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慧娘把水送出去。水來時,從帳簾外接着。出去時,只推出帳簾。自有外面值夜的人端走。
十三少這小廝從來高人一等。
再回身蕭護已睡下,招手命慧娘來,繼續閒話。
慧娘這一回主動走過去,央求蕭護:“我不要跟着你,跟着你無趣兒。”蕭護今天累了,半眯着眼養精神猶不肯睡:“跟着我也許事更多,”
“那我砍的首級,算我頭上?”慧娘大膽的問。
“喊哥哥。”
“喊了讓我去?”
“喊得我滿意,我考慮考慮。”
慧娘拂袖而走,走前不忘給蕭護掖正被子,見他入睡,悶悶而回。
第二天鄒國用處快馬來到,命蕭護攻打號稱烏蒙國最難攻的興州城。整軍三天後,蕭護率領十五萬玄武軍,浩浩蕩蕩拔營前行。
雪,無邊無際下着,有如梅花落盡,素紗裹天。天氣寒冷得鳥都沒有,遠山在雪中,只有一條迷茫難見的山際線。
魯永安低頭在馬上避風雪,後面有馬蹄聲上來,一個瘦長的高個子打馬貼近他,附耳道:“這麼大風雪,興州是好打的嗎?有句話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咱們少帥沒能耐,帶累咱們受苦不說,我只怕的是,這一次不是戰死是凍死。”
聽聲音,魯永安知道是和自己處得好的將軍易平湖,他不是自京中來,但是從魯永安來以後,和他結交起來。
見前路茫茫,一片風雪。魯永安嘆氣道:“少帥也難。”他是不服蕭護,卻不是不理解蕭護。和大部分將軍們一樣,都知道這麼冷的天氣打興州是刁難,但是知道蕭護也不容易。
“他難什麼,他帶着那個孌童正快活。”易平湖努嘴示意魯永安往前看。
十五萬人的隊伍,這一次少帥身先士卒,帶五萬人先行。魯永安,易平湖在這一批次裡,跟在蕭護馬後不遠。
見前面最招眼的,還不是少帥,而是風雪中還大嗓門兒的伍林兒。軍需官伍林兒,自然跟着少帥馬後走。他離蕭護一里多地,正和身邊人大聲玩笑。
他不怕冷!
伍家的人全皮粗肉厚,除了半路認上的伍十三。這麼大風雪,伍林兒光着腦袋,帽子也不戴,和身邊人哈哈:“兄弟們,家裡有中看妹子的,記得給我十三兄弟說一個。”
再往前,一道大紅身影最爲招眼。
大紅旁邊,是黛青色錦繡披風,是少帥蕭護。
不用問,披大紅披風的是新到少帥身邊的小廝伍十三。
魯永安看到他就頭疼。
要說他討厭伍十三,是有點兒眼紅心理。魯將軍來自京都,對於官場上升遷懂,卻一半不屑爲之,這纔來到軍中。
他並不氣餒,也不抱怨,自認爲一刀一槍殺出來更痛快。但是這個伍十三,真不知道他好在哪裡?
先是校場上打了少帥,少帥不怪他,發到前鋒,前鋒沒呆住,在少帥看來是走失路途,在有嫌隙的人看來是臨陣脫逃。
也是少帥說憐他一身功夫,當了少帥小廝。
這小廝果然當得好!
看看他身上那件披風,大紅色若塗丹,外繡盤螭,這衣服原本是少帥的。少帥慶典時穿過兩回,現在到了他身上。
再看旁邊的蕭西蕭北,清一色黑色披風,這纔是個小廝樣子。
易平湖又湊近來:“看姓伍的粗人,這一回算他合了少帥心意。”更壓低聲音:“都說他兄弟侍候得好,少帥夜夜離不開。”
十三侍候得好這話,是蕭護嘴裡出來的。
“這高枝兒,算讓伍家幾個蠢蛋攀上了!”魯永安也不平。少帥的小廝?聽起來是家奴,其實卻是少帥身邊最親信的人。
人人都想近少帥不是嗎?
伍家這幫子最會溜鬚拍馬的混蛋!
總覺得自己京裡官場出來的魯永安,自認爲把伍家兄弟的心思全看穿。易平湖憤憤不平:“知道嗎?少帥讓伍思德行在最後,只怕又有妙計只給他!咱們跟着少帥,有功勞又如何,全由着他發落!那小廝,”易平湖曬笑:“只怕功勞要在咱們之上,封個龍陽將軍。”
魯永安一陣噁心,扭頭不看前面大紅身影,怕看多了自己吐出來。易平湖見他煩躁上來,不再多說拍馬回自己隊中。
後面這些人腹誹,慧娘在前面並不知道。雪地裡清冷,讓人精神大振,又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香味兒,不知是野梅還是松樹。
可她和蕭護都若有所思。蕭護是一上路就這樣,慧娘則不時看他,想說什麼又咽下去。
半人高的雪,馬走得艱難,車也難行。可蕭護全天急行軍還是行了一百多裡,紮下營帳。
慧娘坐在帳篷裡發呆!
條件有限,這帳篷和普通士兵的一樣,今天方便搭,明天方便收。有一個長几,擺着蠟燭公文筆墨紙硯等物,還有晚飯。
晚飯沒有熱水,沒有熱菜,只有乾糧。
慧娘呆的不是這些,這些她全不介意。她瞪着長几後的牀,從看到就發呆。
只有一張!
這可怎麼睡?
再搭,不可能。不搭,自己睡地上?地上有地氈,可爲行軍方便也很簡陋。慧娘彎腰按了按,像是也能睡。
蕭護進來,就看到這一幕。
几上乾糧一動沒動,蕭護讓慧娘過來:“吃了快睡!明天四更起!”慧娘解下自己的大紅披風,覺得披風當被也不會凍着。
她這麼想,是地上並沒有她的被子。
匆匆吃完,各自喝了幾口冷水。蕭護從白天就板着的臉上有了笑意:“跟着我可不好,我沒讓他們燒熱水,這是雪化的,冷不冷?”
“你能我就能。”慧娘一抹嘴,把披風往地上一鋪,蕭護問她:“作什麼怪?”手一指牀:“睡牀上去!”
慧娘怔住,對着牀看看,再看蕭護。蕭護沒看他,解衣服解靴子:“沒水洗,你愛乾淨,打下興州好好的洗。”
帳篷裡只有一個火盆,還是爲帶着慧娘蕭護才讓人升的。別人的帳篷裡,和他以前行軍路上都沒有。
他很快脫了外衣,見慧娘抱着披風一動不動,大步走到慧娘面前,伸手解她衣服。
慧娘大驚失色往後退:“啊,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