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燦當然不會提及喬昭,懶洋洋道:“不知道,萍水相逢而已。天籟小 說”
長容長公主顯然不信兒子的話,塗得鮮豔的脣彎起冷笑:“萍水相逢,你會找他幫忙?”
兒子的性格她瞭解,不是真正可信之人,他是不會開口相求的。
迎上長容長公主似笑非笑的眼神,池燦忽然有些惱,甩下一句“母親不信就算了”,掉頭就走。
他纔沒有求人幫忙,是那丫頭上趕着纔是。
盯着兒子消失在書房門口的衣角,長容長公主脣畔笑意收了起來,忽然揚手,刺啦一聲把面前的鴨戲圖撕了。
一直站在角落裡的女官冬瑜饒是見慣了長容長公主陰晴不定的性子,此刻亦忍不住驚呼:“殿下——”
書房外的長廊上,池燦腳步一頓,猛然回身重新走進書房。
他站在門口處,面罩寒冰盯着長容長公主手中斷了半截的畫,冷氣由內向外冒出來。
緊跟在後的小廝桃生默默往後退了幾步裝死。
池燦一句話不說,就這麼直直望着長容長公主。
他眉眼精緻如畫,盛怒時依然風采絕倫。
長容長公主見了只覺刺心,把那已經毀了的畫往他腳邊一丟,涼涼道:“既然是贗品,畫得再逼真我也不稀罕,燦兒應該明白。”
池燦站了一會兒,氣得雪白的臉漸漸有了些紅暈,彎腰撿起腳邊的畫,淡淡道:“是,兒子明白了。”
他捏緊了畫轉身便走,大力關門的聲音咣噹一聲傳來,震得屋內書案上的紫檀木雕花筆筒都顫了顫。
室內氣氛死寂,許久,女官冬瑜小心翼翼開口:“殿下,您這是何必呢?”
偌大的長公主府,這樣的話只有冬瑜敢說。
長容長公主沉默良久,低垂的睫毛顫了顫,問道:“怎麼,你替他抱不平了?”
“奴婢不敢。只是您明明很疼公子的——”又何必把母子關係弄得如此劍拔弩張?
後面的話冬瑜沒敢說出口。
長容長公主意味索然擺擺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冬瑜欠身行禮,出門後輕輕關上了房門。
池燦大步流星迴到自己住處,擡手掃飛了邊几上的一隻描金美人斛。
跟在後面的小廝桃生飛起把價值不菲的美人斛抱在懷裡,暗暗鬆了口氣,輕手輕腳把搶救下來的寶貝放到離池燦最遠處,這才走回來,腆着臉笑道:“公子,您喝茶嗎?”
“不喝!”池燦擡腳走至桌案邊坐下,把一直攥在手中的畫平攤開來。
長公主撕起畫來毫不留情,這樣一幅幾可亂真的鴨戲圖放到外面千金難求,此刻卻四分五裂,猶如被五馬分屍了一般。
池燦一點點把撕成幾片的畫拼湊在一起,擡手輕輕撫了撫裂痕處。
桃生站在一邊,很明顯感覺到主子的不開心,悄悄嘆了口氣,開口道:“公子,您要是喜歡,小的去古玩市場尋一尋,說不準能碰上喬先生的真跡。”
“不必了。”池燦斷然拒絕,目光落在畫中斷橋處,深沉幽暗,令人看不透情緒。
桃生伸着脖子看毀壞的鴨戲圖,暗暗替主子抱不平:長公主未免太不近人情,主子不小心弄污了喬先生的畫,唯恐長公主不開心,特意前往嘉豐求畫,結果畫求回來了,長公主毫不猶豫就給撕了。
嘖嘖,哪有這麼喜怒不定的娘呢?
桃生悄悄瞥了池燦一眼,心道:難怪主子脾氣也越喜怒不定了,這是近墨者黑啊。
“可惜了。”池燦喃喃道。
桃生小心翼翼端詳着池燦的神色,提議道:“要不,您還找作這幅畫的先生再作一幅?”
“先生?”一直神情冰冷的池公子神色忽然有了變化,挑眉睇了桃生一眼。
那一眼,讓桃生忍不住腿軟。
公子,您這麼漂亮的眼睛實在不適合這樣看人啊!
至今依然抵擋不住自家主子美色的某小廝暈乎乎笑了:“公子告訴小的那位先生在哪裡,小的替您去辦!”
“你想去?”
桃生大力點頭表忠心。
“休想!”不知想到什麼,池燦突然笑了,目光觸及四分五裂的鴨戲圖笑意又忽地收起,神情總算緩和幾分,淡淡道,“取一個上好的匣子來。”
“噯。”能當上池公子的貼身小廝這點眼色還是有的,桃生很快取來一個紫檀木的長匣子。
池燦最後看了鴨戲圖一眼,把畫裝進了匣子裡。
桃生攤手等着公子把匣子放入他手中,卻現主子起身把匣子收了起來。
迎上小廝呆呆的表情,池燦臉一板:“此事不得對別人提。”
說完,他頓了頓,補充道:“特別是朱五、楊二他們。”
桃生伸手放在嘴邊,做了個縫嘴的動作,大聲表決心:“小的死也不說!”
池燦:“……”
小廝這麼蠢,心情居然莫名好了點。
嗯,以後或許有機會找那丫頭再畫一幅,誰讓畫毀了呢。
京郊官道上,一位白衣青年縱馬馳騁,路兩旁的繁茂花木飛快向後退着,彷彿再美的景物都無法在他心頭稍作停留。
行至拐角,他忽然從馬背上縱身而起,抽中腰間長刀揮向某處。
伴隨着白馬長嘶聲與刀劍相擊的清脆碰撞聲,樹旁轉出一位玄衣男子。
白袍青年一雙眸子黑湛湛如被高山雪水沁潤過的黑寶石,明亮乾淨,落在忽然冒出來的玄衣男子面上,問:“閣下是什麼人,從出了城門似乎就一直跟着在下?”
玄衣男子收回長劍,笑道:“閣下誤會了,在下只是路過,碰巧而已。”
白袍青年目光落在玄衣男子收回劍的手上,薄脣抿起,挑眉問道:“錦鱗衛?”
玄衣男子頗爲意外,見白袍青年神色平靜,自知扯謊會落了下乘,乾脆光棍地笑了:“將軍好眼神,不知是如何認出在下的身份?”
“握刀的姿勢。”邵明淵目光平靜掃了玄衣男子腰間長劍一眼,“閣下雖然拿的是劍,但拔劍的角度和位置,最合適的武器只有一種——繡春刀。”
邵明淵說完,深深看玄衣男子一眼:“現在閣下能說明跟着在下的目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