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舞流年
衆人沒瞧見座上兩人那相似的臉上同時露出了令人心顫的詭秘笑意,只見陛下嘆了口氣,看了一眼不住哭泣的三皇子,臉上表情似乎已緩和下來,“別哭了。”話音落下,便示意劉易,遞給他一方帕子。
見陛下如此,大臣們心道三皇子看來已無大礙了,即使收到責罰,也應是禁足之類的,再看一旁的二皇子祁溟月,雖是神色如常,卻緩緩站起身來,立在一旁,再不言語,低垂的眼眸中神色難辨。
祁詡天見他忽然起身,挑眉望去,祁溟月迎上他帶着疑着問的眼,微微動了動身子,臉上現出一絲古怪,雖然昨夜有上過白芙,今日醒來也聞到那特殊的香氣,應是父皇又爲他抹了藥,方纔走出來,股間也不覺疼痛,但一旦坐下,時間久了,便從身下傳來陣陣不適,顯然,那看似華貴的龍椅上應該再多添幾層軟墊,在此之前,他決定還是站着爲好。
這一邊,座下不遠處,祁漣朔正將劉易遞去的帕子接在手中,攥緊了手中的素帕,他哭的卻更爲厲害了,淚眼迷濛的擡起了頭,看到祁溟月站起了身,父皇也未拉他坐下,他含着淚水的眼中頓時浮現了一絲光亮。
“父皇不要不理兒臣,兒臣知錯了,真的知錯了。。。。。。我不要當太子了,給二皇兄吧,小三兒只要陪着父皇就好。。。。。。母妃死了,小三兒就只有父皇了,父皇不能不要我。。。。。。”他一邊哭泣着,一邊繼續踏前幾步,眼看已站在了王座下的臺階之上。
祁詡天見他上前,並未阻攔,劉總管在邊上站着,依舊不動聲色,底下的羣臣見了,心中都在讚歎,三皇子不愧是除了二皇子之外,最被陛下所喜愛的皇子,此番這一哭一鬧,又牽出了葬身火海的肖妃,陛下一時心軟,興許這事就這麼了了也說不定。
祁漣朔見祁詡天並未露出不悅,咬着脣撲到了他的懷中,嗚咽的繼續抽泣着,仍在不斷求饒說自己錯了,任誰見了都會有幾分心軟,底下的臣子們雖覺得三皇子太過怯懦,但他才十四歲過半,說白了也只是個孩子罷了,此時已不覺他如何過分,若是陛下輕饒了他,他們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祁溟月站在一旁,身下的不適讓他微微皺了眉,但心中涌上的不悅卻使他眼中驟添冷意,雖知父皇只是在演戲,但他就是不願見到有人在屬於他的懷抱中,摟着屬於他的男人。
即便祁漣朔對父皇只是父子之情,但眼前的這一幕已讓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種從未嘗過的滋味,此時他終於知道爲何父皇見到他與別人親近會憤怒欲狂。
擡起了眼,祁溟月神色淡淡的輕瞥了一眼在祁詡天懷中哭泣的少年,雖並未說話,但渾身散發的冷意已讓祁詡天有所察覺。
祁詡天側首掃了一眼溟兒的神情,瞭然的露出幾分淺笑,將懷中的祁漣朔扯了起來,“你二皇兄不高興了,小三兒還不快下去。”
祁漣朔抹着臉上的淚,心中卻有幾分竊喜,若能讓父皇對祁溟月產生不悅,或許太子之位還有轉圜的餘地。
從祁詡天懷中站起身來,祁漣朔走到祁溟月身旁,眨着眼眶中的淚水,抓住了他的衣袖,半靠在他懷中,擡頭望着比他高出幾分的祁溟月,“二皇兄,皇弟知錯了。。。。。。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小三兒不和皇兄搶太子位了。。。。。。”哽咽着,祁漣朔邊哭邊說,話中之意倒使人覺得,似乎是祁溟月搶去了他的太子位一般。
望着靠在胸前的祁漣朔,祁溟月脣邊露出了淡淡的淺笑,他不得不佩服,明明眼中寫着厭惡和敵意,祁漣朔卻猶能撲到他的懷中繼續哭訴,話裡還能使人覺得是他的不對了。
到了這一刻,祁溟月原本想要逗弄的心思在見他哭倒在父皇懷中之時已經蕩然無存,而父皇卻還有如此的興致,與他在這兒演戲,心中微怒,掃了一眼父皇的神情,卻見他的臉上也有幾分不悅。
看了看懷裡的祁漣朔,祁溟月豈會不知父皇此時的心思,掙開祁漣朔的手,將被拽住的衣袖收了回來,不料這輕輕一個動作,祁漣朔卻徑自倒下,跌在了臺階之上。
望着倒在地上的祁漣朔,祁溟月嘴角泛起了冷意,他分明並未如何,他卻如此輕易的倒下,莫非是想以此來引得父皇的憐惜?還是想讓父皇對自己生怒?嗤笑一聲,他搖了搖頭,既然有人願意如此,他便只當看戲罷。微闔起眼來,他一臉平津的等待接下來的戲碼。
祁漣朔並不知身旁之人的神情,捂着額頭,微微的血痕自指縫間滲出,他一臉恐懼驚愕的倒在了祁詡天的腳下,擡頭望着祁詡天,見父皇面露不悅眸色深沉,祁漣朔掙扎着站起身來,依偎到他身旁,放下了手,露出殷然的血紅之色,“父皇。。。。。。二皇兄他。。。。。。”說到這裡,微微抽泣着,帶着委屈的神情,哽咽着眼看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祁詡天此刻也收起了繼續逗弄的興致,想到方纔祁漣朔撲到溟兒的懷中,碰到了溟兒的身子,祁詡天便一陣微怒,他的溟兒豈是他人可隨意碰觸的,加之身子不適,又如何受得起。
微蹙着眉,擡起祁漣朔的小臉,輕柔的動作似乎帶着憐惜之意,就在祁漣朔面露喜色,想要繼續哭訴之時,下顎卻是一痛。
見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祁詡天手中的力道卻並未松下半點,捏緊了他的顎骨,發出幾聲冰冷的輕笑。
祁漣朔帶着淚痕的臉頰在他手中逐漸扭曲了形狀,無法開口,心中的恐懼和疑惑卻如潮水般涌上心間,他被祁溟月甩開之後,分明瞧見父皇眼中的不悅和怒氣,爲何此時不是向祁溟月問罪,卻對他如此?父皇不是應該在大怒之下廢去祁溟月的太子之位嗎?
恐懼和不安中,聽到耳邊響起了低語,“小三兒眼下是不是覺得奇怪,爲何朕會如此待你?”
對上面發生的一切來不及反應的衆臣聽到這話,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陛下原先是好好的,爲何此時會忽然對三皇子如此?於是一個個凝神細聽,又睜大了眼望去。
只見三皇子伏在皇座之下,擡起的臉被陛下捏在手中,面露痛苦之色,陛下帶着一貫的令人膽寒的笑意,緩緩開口說道:“莫非你以爲朕不知道?你的母妃曾是安煬的公主,而你賄賂大臣的那些金銀錢財,也全是來自安煬,難道你還想以此來奪太子之位嗎?”
此言一出,不光是祁漣朔,所有人都被震得呆在了當場,就連祁溟月都露出了微微的訝異。
肖妃竟是安煬的公主?那三皇子。。。。。。羣臣望着祁漣朔的目光逐漸變了,不再有半分的同情憐憫,而是警戒的質疑。
肖妃自安煬混入蒼赫之內,又藏身於皇宮之中,若說她沒有圖謀,是任誰都不會相信的,而她的皇子祁漣朔即便是陛下的血脈,但也同時有着安煬的血統,安煬臨近蒼赫,近些年來對蒼赫的隱隱覬覦誰都瞧得出來,若是安煬利用祁漣朔的身份,幫他登上儲君之位,一旦祁漣朔掌握了皇權,蒼赫豈非成了安煬的囊中之物!
幸而陛下明察,識破了安煬的圖謀,又有二皇子及時回宮,蒼赫的社稷安危纔可無恙,幾位老臣鬆了口氣,看着仍舊跪在地上的趙、李兩位大臣,搖了搖頭,幫誰不好,偏偏選了最幫不得的皇子,真是自尋死路。
如芒刺在背的眼神令祁漣朔身子一僵,察覺身後大臣們帶着冰冷和質疑的眼神,望着眼前祁詡天泛起冷笑的臉,祁漣朔睜大的眼中全是不信和懼意,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着。
父皇知道了?知道了母妃的身份?!若非他從母妃的遺物中發現了些許痕跡,連他都不會知曉自己還有安煬皇族的血脈,以爲無人知曉,以爲可以登上太子位,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提起祁漣朔癱軟的身子,祁詡天露出嘲諷輕蔑的冷笑,隨手將他拋了下去,滾落在大殿正中,祁漣朔面如死灰的癱在地上,劉易從一旁走了下去,取出懷中放着的一本冊子,扔在了他的面前,對仍未回過神來的文武百官說道:“這裡記錄着肖妃與安煬密使聯絡的詳情,請各位大人過目。”
大臣們怔怔點頭,可無人會傻到真個過去查看,既然陛下已有了說辭也有了證據,誰還會
如此多事的去質疑陛下的話?一個個若無其事的,再也不去看祁漣朔一眼,已衝着座上的君王連聲道賀起來,儲君人選已然定下,蒼赫有了如此出色的太子,哪能不好好慶賀一番。
祁詡天沒有理睬底下的反應,先前知道溟兒身子不適便有些擔心,此刻扔下了祁漣朔,他站起身,將站在王座旁的祁溟月抱到了懷中,如往昔一般,放坐在自己的懷裡,“溟兒莫要生氣,父皇已經把礙事的人處理了,你若身子還是不適,便回寢宮歇會兒可好?”
聽到耳邊的低語,祁溟月臉色稍緩,眼神一掃,卻見到大臣們微露驚訝的臉色,恍然記起以他將要及冠之齡,似乎已不適合再讓父皇如此相待,斂下了眼,他卻並沒有起身,父皇的懷抱自然比龍椅要舒服一些,他人如何看待根本與他無關。
點了點頭,許是昨日太過放縱了,此時他也覺得有些疲累,這一世的身子才識情事,還有些不習慣。
祁詡天撫着他的長髮,接過劉易遞來的衣袍爲他掩上,懷抱祁溟月站起了身,“太子人選已定,下月便行加冠禮,立儲君,昭告天下,立二皇子祁溟月爲蒼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