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金殿行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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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護正視慧娘。

她春山一般的眉頭輕皺着,眸子則如秋水泛江一片水光。鼻子吸着,再吸着,菱角似的小嘴兒撇了又撇,似乎隨時再來上一大聲:“哇!”

應該哄她,也應該溫柔地告訴她:“十三娘,我的妻。”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男人們大多喜歡心照不宣,彼此一晤心中明瞭。女人愛的就是你說,你說出來,你說清楚。

少帥堅硬雙臂溫柔捅緊,也險些就要說出來,窗櫺上格格響了一聲,顧良能回來了。輕叩窗戶:“孝簡兄,你在嗎?”

打破慧孃的愁緒,也讓蕭護醒一醒神。他先回話:“就來。”見慧娘乖巧,正從自己懷裡溜走,帶着不打擾又不甘心離開這懷抱的可愛,讓少帥輕笑一聲,按倒狠親幾口,手在衣內摸幾把,才低低地道:“親親,凡事有我。”

慧娘小有滿足,這滿足是少帥的承諾還是他的手……她羞得縮起身子在被內,輕輕嗯一聲。見夫君披衣往外走,又睜大眼睛看不夠的對着他背影,伸一根白玉似的手指頭描着厚實可靠的肩頭,曲線流暢的腰身,還有那疼愛時抱緊可親可愛的兩條手臂,又噘起嘴,少帥打人滋味兒還記得呢。

小小的自己撒一回嬌,封家的慧娘心思放到明天的面聖上去。

潛意識裡,還是擔心出岔子,擔心壽昌那郡主……

顧良能在外間候着,外面鋪一張簡易牀,在京裡很少用到丫頭,一般有兩個小廝值夜。今天是蕭北帶着蕭墨,早把牀擡一旁,穿衣候在外面。

燭花兒重剔過,明亮中少帥走出來,還是那麼安詳,還是那麼安穩。顧良能心頭掠過一絲感激,感激他帶自己這欽犯到京中來,然後撲通跪到蕭護膝下,輕聲懇求:“聽說明天面聖,帶我宮中去吧!”

他知道這件事兒對一般人來說是爲難的,可孝簡兄都有清君側的想法,他…。不是一般的人。

果然蕭護微微一笑,毫不打頓地道:“我正等你回來,要你明天隨我進宮。”

今天莫明出現認親的人,小廝們已經查出是封家的人,有一個男人中途離開,小廝只去一個,不知道該跟誰,臨時判斷錯誤就沒有跟上。

回來報給少帥,蕭護心中風雲鼓盪,明天進宮必有事情發生! щшш▪Tтkā n▪¢ ○

少帥一個下午就沒有閒着,一直會議,一直讓小廝們川流不息出來進去,知會樑源吉,又往張閣老處送年禮,戶部夏主事處去了一封信……還讓蘇雲鶴給石明送去一件珍玩,說:“今天本想奉酒衝雪賞紅梅,不想姓張的鬧了一場,晦氣呢,就不去了。”

當時就想到顧良能一定要帶去,他功夫也有,是能幫上忙的人。

見顧良能感激涕零叩頭,蕭護扶他起來,悄聲含笑:“你回來這麼晚,我正擔心。你要知道,這外面有神武衛在。國舅以爲他做得隱密,卻想不到我傢俬下里與現任的神武衛將軍有交情,他小小的露了個臉兒,對我示了警。”

少帥心想,這件事挺順,幸好派來的是神武衛,不!幸好執掌神武衛的人今年換上他!

“孝簡兄,”顧良能像是吃力,又像是激動,口吃結巴地說出來:“我今天才查出來,黃崗賊子和那聖旨,全是假的!”

蕭護驚駭,然後大喜,一拍顧良能肩膀:“兄弟,明天我和你嫂嫂上金殿後,看有機會,就把你家的事情對皇上奏明,既然是假聖旨,你證據道理全在,一定宣你上殿去,你到時候不必客氣,可以把這事情當着百官說得明明白白,你家的冤枉可以解開,顧家伯父和你幾個哥哥地下也可以閉眼!”

兩個人當即就明天殿上怎麼回奏,怎麼宣昭,談了一通。因爲明天有正事,言語簡短,三更左右分開去睡。

雪無聲下着,把街頭巷尾重新鋪上一層白。不管是白天行人腳下泥中的黑,還是落地無聲飄零凋落的梅花瓣兒,傾倒街上的胭脂淨面水,全遮住不見一絲。

一個更次後,四更天,蕭拔睜開眼,呂氏睡得也比平時警醒得多,是蕭拔交待過她後,她怕丈夫起來晚了,一直撐着不睡沉。

雖然難過,卻能及時醒來,呂氏猶有睡意的開心一笑,脣邊如綻蓮花。她雖然不知道自己丈夫是辦什麼事情,但是從昨天起就更敬他愛他,認爲他作的事情沒有一件會不對。

全是有理的。

蕭拔則看得有些入迷,又想今天是辦大事,不可沉溺於妻子柔情。他只親一親,如昨天臨睡前般再說一次:“你在街上要慢慢地走,有人會來接應你,你認得的,是本房的兄弟。”蕭家另外的兄弟們到這裡來見少帥,因爲有雪帶大斗笠,媳婦們見到外面男人來就回避,大家互沒相見過。

呂氏深情地道:“三爺在外面,不要擔心我。”

蕭拔長長呼了一口氣:“老天待我不薄。”他最怕的,就是妻子害怕鬧着要走。現在是喜上加喜,蕭拔歡喜的一跳下牀,不着衣裳爲妻子拉好被子,笑道:“你再睡吧,橫豎到時候有人喊你。”

“我還是頭一批走吧。”呂氏支肘笑:“快穿衣服去,十五弟妹是十五弟捧在手心裡的,只怕起不來。”蕭拔忍不住一笑,又想起來楊氏在路上被自己支使的事,尋衣服到手,再擠擠眼:“我要是幾天不回來,你有事可尋十五弟妹。”

呂氏還是不知道她被楊氏誆,不願意進京的那件事,也是三爺怕傷兄弟妯娌和氣一個字沒說。她嗔怪道:“你又仗着是哥哥就欺負她。要欺負,你去欺負七弟和九弟。”

蕭拔又要笑:“我纔不管,一是人家夫妻的事,二是他們打媳婦,才顯得我對你好。也羞一羞你不隨我進京。”

衣服穿好,三爺有了淡淡的憂傷,他也怕自己一去不回。認真的把妻子抱了一抱,心想如果回不來,也有兄弟們會送她回家。家中有田有錢有宅,雖然不大富,族中又有分的東西可以度日。祖父還在,就是大帥也會照管。

頭也不回的開門走了。

北風自廊下過,呼地打在三爺胸膛上,頗有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

十五爺蕭據開門走出來,靜靜關上房門,兩個人一言不發去後門,先上牆頭,小心看到沒有動靜。翻牆頭,去鄰居家,再翻牆頭,過了幾家幾乎近街口。由這鄰居的另一面牆翻出去,是另外一條街。

雪大,很快把腳印蓋住。

路口,有車停下,趕車的抽菸袋。兄弟兩人無聲上車,車行走至宮門外三裡地。平江侯樑源吉過來,輕聲催促:“快,跟上我。”帶着他們進了一個門,轉黑巷子,又進宮門,幾經轉折,交給一個太監。

太監帶他們又是幾經轉折的走,一間屋子裡安置下他們,給他們一人一身低等侍衛衣服,換上,見一隊侍衛來,編進去往金殿上走,這是殿外當值。

樑源吉也是出了大力氣,蕭護沒告訴他清君側,只說怕郡主搗亂。美貌的平江侯對女人的嫉妒心也小生怕怕,爲同情,爲了還蕭大帥人情,才冒這大險。

查出來也是殺頭的罪名。

蕭拔兩兄弟,也是冒生命危險。猶其是蕭拔,他還去過昭獄裡,國舅和張家的人全認識三爺。可三爺功夫是最好的,如果破宮門,他最能出力。三爺換上侍衛衣服後,又和九爺各戴了一掛假鬍子,遮蓋住半張面龐。

天漸明,宮門外不遠,是熱鬧街市。七爺蕭執和九爺蕭揚一前一後走出,好似用早飯。又尋一個茶樓坐下,叫小二端來麪茶煎餅慢慢的吃。見不時有人外面走過,也有進茶樓的人。衣上都有一個小小標誌,手裡拿着疊成五角的對聯。

就要過年,買對聯的人很多,就能混得過去。

坐下來以後,就把對聯收起。不過七爺和九爺也記住面龐,他們兩個人都不是過目不望的人,但加在一處,就可以互補着認識住這些人。

間中還進來一個蕭拓,也是蕭家兄弟,大家看也不看,分別坐下,靜候宮門內動靜。

一旦大哥要攻宮門,原定計劃是裡應外合。

裡面擒住鄒國舅,外面擒住永寧侯石明。大小國舅能並稱,總各有在皇帝面前是身份,或者說有價值。

天光又亮了許多,北風比平時要大。一條皚皚的白雪道,好似通往天路上。左鄰右居們出來,見蕭家的大門半開,都嚇得伸一伸舌頭,把自己家裡大門關緊。

和他們住着,真是倒透了黴。

昨天打了半天,鄰居家的門,外面掛的竹竿,門外種的閒花草全遭了殃。蕭護回來後,讓張伯和小廝帶着錢,挨個兒一家一家敲開門,問賠多少錢合適。有些門實在破得不像樣子,刀劍砍出來好幾個洞,就直接丟下錢了事。

可是鄰居們還是怕他們,真怕他們再住下去,小命要跟着沒有。也有人的膽子大,暗示道:“你們還要住多久?”

張伯就寬厚的一笑,笑得忠厚老實樣子,只是襯上臉上傷疤有幾分猙獰,見的人就乖乖閉嘴。關上門看有錢可收,還是喜歡的。

大門內,先走出四個小廝,兩個帶馬出來,足有七、八匹馬,有一匹空的,是預備着萬一金殿上鬧起來,給少夫人騎的。

再出來,又是兩個小廝,從後門口兒拉出一輛車過來。

須臾,纔有一對人出來。路邊有走過的行人,眼睛一亮,停下來指點:“這是哪一家的夫人?”卻是兩個丫頭。

丫頭們到了外面,侍立在車旁。蕭護這才帶着慧娘走出來,顧良能扮成小廝跟在後面,上了一匹馬。

丫頭們放凳子,打車簾,蕭護親手送慧娘進去,這是極少見的。車簾子放下前,少帥又悄聲說一句:“只跟着我。”

車內半暗,慧娘雪白肌膚更如冰晶般,她烏黑眸子忽閃一下,對着夫君笑容,擔心全不翼而飛,抿着嘴兒輕笑:“是呢。”

蕭護爲妻子的信任心滿意足。

他撫一把自己腰上的新腰帶,上了馬。宮門上會下刀劍,沒有旨意只有國舅和帶刀當值才能帶刀劍在宮中,少帥就備下這腰帶,裡中暗藏暗器。不太多,又極細小,但是打出來勁強風足!

小,就不容易捏出來。

腰帶環扣是暗器出口,只是一塊似金子的銅鐵,可以遮蓋過去。

慧娘也是一條新腰帶,不過她的少帥夫君出於關愛,到今天沒有告訴過妻子自己清君側,就沒有對她說腰帶的事。

那裡面藏着幾塊軟刃。

軟刃更小,只有三寸長,又分成三下里,作爲腰帶的硬襯,也不容易搜查出來。臨時可以打開取出安裝在一處,至於刀柄,則分明在小廝們的腰帶上,也是腰帶中的硬襯。鐵鑄的,連起來有尺把長。

不算趁手,但對於刀法不錯的十三,足夠用了。

慧娘是一夜擔心郡主,頭上多戴了許多簪子,可以拿來用,她也沒有對蕭護說自己有這個心思。

夫妻都還是希望賞賜先領下來。蕭護知道慧娘很想和自己相認,而自己也很想聲明,自己沒有揹負前盟,娶的還是定親的那一個。

白雪飛舞中,車行馬走,夫妻各懷心事,不過方向是一致的。少帥在想慧娘殿下聲明身份,爲封家喊冤後,國舅會怎麼辦?貴妃會怎麼辦?

那時,就是清君側的時候。

出師則有名!

當然今天有意外,少帥也不介意今天就動手,今天也安排得不錯。金殿他算過,文官一班,武將一班,按官職少帥站位會在國舅身側,離這麼近,一把抓將起來,不是件爲難的事。

哼,看這老匹夫今天識不識相了!

小廝們跟上。

早朝本應該早,可近新年人人怠懈,皇帝又爲蕭家兩家心煩意亂,今天只爲見爲寧王報仇的人,早朝晚了一個時辰。對於現代來說,就是晚兩個小時。

午門外下車下馬,蕭護一面想蕭西還沒有回來,讓他擔心,一面和人打招呼寒暄。慧娘無心看宮門景緻,低頭站在一處避雪地。

不少人打量她……

蕭少夫人既殺烏里合,和壓過郡主嫁到蕭家,在京中也算是個風雲人物。

此時的蕭家,重新又大門洞開。侍候上車的兩個人若荷和秀蘭,不慌不忙走出。她們去了也不中用,就留在家裡。

兩個人拎着菜籃子,說笑着走了。

又一會兒,四個媳婦分作兩班,打扮得花枝招展:“逛街市去,有好花燈。”最後一對出門的祝氏和楊氏回頭笑:“張伯,你打掃打掃,就帶着媽媽們來吧,我們在北大街等你。”

看着像是一家子人出去逛京都。

蘇雲鶴和小孟先生是最後出門,蘇小弟是火急火燎:“快些,永寧侯該等急了。”來接的馬車,是永寧侯府的,這是昨天約好的,卻是真的。

如果有人數數,家裡還有兩個爺們沒出去。卻不知那兩個,現在殿外當值。顧良能,是扮成蕭西走的。

神武衛看得也懶散,壓根兒沒數。蕭少帥人在宮中,他還能出什麼鬼把戲?

……

大雪不發貧賤高低,無邊而落打在各人官帽上。宮牆琉璃瓦鐘樓城門樓子,一色的無垠。

“噹噹噹!”金鐘驟響!

渾厚若來自天邊,帶着皇家威嚴。

百官肅靜。

蕭護是外臣,又陪着妻子,沒有隨百官進見,只在外面等候。少帥面沉如水,全神貫注眸閃精光,一個字也不說,不是眼觀六路,就是耳聽八方。

緊張泛上心頭,蕭護的手心裡也微微的有了汗水。

寂靜,無聲,宮人們來往行走衣角紛飛,卻輕得踩雪聲都似沒有。

踩雪本有聲,少帥實在是聽不見。

忽然,耳朵一側,有腳步聲!

一個小黃門飛奔而至:“跟我來。”小廝們退後,只有夫妻兩個人肅穆往裡去。今天不是舉行典禮,只在離外宮門近的殿上見百官,沒走一刻鐘到了。

白玉臺階上有人執拂塵再宣。

蕭護帶着慧娘目不斜視,微垂對地緩步走上去。

御座上皇帝急切地看,見一個高挑個頭兒纖細腰身的女子,不無失望:“就是她?”還以爲膀大腰圓。

讓擡頭,見一張芙蓉面龐,說不出來的秀麗,皇帝一笑,讓近前來,問道:“你是怎麼殺的烏里合?”慧娘就回了一遍。

箇中兇險,詭譎驚人。

聽得久呆在京中的百官們搖頭晃腦,不時驚歎。張閣老步出班列,滿面春風道:“皇上常思寧王,纔有這樣一個人敢入敵營誘殺烏里合。偏又是個女子,這是我皇慈心仁愛,纔有這等奇女子出來。這樣功臣不可不賞,請皇上賞賜與她。”

慧娘手心中迸出一把子汗,不命擡頭,不能亂看天顏。她低頭跪着,聽到自己怦怦心跳聲。郡主……

“且慢!”

蕭護和慧娘全是一驚,看出來的這個人,卻不是壽昌郡主!

卻是鄒國舅!

皇上展顏笑:“國舅要說什麼?朕正要賞她。”

鄒國舅近前跪倒,一字一句地道:“回皇上,按律賞者賞,當罰者罰!今蕭少夫人只說出有功的地方,當罰的地方卻隻字不提。臣不能看着她隱瞞皇上,回皇上,她以欽犯的身份,竟敢大膽來面聖!”

百官們都一驚,嗡嗡聲四起:“欽犯?”

蕭護手在腰帶上拂一把,面色鐵青轉向國舅:“你胡說!”他飛快衡量一下,見皇上面有驚異,一片迷茫,還沉浸在寧王那裡,忙也跪下,懇請道:“請皇上明查!”

皇上也不悅:“國舅,你有什麼證據?”

“現在證人在外,只是布衣不能見駕,請皇上宣召進來,當殿辨明蕭伍氏真實身份!”

慧娘渾身冰冷,如墜冰窖中。

她下意識地對着自己丈夫看去,他就跪在自己身側。一定是表姐?還有昨天的表舅母?見自己丈夫目不斜視,一個眼色也沒有。

這是金殿之上,不是可以眉目傳情的地方。

耳邊傳召聲,等待時的沉默,有人進見……對慧娘都似隔空而來。直到有一個人走到她面前來,手指着她大叫一聲:“十三娘,你卻在這裡!”

慧娘慢慢轉過面去,見表姐在,舅母一家子人在,還有一些親戚們也在。他們旁邊站的一個人,是面露陰險的袁樸同。

國舅微微一笑,再次往上回話:“皇上,這個人是去年叛國的欽犯,封家的女兒封慧娘!”接下來國舅一氣呵成:“她隱名埋姓潛入軍中,不然身爲女子,哪裡不能存身,一定要去軍中男人呆的地方!又施展手段勾引蕭護,想來蕭護都上了當,伍思德等人上當與她結義爲兄妹也正常!皇上,區區一個女子,能殺烏里合真讓人疑心?烏里合是烏蒙號稱英雄的人物,豈是她一人於亂軍中能殺!且潛入烏里合身邊沒多邊就能伴他身前馬後,不是手段豈能成事!”

眼看着皇上的臉沉下來,慧孃的嘴哆嗦着,蕭護怒目圓睜……

百官們靜默,張閣老並沒有多擔心,只是眯起眼睛在想什麼。皇帝的臉色沉如水時,想到這中間的關竅。

蕭護不要壽昌,卻要一個欽犯?這是什麼樣的可誅心思?誅心的罪名,在古代就可以殺人了。

少帥因跪下來,離國舅就遠幾步,不過他時時盯緊國舅,就跪下來也離他不遠,一步可以邁到……

“不!她不是外甥女兒,不是十三娘!”舅母大聲開了口。百官“譁”地一聲,議論聲如潮水般涌出。

表姐的男人急了:“你昨天還說是的,怎麼能亂改!”表姐也急了:“她是!”舅母冷漠地對她,眸子裡全是指責和鄙視:“不是!”

“是!”表姐男人怒吼,就差罵:“你個老貨,胡說一通!”

表舅母也能看出來今天是生死存亡的大時候,是她還是十三娘,她已經不管。只是滿額頭都衝上血,如看仇人一般:“不是!”

國舅也愣住!

少帥在這個時候,機警聰明全發揮出來。他上前一步,一把扣住手還指住慧娘,人卻被爭吵弄傻呆呆的那表姐!

表姐尖叫一聲,腿上又多了一隻手,少帥一用力,一用力把表姐當殿舉了起來,怒吼一聲:“皇上面前,你敢訛詐!此乃死罪也!”

“砰!”

重重摔在腳下!

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表姐一聲不吭已經斃命,鮮血慢慢的從她身下流出來。“嘩啦!”殿上當值的甲士們一揮長戟,上前就來。

他們沒過來時,蕭護再次怒吼,他鐵青着臉對鄒國舅:“我蕭家數代爲臣,戰死者無數,傷殘者無數!哪一仗,沒有我蕭家的人!哪一仗,我蕭家不用心!遠的不說,近的野狼谷,不是我死戰,哪得國舅你命還!”

鄒國舅老臉一紅。

少帥發作太快,皇上也沒反應過來,還沒有開口,他已經字字泣血。皇上沒有發話,甲士們只把蕭護圍住,並沒有拿他。

少帥繼續:“我血戰無功,回來反遭軍棍!將軍們僥倖回來的,反而遭國舅冤棍!鄒國用,你不和張守戶勾結,怎麼會縱容他傷我帳下將軍!你羞也不羞?你愧也不愧!我自幼許親封家,只是父母親與封家往來,我多在京中!封家出事後,對我盤查,我無怨言。造我謠言,我也忍耐!爲避謠言,我匆匆與伍氏十三娘成親,以後從此可以安國舅心,可以一心只殺敵衛國!不想國舅你,簡直是血口噴人!難道我娶上一個,就是封慧娘!我蕭護,不是拿女子說事的人!”

往上跪倒:“回皇上,我妻子爲給寧王殿下報仇,甘冒大險!受此血冤,臣心難平!金殿之上,不容有功之臣,卻容宵小之輩血口污人,請皇上明查,還臣一個清白!再者,臣爲前吏部封玉良大人喊冤!封大人小小官員,數代家居京中,受聖恩隆重,有什麼原因叛國?聽說是吏部徐明其,王於鳳大人指證,兩位大人是怎麼發現,又是怎麼知道是叛國罪?難道軍機大事,全在吏部小吏手中!”

他有了泣淚,叩頭道:“冤枉之事,層出不窮,不明查不足以定人心!”

鄒國舅也氣極而吼:“什麼是冤枉之事,層出不窮?”蕭護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大聲道:“江中大將軍顧家的兒子現在殿外,他手中有假傳聖旨之人的證據,宣他上殿,自然明白!”

這一下子事起倉促,兩個人說話又快又急,都攢足了氣。等該明白的人明白過來,兩個人話也說得差不多。又都中氣足,滿殿全都聽得清楚。

今天這事是奇之又奇,要說伍十三娘是欽犯,好似不想給賞賜一樣。皇上也不急,總是能弄清楚。他對於假傳聖旨的事情最驚心,對身邊太監點頭,有人出去宣顧良能上殿。

顧良能滿懷激動上金殿,一眼認出人羣中幾個人,黃崗在發抖,還有幾個是跟他去的小官兒。顧良能跪下來,一五一十全說清楚。他遭暗殺,又還擊,假聖旨在他手上,太監接過來送給皇帝看。

班列中倒地一個人。

黃崗服毒身亡。

皇帝震怒!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他氣得吐氣都不順,罵了一聲:“好大膽子!”讓人現在就拿顧家的卷宗來看:“是誰說他造反,韓憲王壓制下去的?”

兵部裡跪下來一個人。

“是誰說江中糧食不足,讓派黃崗前去查看!”

戶部裡跪下來一個人。

先太后的弟弟,前國舅寧江侯看越扯人越多,沉靜地出了班列:“回皇上,今天這事不能憑顧良能一面之詞,讓人先看押了他,慢慢地再審不遲!”

顧良能終於能伸冤,又遇到一個慢慢地審。當官的人,全懂得慢慢的審,事情變化很大。

他一時激憤,怒而責問:“我全家死光還叫一面之詞!”

動口,不是這些老文官的對手,寧江侯微微地笑着:“你不是還在?你全家死光,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有本事能上金殿申冤,倒不能上奏摺?”

他轉而再奏:“回皇上,不能因此大動干戈,惹得朝中官員們無事自危。”皇上也平靜下來,牽扯到大批的官員們,他也知道這樣太草率。才說一句:“你說得很是。”

顧良能悲呼一聲:“我願以死明志,我說的沒有一個字假話!”以衣蒙面,對着一旁金柱一頭撞去。

金殿上少帥才摔死一個人,甲士們怕蕭護再次動武,都圍着他,就沒有人去攔顧良能。他撞的也不是地方,是文官的那一列,文官剛纔見到血,還有人尖叫,此時見有人撞柱子,往旁邊一躲,千萬別拖一個下水。

蕭護要救,已經是來不及。

眼看着顧良能要撞到柱子上,一團花團錦簇,五彩繽紛閃到柱子前,顧良能一頭撞上去,只那團五顏六色尖叫:“哎喲,你好大的勁兒喲!”

卻是一個人。

沒見過的人大開眼界,見過的人掩口偷笑,布公公到了。

這是一個打扮上風情萬種的人。

頭戴小小金冠,上面插着紅綠寶石簪子。面上一團顏色,粉面如戲子,眼角處勾起一團濃淡淺深的重紫,嘴脣又紅若丹朱。偏又生得好,丹鳳眼,眉入發角,眼梢兒一轉,無端的出來風情。

蕭護嚇一跳,這是什麼人?他藉機飛快和慧娘對看一眼,用眸子作一個安慰,慧娘身在這險地上,也回了他一個淺淺的微笑。

夫君敢在殿上摔死人,又爲自己父親御前喊冤,慧娘雖然擔心接下來皇上會怎麼處置,卻心中豪情上來,不再害怕。

見皇上面有悅色,顯然看到他就心情大好:“布公公,太妃處有什麼事?”張太妃是姐妹兩個人進宮,兩姐妹是族妹,長姐是皇帝生母,太后是皇帝嫡母,張太妃是妹妹。

皇帝登基後,張太妃長姐對太后大位絲毫不爭,換來太后對這兩姐妹的敬重。因此張太妃雖然不是太后,待遇上卻不比太后差。

長姐張太妃去世後,皇上一直敬重她。

張太妃有許多自由,比如愛聽戲,手下布公公打扮得如戲子,皇上看到一笑,就沒有人管。

布公公尖着嗓子回話,捏着女聲:“回皇上,太妃聽說今天見的是爲寧王殿下報仇的人,讓奴才來這裡看看,聽說是女子,太妃也想見上一見。”

又摸肚子,對顧良能一個大白眼兒:“太妃天天唸佛,咱家才救你一回。沒聽說過好生之德?”

顧良能詫異,自己這一下子力氣不小,這風情萬種的咱家還能說話?

這咱家身子骨兒不錯,不是一般的好。

“皇上,她是欽犯!”

“國舅,你血口噴人!”

蕭護和國舅又爭上了。

皇上微沉面龐,又一個人冉冉走出,不風情萬種,卻端莊秀雅,是大成長公主到了,長公主笑盈盈階前拜倒:“我奉張太妃命來見皇上,太妃說,這一女子既然是欽犯,已投敵營,受得信任,卻殺烏里合而還,哪有這樣的欽犯?太妃說,聽說蕭家少帥爲封家喊冤,只怕封家這案子另有實情,請皇上看在寧王面子上,明斷纔是。”

這話說得實在明白,鄒國舅也閉嘴。見一向不對的張閣老又走出來,他們政見不對,也得有人牽制國舅是不是?

張閣老微笑回奏:“欽犯在軍中,國舅竟然不知?容到上金殿,要領賞賜時才說話,這事讓人疑心且不服。想寧王殿下在時,幾時這般糊塗過?大長公主說得,老臣句句贊成。還有幾句話要問國舅?憑人一面之詞,就污衊功臣,這是什麼道理?國舅倒是諸事有掌握,卻不能早日爲寧王殿下報仇雪恨,倒讓個欽犯陣前把仇報了,說她是欽犯,與理不合。”

伍十三娘是兩軍陣前殺的烏里合,那麼多人親眼看到,這事情不是能改能抹的。鄒國舅有些傻眼……他本意是這事氣到了,再有還是爲壽昌爭的意思。

幾個正直的官員們出列齊聲道:“請皇上賞下賞賜!”

金殿寬而高,這聲音就如洪鐘聲般迴盪,慧娘百感交集,總算可以……

“不行!”

又出來一個人。

來者也花花綠綠,五顏六色,卻是宮裝的壽昌郡主。她一出來,皇上先就微笑,但是責備:“不宣你怎麼能來?”壽昌郡主在金階下跺腳,是她習慣的動作,撇嘴要哭,手一指大成長公主:“她怎麼能來?張太妃留我喝了碗茶,她就先到了。”

大成長公主微笑,今天是蕭少夫人上殿的日子,宮裡宮外人人知道。

爲寧王報仇的人嘛,誰不想見是什麼模樣?

長公主和張太妃昨天就商議,只怕壽昌郡主要弄出事情來,丟她自己的臉面也罷了,丟皇家臉面那就不好。張太妃的宮女見到郡主進宮,就殷勤地把她弄走,大成長公主就在殿外看,見國舅出聲阻攔,心想你爲外甥女兒還真想得出來。

是欽犯,怎麼不侍候那烏里合去,因此出來阻攔,不讓國舅和壽昌郡主如意。

壽昌郡主鬧得太不像話,公主們怕她,嬪妃們躲她,太妃們討厭她,大成長公主是看不起她。

皇上在哄壽昌:“在金階下站着,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胡來!”再和顏悅色:“長公主上金殿,是傳太妃的話,再者,先皇也是許過長公主,有事可以上殿。你呀,還不行。”

壽昌郡主是個不如她意,天也要捅幾捅的人。不讓上金階,沒法子近距離撒嬌,就坐在金階上,撇嘴看慧娘,對她瞪瞪眼,再次往上道:“她是不是,現在就查,查清楚了,賜她死罪。”

皇上笑一笑:“也好。”

就問封家的親戚,她們還跪在那裡。表姐的丈夫親眼看到妻子死,人嚇得半暈,只直直瞪着蕭護,哪裡還敢說一個字。

舅母年最長,又怕別的親戚開口,搶先道:“回皇上,這個人不是民婦外甥女兒封家的慧娘。”她頭一回上金殿,居然現在不膽怯了,也是一片爲護慧娘這苦命孩子的心。清晰的回話:“死的這個女子,纔是民婦的外甥女兒,她是季氏,嫁給這個人爲妻。不知道爲什麼,她起壞心要害這位夫人。昨天是她丈夫來民婦家裡,對民婦說封家外甥女兒嫁給官員爲妻,身上罪名沒有,請民婦去相見。民婦去見了,當時對他說不是。民婦家住城北二道巷子裡,鄰居們可以作證,一生不說謊言。不知道這一對夫妻爲什麼壞了心,請皇上明查。”

大成長公主喜歡她出言爽利,又見是有年紀的老人家,笑道:“皇上你看,老人家多好的身體,可見皇上澤備,百姓們有福,纔有這積年的老人家口齒爽利,身子康健。”

季氏的丈夫嗓子眼裡格格作響,不敢說又不能不說,再不說成了誣告的人,也急了,忘了這是金殿上,一跳起來:“你胡扯!你昨天,分明說她就是封慧娘!”

“昨天?哼,我還沒有問你?你昨天不是讓我去認親戚,說得嘴上抹油,今天怎麼成了害人!”舅母一番話,把季氏丈夫問倒!

慧娘淚水長流,好心人不是一個,不是兩個,而是許多……

人間自有真情在!

蕭護再次叩頭:“求聖上明查!”他泣不成聲:“臣心可比日月,對君父忠心可表!只是有些小人,見不得忠臣諍臣。誣陷臣妻還是小事,膽敢欺瞞君父罪不可恕!”

國舅爺眼角跳幾跳,這是罵誰小人?

袁樸同也跪倒:“蕭護金殿逞兇,理當懲治!”

張閣老帶人也跪倒:“看在寧王面上,請給賞賜!”姚興獻王源魯永安全在裡面。

大成長公主是個女流,知趣不再多話。見壽昌夾在裡面說:“是欽犯!”倒有幾分可憐她,可憐那個人呀,人家不喜歡你。

這種憐惜,飽含了濃濃的鄙視。

殿上先是爭,再就吵成一團。皇上頭疼,讓人命安靜下來。先安排刑部的人:“受理顧家的案子!”再命大成長公主和壽昌:“回宮去。”讓布衣們下去,但上年紀人一個賜一瓶子酒,五斤肉,以示吾皇愛民。

誇獎袁樸同幾句,什麼袁家忠心了,命他爲金虎軍副帥,即日趕往關城。最後對蕭護皺眉:“蕭護,你可知罪?”

慧娘大驚,蕭護叩頭:“臣知罪!”他雙手伏地,眼角兒找尋國舅方位。

“金殿行兇,你蕭家有再大的功勞也是死罪!”

慧娘驚叫一聲:“求皇上,用我的功勞換我夫君一命!”她膝行幾步抱住蕭護:“求皇上開恩!”

蕭護也抱住她:“不要哭,”用自己衣袖給她拭去淚水。

人人不說話,看着這一對夫妻,真是一對壁人。

男的英俊過人,女的美貌溫順。見他們不避人的抱在一處,少帥溫柔款款的擡起手指,細心又小心地抹那面頰上淚水,而少夫人哭倒在他懷裡,再痛哭面容不走樣,口口聲聲哀求:“求換我夫君一命。”

這一幕驚人的牽動人心腸,看得人人心頭一酸,也看得出他們深情無限,一個丟不下另一個。

皇帝也良久再說話,但有幾分冷淡:“也好!不過金殿行兇,不能就此免責!罰俸三年,革了你蕭家世襲一等侯,到你這一代吧!”

他不是不想當殿就斬!只是斬一個蕭護,還有正在壯年的蕭大帥!

滿心鬱悶,起身正想說退朝。

見蕭護帶着妻子謝恩,再次懇請:“封家案子不通情理,請皇上立案重查!”皇帝再不精明,也猜得出來弄這案子的與壽昌有關,不是國舅就是……石貴妃。

江寧郡王妃自蕭護進京後一直在說,幸好沒嫁給他,不會是她。

本來想金殿上不提,不想蕭護得了性命,卻不依不饒。皇帝沉下臉,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吧!”

拂袖退朝。回去實在憂傷,革去蕭家世襲一等侯,就要防備蕭家生變。又想到蕭護駕前行兇,驚魂未定,是尾大不掉的跡象。

袁家已去金虎軍,蕭家又派什麼人爲副帥最好?

壽昌迎上來黯然,皇帝看不下去,讓她出去玩,再交待不要欺負公主。

公主們看到是她,可以嚇退十里地。

……

蕭護帶着慧娘、顧良能出來,見到天空中飛雪狂舞,卻心頭喜得似好似見到另一層天。天,還是高的,地,還是深雪,何處傳來一段梅花香,香得似平生沒有聞過?

只有險些失去又得性命的人才有這種愛惜的心思。

蕭護本來打算今天血戰出來,顧良能是拼了一死的心。兩個人走下殿外白玉階,顧良能腿上一軟,蕭護伸手扶住,掩飾笑道:“賢弟,雪滑。”

有官員們來道賀:“幸好少夫人有功,保住性命。”又怪他:“少帥太莽撞。”但人人知道,要不是少帥這一摔,那女子咬住不丟也棘手。

只會刑部裡立案,不過要把蕭少夫人關起來去審。欽犯?按律是抓的。不管真假,有人出首告,是先抓起來。

少帥當殿行兇,又有舅母后面不承認,就死無對證!

蕭護謝過張閣老,謝過一干子正直的人,和國舅瞪瞪眼,鄒國舅氣得鼻子都快歪了,眼睜睜看着這小子帶着那欽犯出宮。

又明白過來,罵了一句:“他倒帶着兩個欽犯!”

從前朝想到今朝,帶着兩個欽犯進宮出宮的人,也只有這一個人。雪蓋住這一行人遠去的身影,鄒國舅還氣得雪中僵着兩條腿,不管那寒冷浸上來。

天陰而若又有暴雪,似乎要變天。

蕭護一行人一路上話也沒有,趕快回家。車在自家大門外停下來,慧娘也籲一口氣,腦袋後面嗖嗖一冷,總算回來。這心思一起,又覺得滑稽,趕快去找夫君。見車簾子一動,長身玉立的夫君滿面笑容,伸出一隻穩穩的手掌來。

看他面上,好似一個帶媳婦走孃家回來的人,是春風滿面。

慧娘也甜甜一笑,很想笑得輕鬆,卻總有些劫後餘生感。

見大門緊閉,不安彌散開來。纔看蕭護一眼,見少帥隻手推開,門內老梅魚缸俱在,只少了平時的生機。

“媽媽,秀蘭?”慧娘輕喊,蕭護扶她進去,若無其事的道:“沒有人在,要有勞十三倒茶了。”

“啊?”慧娘脊樑骨又是一寒,一直縮到尾骨上。驚詫只一閃,就過去,她百感交集,這才知道蕭護爲今天佈置的有多謹慎。可是,她喃喃着關心:“他們人呢?”夫妻正行過院子,蕭護道:“就回來。”

慧娘就洗手去泡茶。

小廝們一到房中,得了吩咐馬上出去。慧娘用一個喜鵲登梅盤子送茶水進去,一進房門,雙膝跪下,在蕭護和顧良能目光中,一直膝行到蕭護面前,含着淚水:“夫君大人請用茶。”

金殿之上摔死表姐,怒斥國舅,以理抗衡……。這這這,全是自認爲英勇的十三做不到的事情。她想也沒有想到過。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有時候在於心之天地的大小。

蕭護脣角上彎,並沒有阻攔她。少帥已經成人,卻笑得陽光燦爛如金童。他知道十三用這種方式在表達感激,他笑看着,見茶到手邊,更笑容可掬,取一盞,見十三淚眸似欲噴薄欲出,小有調侃道:“以後天天如此纔好。”

慧娘起身,又送一盞茶給顧良能。顧良能跪下來接的,他太感激蕭護。蕭護疼愛的人,又呼以嫂的人,小顧公子恭敬地雙膝跪下。

驚嚇到慧娘:“呀,全是少帥的功勞。”

蕭護輕輕一笑,招手命她過來:“還有我的十三,看看多英勇。”慧娘是丈夫說過得空兒就撒嬌的人,想也不想噘起小嘴兒:“那以後件件事情都帶上十三吧,不要讓她悶着當糊塗鬼兒。”少帥笑得手一顫,茶水幾乎潑出去,笑罵:“快離了我這裡,收拾午飯!收拾得不好,”手虛虛一擡,慧娘往外就走,到門外才撫着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扮鬼臉兒:“呀,又要打人了。”

顧良能看着這一對夫妻,忽然心生溫暖,再加上手中茶是溫暖的,就暖暖的笑着。他剛纔已經給蕭護下跪道謝過,又拜少夫人,是蕭護無比的寵愛她,又見過金殿上夫妻相擁,嫂夫人大哭:“用我軍功換夫君性命!”

誰人不知道蕭少夫人是什麼軍功?

他忽然愣住,小心翼翼道:“孝簡兄,嫂夫人她?”蕭護沒事人一樣:“哼!”顧良能陪笑,不再多問,不過心中又生出豪情滿懷,忽然又跪下來,給蕭護叩了三個頭。蕭護一把扶起,這一回不明白了,不是謝過了,忙問:“你有什麼說的?”

“沒有,只是覺得能認識孝簡兄這樣的大英雄大豪傑,小弟我和你一比,心生慚愧。”顧良能含淚。

蕭護鬆一口氣,扶他坐下,又笑罵:“你想嚇死我。”還以爲又出什麼事。

院門“啪”地響了,蕭西機警地閃身入門。一入門中,反手掩門,見院中沒有動靜,少帥急步走出,狂奔而去。

“奴才!擔心你呢。”蕭護在臺階上滿面笑容。蕭西不及回以一笑,奔到臺階下匆匆說了幾個字:“張家要造反!”

蕭護心中猜測得到證實,卻還是驚了一下。魂未定,蘇雲鶴和孟軒生一前一後進來,蘇雲鶴也是狂奔,又驚又喜,抱住蕭護手臂,有如小孩子撒嬌般,附到他耳邊急急道:“永寧侯要造反。”

少帥再驚了第二回。

他全是早有猜測的,只是沒想到。就像皇帝沒有想到有人在京中重兵以下,還有人敢造反!

這是在院子裡,蕭護恢復笑容,誇獎的在蘇雲鶴頭上拍拍:“雲鶴,你長大了。”蘇雲鶴今天十分重要,到中午家裡沒有人去接他時,蘇小弟負責把永寧侯石明誆出府門,來到私兵們的視線中。

“早就大了。”蘇小弟不滿。

孟軒生在外面一笑,這好似小表妹的口吻。身爲未婚夫的小孟先生,也聽到過小表妹這麼說過:“我大了,我早就大了,你不知道?”她還會反問別人。

此時雪茫茫,小孟先生思念她了。

小孟先生是這裡面最懵懂的一個,蕭護因此問表弟:“他?”蘇雲鶴鼻子裡:“哼,”再對錶哥討好的笑笑:“他還是不知道。”不過今天功勞也不小。

到家就去接蘇雲鶴的蕭北迴來,見到蕭西高興得快要跳起來,因當差,只嘻嘻一笑,又去街上尋秀蘭等人回來。

張伯和媽媽媳婦們回來時,不及推門,身後馬蹄聲一聲響,一個人跳下馬,雪衣錦衫,氣度過人,拔腿就往門中去。

“哎哎,你找誰?”

樑源吉聽也不聽,他是在家裡聽到蕭護金殿上行兇,馬上過來。奔到房中,氣喘吁吁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瞪着房中其它人。

蘇小弟只說半句:“平江侯……”一拍腦袋明白過來,左手扯住顧良能,右手扯住孟軒生:“出去。”

樑源吉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了一句話:“你不要命了?”

蕭護抿抿嘴脣,也知道他這是關心,但是忽然爆發了:“不摔死她,後患無窮!”

“可以去刑部裡審!”樑源吉也火了,這不跑來關心你。

蕭護吼道:“審到哪一天!等審完,冤棍不知道挨多少!”他脖子上青筋迸出。

兩個男人都呼着粗氣,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半天,樑源吉笑起來,先是勉強一笑,這一笑收不住,再就笑得震天般響,邊流淚水邊手指着:“好,哈哈…。你……”

蕭護回他一個笑容:“坐下說話。”

呂氏等人回來,還各自帶了幾樣菜回來,大家好似成竹在胸,知道今天會沒事一樣。直到午飯準備得差不多,楊氏才腳一軟,摔坐地上,發泄似的嘆了一口氣:“唉。”

有一個人軟下去,頓時一個接一個的軟了,不是覺得手臂痠軟得提不起來,就是人麻得恨不能癱軟。

只有慧娘好精神,她進進出出的照顧弟妹們,是恨不能多侍候幾下。

楊氏和呂氏慢慢的笑不出來,三爺和十五爺一直不回來,看別的人全回家中。慧娘對這一條是不說不解釋,執行軍人風範。

天黑以後,蕭護纔有片刻安寧單獨見蕭西。燭光下,主僕相對而坐,蕭西把路上的見聞說出來:“見到本家爺們後,請他們快來見少帥,奴才就先回來。行出那個集鎮,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奴才一看,這不是金虎軍中的將軍,雖然他包着頭,打扮成商人模樣,但化成灰也認得,就先不回來,先跟上去。”

“多少人?”蕭護濃眉聳起。

“至少兩千人,不過現在一個也沒了。”蕭西嘻嘻:“我跟到晚上,才見到他們躲在一處山凹子裡,想到咱們的人就在附近,半夜裡帶着他們去,”他笑嘻嘻:“全沒了。”

蕭護忍俊不禁,笑罵道:“你殺得倒有乾淨!”

蕭西摸腦袋笑:“有幾個是活口,問過以後才知道他們是半年前就到了,算這日子,是少帥和少夫人回家時,他們就往京中來。又說還有人在,少帥,這不是要造反是什麼?”

“那些屍首呢?”蕭護先問這個。

蕭西肯定不管殺管埋,故意苦着臉:“沒地兒處置,全丟下了,要是有人看到,張帥沒了腦袋,不會怪奴才吧?”

主僕相對暢快地一笑,也有一個嚴峻地現實擺在面前,蕭護道:“看這樣子,就在這幾天。”他也有後怕:“好在咱們也早有佈置,不然……”這一回進京是在送命。

賞蕭西五百兩銀子,讓他請蘇雲鶴進來。蘇小弟急性子,而且沒辦過幾回事。從下午不能說出來,就在院子裡轉一回,再走一圈。

見表哥喊自己,三步並作兩步走的進去,回身關門,迫不及待坐到蕭護身邊,不無撒嬌的喊:“表哥。”

“雲鶴啊,”蕭護滿面笑容,親手給他倒茶,見燭下表弟眉清目秀,翩翩一個佳公子,蕭護滿心裡歡喜,先打量他頭上簪子,刻梅花紋,鑲一塊寶石。“表哥,”蘇小弟張口要說,蕭護擡手止住他,到房中去,取一根黃澄澄的白玉金簪出來,又是一個上好扳指,笑道:“這是你表嫂前天讓人拿出來才炸過的,你看這色澤兒,”

蘇小弟只要有撒嬌的地方,先撒嬌再說,這一點兒上和表嫂相同。忙伏下身子,讓表哥給自己換上,又搶過扳指在手上套好,面有得色:“表哥我呀,”

“不要驕傲。”蕭護還是笑容滿面,蘇小弟收斂一下,繪聲繪色說起來:“我和孟呆子到了永寧侯府,我就纏着石明拼酒,孟呆子就和他對詩,見不到南宮復,我說讓人請,石明不肯,不到半上午,他就醉了要睡,我也說醉,不過我要散酒,就出去亂逛。在梅花林後面,見到一個人來見石明,表哥猜是誰?”

蕭護微笑:“張守戶?”

“啪啪!”蘇小弟大力鼓掌,蕭護笑容加深,聽表弟垂一垂面龐笑:“錯了!是張寶成!”蕭護撲哧一笑:“沒有區別。”

蘇小弟得色重新上來:“我就過去聽,他們在爭執,張寶成一臉氣急敗壞,奇也怪也,倒不擔心自己是麻瘋病了,他看着更像失心瘋病人,大罵石明,我們的人莫明死了兩千,你是怎麼照看的!”

蕭護知道和蕭西對上了。

面前的表弟搖頭晃腦:“石明那臉色,哈,真是好看,我在心裡爲他鼓勁兒,你一劍殺了他多痛快!梅花林中有將軍,不亦樂乎。不想這呆子只會生氣不敢動手,”

“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蕭護添上一句,氣色在燭光下越發的沉穩。

蘇小弟兩隻手一拍:“妙啊,表哥你說得太好了,”

窗戶上忽然響了一聲,有一個人陰陽怪氣地道:“黌夜說殺人,果然是將軍意氣!蕭少帥,顧孝慈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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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五更送上,少帥是不是很大膽?是不是很拉風?是不是……少帥說,天天追文,不藏月票!

第48章 ,產子,御璽出現!第54章 ,雪裡眷屬第31章 ,大帥離京第4章 ,皇帝好奸詐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38章 ,情意無價第92章 ,害人最後害到自己!第42章 ,威風十三少第32章 ,詭計的開端?第57章 ,天定姻緣第30章 ,大帥妙言!第15章 ,乍逢驚耗第42章 ,別人家事想自身第16章 ,花好月圓(二)第2章 ,調虎離山第40章 ,別人的父母第12章 ,臨安王第12章 ,過河拆橋(四)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43章 ,主動送錢的表嫂第8章 ,大亂京都(八)第1章 ,出山第45章 ,表嫂最大第28章 ,憂愁第42章 ,威風十三少第12章 ,過河拆橋(四)第60章 ,十三的心,和少帥的心第43章 ,天籟之音第79章 ,第12章 ,新兵第61章 ,殺烏里合,要成親第22章 ,斥責第81章 ,有情意不佔理,寸步難行!第58章 ,患難夫妻情意重第46章 ,解衣記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29章 ,談心第33章 ,饒幸得性命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21章 ,大快人心的親事第56章 ,告御狀的小本錢一枚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37章 ,洗清名聲第21章 ,大快人心的親事第73章 ,見事學事惹出禍!第14章 ,郡主的來意第35章 ,心疼第4章 ,舊事暖人心第8章 ,大亂京都(八)第48章 ,十三少的牙第34章 ,求婚第47章 ,秘密第80章 ,蕭少夫人逞風彩第4章 ,救人救已第75章 ,蕭家門檻高第25章 ,變故第15章 ,乍逢驚耗第26章 ,大帥情意無價!第52章 ,胸有成竹的少帥第10章 ,過河拆橋(二)第28章 ,進京第72章 ,暗巷刀光第61章 ,殺烏里合,要成親第16章 ,花好月圓(二)第10章 ,相見第11章 ,過河拆橋(三)第17章 ,再次有孕第87章 ,夜半驚魂!第11章 ,丁婆婆的利口第1章 ,悶悶的皇帝第72章 ,暗巷刀光第32章 ,詭計的開端?第29章 ,一堆女騙子第11章 ,過河拆橋(三)第47章 ,秘密第9章 ,無端起風波第76章 ,教訓第51章 ,又起風雲第8章 ,一碗好湯第12章 ,蕭護的處置第1章 ,大亂京都(一)第53章 ,一碗魚湯暖人心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19章 ,安全地方第5章 ,原來是熟人推薦瀟湘非墨的書婚寵之冷少獵愛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18章 ,歡喜還鄉第43章 ,攔截東西的少帥第53章 ,緊跟少帥的十三少第72章 ,暗巷刀光第95章 ,只能爲我哭第64章 ,改變伍家風水的姑奶奶第48章 ,有人生,有人去第9章 ,冒充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46章 ,點滴恩情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