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默默喝了粥,見喬昭拿出手帕擦拭嘴角,江遠朝遞過來一杯清茗。
冒着熱氣的茶喝入腹中,暖洋洋的感覺升起,驅散了身體的疲憊與陰冷。
江遠朝幾次想開口都生生忍住了。
他不能操之過急,剛剛他給她盛粥,她亦給他盛了一碗,可見她依然無法冷硬起心腸。
他有的是時間與她消磨,不怕她不開口。
江遠朝難得安靜,喬昭樂得如此,捧着一盞茶還未喝完,忽然聽到江鶴的驚呼聲從院中傳來。
“你是什麼人啊?快出去!”
“我找人。”男子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
喬昭手一抖,茶盞險些落到地上去,一直緊繃的精神瞬間鬆懈。
他總算來了。
江遠朝面色微變:“冠軍侯?”
那個聲音並不是冠軍侯的聲音,而是在客棧偶遇的兄弟二人中兄長的聲音。
既然二人中的弟弟是黎姑娘,那位兄長自然是冠軍侯。
“我們這兒沒你要找的人——”江鶴話還未說完,尾音就化成了一聲慘叫,緊跟着傳來撲通一聲響。
江遠朝透過飯堂敞開的門,看到江鶴被身材高大的男人輕鬆甩了出去。
江遠朝回頭看了喬昭一眼。
喬昭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眼底滿是戒備。
那一刻,江遠朝忽然覺得心被針紮了一下,一陣抽疼。
人高腿長的男人已經走了進來,視線越過江遠朝落在喬昭身上,高懸的心纔算落下,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喬昭同樣揚起了脣角。
“侯爺不請自來,也不打聲招呼嗎?”江遠朝只覺二人的笑格外刺眼,面上卻不動聲色問。
邵明淵在看到喬昭已經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就明白江遠朝知曉了二人身份,烏眸湛湛盯着江遠朝:“江大人是請黎姑娘來做客嗎?”
兩個男人身高相差無幾,目不轉睛盯着對方,在空中交匯的視線彷彿能濺起火花。
廳內有片刻令人不適的沉默。
江遠朝率先打破了沉默,輕笑道:“他鄉遇故知,難道不該請客?”
邵明淵笑了笑,看向喬昭,溫聲問:“吃完了嗎?”
喬昭頷首。
邵明淵走過去拉起喬昭的手:“既然吃完了,我們就不叨擾江大人了。”
江遠朝目光在二人交握的雙手上落了落,笑意一冷。
他不喜歡看到他們這個樣子。
冠軍侯是在挑釁麼?
江遠朝疑惑極了。
他親眼盯着冠軍侯與黎姑娘分開,確定他走遠了後纔跟上黎姑娘,可冠軍侯怎麼找到這裡的?
“侯爺只帶黎姑娘一人走麼?”江遠朝笑問。
“當然不是。江大人一起請來的人,本侯自然要一併帶走。”
“侯爺恐怕不能如願了,他們受了傷,江某招待不週。”
邵明淵眸光深沉,不動聲色問:“江大人可否帶本侯去看看?”
江遠朝彎脣笑笑:“自然可以。”
邵明淵牽着喬昭的手,隨江遠朝去看了晨光與邢御史。
晨光昏迷不醒,邢御史折騰了一夜,身體虛弱,此刻同樣在昏睡。
邵明淵定定看着江遠朝:“江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本侯有什麼得罪之處?”
“不,只是一場誤會,江某也是奉命送邢御史進京。”
喬昭心中冷笑。
如果江遠朝與他們的目的殊途同歸,在她沒有暗示她與喬家姑娘的特別關係之前,他爲何對她痛下殺手呢?
不過這個時候她自然不會拆穿江遠朝的話,這樣的場面話糊弄不了她,亦糊弄不了邵明淵。
此時的情況,無非是雙方都不想撕破臉,維持着一塊遮羞布罷了。
“既然侯爺來了,那江某就告辭了。此處的房租江某已經付了,侯爺儘管住。”
邵明淵伸手一攔:“江大人不慌走。”
江遠朝面色微沉:“侯爺這是何意?”
邵明淵笑笑:“既然都要進京,大家一路同行,不是能互相照應麼?”
“不必了,江某還另有事要辦。”
邵明淵攔在江遠朝面前,一動不動。
他當然不能讓江遠朝就這麼離開。
此刻江遠朝態度客客氣氣,擡腳一走,就算不會帶領一衆屬下來找他們麻煩,只需要放出點風聲,邢舞陽的人就會如聞到腥味的餓狼蜂擁而至。
晨光身受重傷,邢御史身體虛弱,昭昭又是弱質女流,到那時憑他一人之力,根本無力抵抗。
“本侯希望江大人能留下來,至少在我們離開此地前,能留下陪陪我們。就像你剛剛說的,他鄉遇故知,總要好好聚聚。”
江遠朝收了笑,冷冷看着邵明淵,好一會兒問道:“如果我說不呢?”
邵明淵不以爲意,淡淡笑道:“那江大人可以試試。”
江遠朝暗暗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冠軍侯這是篤定他不是他的對手?未免太過自信!
“那江某就試試!”江遠朝看了喬昭一眼,直接對邵明淵出手。
邵明淵鬆開喬昭的手,側身避開江遠朝的攻擊,與他纏鬥在一起。
喬昭淡定往後退了數步,給二人騰出地方。
對邵明淵的身手,她有信心。
不過——
想到那雙佈滿血絲的眸子,喬昭又有些揪心了。
他看起來累極了,應該一直沒有休息過。
短短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邵明淵與江遠朝便過了上百招。
江堂身爲錦鱗衛指揮使,明康帝的親信,身手在朝廷中是數一數二的,深得他真傳的江遠朝自然不差。
而邵明淵卻可以說得上天賦異稟,不然也不會在十四歲那年就成爲名揚天下的少年英雄。
此番纏鬥二人皆使出全力,江遠朝漸漸趕到力不從心。
不知爲何,他很不想讓眼前的少女看到他落敗的樣子,儘管他知道她樂見其成。
江遠朝忽然揚脣發出清越悠長的嘯聲,不多時院中站滿了面無表情的年輕男子。
邵明淵一手抓住江遠朝肩頭,對突然出現的那些人無動於衷,淡淡笑道:“江大人果然人多勢衆。”
江遠朝揚了揚眉,笑問:“侯爺莫非想要江某的性命?”
邵明淵面上平靜,眼底卻彷彿醞釀着暴風雨,殺機隱現。
喬昭見狀忙喊了一聲:“庭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