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淵在邵惜淵面前倒下,給了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很大震撼。
他一直是討厭這個哥哥的,因爲母親只要提起二哥就會很不高興,有時甚至還會氣哭了。
最讓他討厭的是,二哥殺了二嫂。
二嫂是他見過的最好的女子,聰慧漂亮,彷彿沒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就連他教她射箭,都能學得很好。
二嫂不只射箭學得好,還溫柔和善,在他練武受傷時,會細心給他包紮,送他很管用的跌打藥。
就是這樣好的二嫂,他覺得不會再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的二嫂,卻被二哥親手殺死了。
他沒辦法原諒這樣的兄長!
可是,二哥那些英雄事蹟,儘管在府上很少聽人提及,在外面卻聽了無數遍。
許多同齡人都因爲他是邵明淵的弟弟,而對他另眼相看。
這樣能耐的二哥,居然會吐血,會昏倒?
邵惜淵吃驚極了,直到楊厚承等人把邵明淵扶進屋子裡,依舊沒有回神。
“三弟——”邵景淵艱難喊道。
邵惜淵這纔回神,看着鼻青臉腫的大哥大吃一驚:“大哥,你的臉怎麼了?撞牆上了嗎?”
邵景淵:“……”臉撞牆上能這樣?
“回……回府……”
“可是二哥昏倒了。”邵惜淵扶着邵景淵,有些猶豫。
邵景淵翻了個白眼,艱難道:“再不回府,我也要昏倒了……”
邵惜淵忙扶着邵景淵,揚聲喊道:“快來人扶一下我大哥。”
院中的親衛們往這邊看一眼,目光殺氣騰騰,沒有任何人吭聲。
十四歲的少年身材單薄,感覺到壓在肩膀上的重量,有些急了:“誰幫忙去喊一下車伕也行啊。”
依然沒有人理會他。
到這個時候,少年才現,靖安侯府三公子的身份真的什麼都不是。
他委屈得眼圈紅,使出全身力氣拖着邵景淵往外走,心中不由茫然。
無論如何,二哥搬入御賜府邸不是件該高興的事嗎,到底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邵景淵兄弟二人乘着馬車回到靖安侯府,沈氏一見邵景淵的樣子,險些昏過去,一邊喊人請大夫,一邊埋怨靖安侯道:“我就說派個管事過去就得了,侯爺非要讓他們兄弟過去。這下好了,景淵竟然被那個畜生打成這個樣子,這不是要我的命嘛!來人,就說我吩咐的,讓二公子回府!”
她料定了邵明淵見到匣子裡的東西后會難受,卻沒想到那個畜生竟敢對明淵下這樣的重手。
邵惜淵忍不住道:“母親,大哥不是二哥打的。”
“不是那個逆子打的,那還會是誰?”
邵惜淵被問住了。
二哥先是吐血,而後又昏倒,他太吃驚了,滿腦子想的都是二哥與二嫂的事,竟沒印象大哥究竟是被誰打的了。
“怎麼,你個傻子還包庇那個畜生不成?”
“我沒包庇二哥——”
沈氏冷笑,對靖安侯道:“侯爺,我一直忍着沒說,幾個月前老二就打過老三,老三卻替他遮掩。”
邵惜淵瞪大了眼:“母親,您怎麼知道?”
沈氏瞪他一眼:“我是這內宅的主母,你被人打了,能不知道?”
許是覺得幼子年紀還小,沈氏沒有在意太多,邵惜淵卻心中一涼。
母親居然派人監視他?
這個年紀的少年最煩這個,心裡立刻來了火氣,梗着脖子道:“反正大哥不是二哥打的。父親,您不知道,二哥看完母親送的東西就吐血了,還昏倒了呢。”
邵景淵一見母親與三弟因爲這個鬧起來,艱難插了一句:“是長公主府的池公子打得我……”
靖安侯卻完全顧不得長子說什麼了,臉色一變抓住邵惜淵的手腕:“你二哥吐血了?”
“是啊,二哥臉色可難看了,雪白雪白的。”
靖安侯鬆開幼子的手,目光沉沉看向沈氏:“你到底給老二送了什麼?”
沈氏揚眉:“爲了一個逆子,侯爺這樣與我說話?”
吐血昏倒了?
呵呵,這可真是太好了!
她就說,那個孽障看了那些信,真能冷心冷肺毫不在意?她就是要他難受,生不如死!
“我問你,你到底給老二送了什麼?”靖安侯上前一步,箍住了沈氏肩膀。
邵景淵與邵惜淵愣住。
父親回京養病這麼多年,對母親從沒高聲說過話。哪怕母親對父親最偏愛的次子冷漠苛刻,父親也沒像現在這樣對母親聲色俱厲。
“是信……”邵惜淵不大明白二哥見到那些信爲何會那樣,怕父母更僵持,忙開口道。
“信?什麼信?”靖安侯聲音冰冷,落在沈氏肩膀上的手不停顫抖,可以看出壓抑的怒火。
這麼些年靖安侯從未對沈氏過火,沈氏心裡是不懼的,當着兒子們還有長媳的面被落了面子,不快道:“那個逆子寫給喬氏的信我攔下了。怎麼,侯爺要爲了這個休了我嗎?”
“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又如何?是老二寫給喬氏的信,我現在給他送去,不行嗎?誰知道你那頂天立地的兒子這麼脆弱,一看就吐血了。”
啪的一聲脆響,靖安侯揚手狠狠打了沈氏一個耳光。
沈氏一個趔趄栽倒在椅子上。
“母親!”
“你打我?”沈氏捂着臉,恨恨問道。
靖安侯渾身都在抖:“沈氏,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也曾重兵在握,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北征將軍,哪怕因爲常年在北地熬垮了身體,回到京城養病,也不是那些沒種的男人。
他對妻子處處忍讓包容,是爲了什麼?不過是因爲愧疚,不忍讓她傷心難過罷了。
所求的,只是希望她對明淵多幾分憐惜。
如今看來,是他大錯特錯了。
靖安侯眼中的失望與憤怒狠狠刺痛了沈氏,那些在她看來夫妻間心知肚明卻這輩子沒打算讓兒子們知道的話脫口而出:“我讓侯爺失望了?那侯爺呢?侯爺早就讓我失望過了。當年說什麼舉案齊眉,情深義重,結果不過是笑話罷了。我的二兒子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不理會邵景淵與邵惜淵的震驚,沈氏恨聲道:“侯爺告訴我,現在的邵明淵,究竟是你從哪裡抱回來的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