嘴裡輕輕說，一身行頭看着像是真貨。 我說，人家是老土豪，看着這氣勢都能看出來。 黑哥輕輕笑了笑，收回目光，說了句不是韃子，是個南蠻子，就開始調酒了。 北韃子，是少數南方人對北方的戲稱。 南蠻子，是少數北方人對南方人的戲稱。 我問他，南蠻子？南方人？你咋看出來他是南方人了？ 黑哥就說，南方蠻子，北方韃子，看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來，他肯定南方的，普通話說的雖然不錯，但是聽着帶點湖北腔，搞不好是個湖北佬。 黑哥調完了酒，放到我托盤上，說，小韃子，給那個蠻子送酒去，不過你可小心點，小心他他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 我倒是沒在意這句話，因爲在我眼裡只要不是我們本市的在這裡都是外地人，管他東北西北東南西南的都是一個樣，我就有一個問題要問黑哥。 我說，你這管北方人叫韃子，管南方人叫蠻子，那你是個韃子還是蠻子呢？ 黑哥就笑了，說，我出生在長江上，從小到大全中國跑了幾個遍，我走哪都是外地人，所以我不是蠻子也不是韃子。 好吧，聽到這個回答我也是好生無奈，搖着頭，給那個小老頭送酒去了。 又一杯酒放到小老頭的面前，面對着這種老土豪，大客戶，面對着豐厚酒水提成，我當然就得客氣點，於是我很是恭敬有禮地說了一句，先生，您的酒，請慢用。 小老頭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用讚許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回以一個輕輕的微笑。 小老頭說，小夥子，真不錯，今年多大了？ 我說，十八了。 小老頭說，十八，嗯，也不小了，家是住這裡的不？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但是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我家在鄉下，不是在這裡，開車得幾十分鐘才能到呢。 我就說，不是住這裡，就是在
這打工，臨時住這邊。 小老頭點了點頭，說，現在都不容易呦，賺點錢多難，十八就得離開家打工。 他這句話我倒是贊成，賺個錢真不容易，尤其還遇上了兩個刻意不想給我發工錢的，於是我連連點頭。 老頭這就說了，都不容易啊，小夥子，相識不如相逢，既然認識了就是緣分，請你喝杯酒吧，坐着陪我聊聊天。 我趕緊拒絕，說，這不行，這不合店裡的規矩。陪你喝一杯倒是可以，但坐着陪你聊天可就不行了。 老頭皺了皺眉頭，說，這有啥？顧客就是上帝，我讓你陪我喝就陪我，實在不行你就問你領導去。 我想了想，還真有點意動，說，要不，我問問去？ 老頭說，去吧去吧，過來的時候多帶點酒，你想喝啥拿啥，今晚我請客。 我笑了笑，說，那也得先付錢。這也是店裡的規矩，先付了錢才能喝酒。 小老頭又有些不樂意了，說你這好好一個小夥子，做事怎麼就這麼不利落呢？ 小老頭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了錢包，打開給我看，裡面滿滿的都是通紅的毛爺爺。 小老頭說，看見沒？都是錢！不是不給你，我就是喜歡喝了酒再付錢，我能少你的？我要是差錢能請你喝酒？ 老頭說着，又從裡面隨便掏出兩張紅票票來，直接拍到桌子上，說，喏，給你的小費，趕緊上酒。 手裡拿着兩張鮮紅的紅票，我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撓撓頭，連忙說，行，我去拿酒。 黑哥一直注意着我這邊的情況，我一過去還沒開口，黑哥就說，把這三張都拿過來。 我說，這不行，小費是我的，別欺負我念書少，店規我可是看過的，那些字我都認識。 黑哥哼了我一聲，白了我一眼，說，我就幫你看看是不是假的。 黑哥這麼一說，我就明白過來了。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老頭出手這麼闊綽，還真感覺有點怪異。 我就把三百塊錢都遞過去了
，黑哥接過錢，塞進驗鈔機看了下，然後遞還給我，皺着眉頭說，是真的。 這下我就放心了，說，看吧，都是真的，你想太多了。 黑哥沒理我這句話，說，老頭剛纔跟你都說啥了，你跟我說一遍。 我就把整件事情還有老頭剛纔說過的話都複述了一遍給他。 黑哥點了點頭，說，有錢人都任性，就想先喝酒再付錢的也不是沒有，不過這種人也真不多，大部分都是騙子。 我就不樂意了，說，騙子倒是有，但是也不都是騙子，你不也說想先喝了酒再付錢的人真有嗎？那慢慢一錢包都是錢，你這驗鈔機也驗過了，是真的，沒那麼多事。 然後我又說，行了，別管那麼多，酒拿過去再說。他要是實在不給錢，咱們這還有保鏢呢！怕他個小老頭跑了不成？ 我看着價錢點了幾種酒，一共大概兩千多，然後催促着黑哥拿過來。 黑哥笑了笑，沒有拒絕，給我拿好酒之後又說，板磚吶，問你個問題，你知不知道湖北最出名的特產是啥？ 我撓了撓頭，一提起湖北我最先考慮到的就是荊楚之地，江東才子之類，但那邊有什麼特產我還真不知道，就搖了搖頭。 黑哥故作高深地說，湖北第一特產，九頭鳥。 我說，九頭鳥？九頭鳥是什麼？ 黑哥笑了，說，算了，讓他教教你做人也挺好的，就這樣吧。南蠻子的智慧你們北方韃子永遠學不會。 黑哥又在提蠻子與韃子，南方和北方的問題，這個話題我很是討厭，都是中華民族一家人，有必要分那麼清楚麼？沒多理他，我就端着酒過去找小老頭。 我把酒擺在桌上，就跟老頭提了一句，說，這些酒，加上之前的兩杯，一共兩千七，給你打個折，兩千五就好。我也跟領導說了，你喝完再給錢。 小老頭笑了，說，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小夥子。沒事，不差錢，不用你打折，我給你湊個整，給你三千，你陪我老人家好好喝酒聊天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