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每逢殺招李落總是避開要害,用輕傷搏來一線生機,快中有慢,變招只在最後一刻。這名殺手猛然間醍醐灌頂,這纔是殺人最快最有效的招式,倘若明白了這一點,假以時日或許能成就一個頂尖的殺手刺客。
就在這名刺客想明白的瞬間,長劍宛若生了根一般抽之不動,中門大開,李落就這樣欺身撞了進來。刺客大驚,寒意便生,只是寒意剛生,還來不及竄到額頭,只見李落輕輕揮了揮手,一隻手掌輕柔的拂上刺客咽喉,能聽到一個清脆的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的骨裂聲響,這名刺客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麼也喘不上來,最後能看見的景象便是李落反手抽出腋下原本屬於自己的長劍,挑飛兩把長刀,向一側突圍了出去,之後這裡的一切都化爲虛無,慢慢的在漸漸閉上的眼睛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斬殺了這名刺客,李落橫跨三步,身前一輕,終於破開了第一道封鎖。李落沒有回頭,身隨劍走,極快的沒入黑夜之中。此時已顧不得哪裡有光亮,或是火光照不到的暗處,落在這個埋伏陷阱中,有光的地方未必是死地,光照不到的地方未必是生地,只能辨着方位,務求最快離開這裡。
一盞茶,一炷香,李落也不知道時間過去的多久,只是覺得這些刺客殺之不盡,斬之不絕,埋伏、暗器,幾乎只要轉過一條街角都能遇上。屋頂更不是久留之地,只要李落躍上屋頂,不等借力飛渡,入目就是無邊無盡的箭雨強弩,留下數道血痕之後只好無奈落回地面。
李落扶着牆喘息幾聲,咳出一口鮮血,久戰之下氣血流失太多,漸漸有些眩暈的感覺。失血多了,早前中的毒也在這個時候肆虐起來,吞天獸的丹液固然神妙,但在這種境地下幾乎也到了油燈枯竭的地步。也許是因爲中的毒太多太雜,反而毒性相剋,一時半刻還沒有徹底發作,給了李落些許喘息的餘地。
李落邁出一步,突然雙腿一軟,李落心中一涼,冰心訣竟有枯竭之相,如果冰心訣無法維持,此夜的秀同城就是李落的埋骨之地。
李落強提了一口氣,穩住身形,此時已深深擔憂起朱智幾人,今夜殺局欲圖以雷霆萬鈞之勢襲殺李落,只怕這刻的朱智和周放他們也遇到了麻煩,不知道他們可否看出端倪,避開幕後之人佈下的天羅地網。
沒有任何預兆,身側的院牆上突然刺出一支長劍,歹毒異常的咬向李落左肋。李落深吸一口氣,微微向後移了半步,手中短矛順着長劍刺出的位置探了進去。牆後聽得一聲悶哼,殺手顯然料不到李落還有如此快的應變,一招不查反被李落所傷。悶哼聲響起,李落背心一疼,卻有另一把長劍從牆另一側刺了出來,這一劍沒有落空,劃破了李落衣衫,在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李落眉頭一皺,來不及抽出短矛,就這樣棄之不顧,提氣向一旁掠了出去,此時再多一息糾纏,又要落入身後追殺的刺客人羣之中。
李落心沉似水,聽不見一衆刺客彼此的說話聲,只能聽到長短不一的口哨,顯然是在招呼佈陣,圍追堵截。李落原想從口哨中分辨些端倪出來,藉機破圍,只可惜交戰這麼久,李落竟然不曾聽到兩聲一樣的口哨,看來佈下殺局的人已經料到了該料到的所有事,沒有給李落絲毫可乘之機。
最讓李落心寒的是追殺的刺客固然不少,但到了這個時候,竟然沒有再遇見方纔墨卿所居的院落中碰到的那些高手,如果說這些人追不上李落那是自欺欺人,一定是在什麼地方等着李落自投羅網,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李落暗歎一聲,衣袂破空聲就在身後身前不遠,連一點空閒能讓李落稍稍想一想的時間都沒有。李落壓低身子,藉着夜色繞向街頭另一端。夜深人靜,殺機四伏,這一抹夜色非但不是李落的憑藉,反而成了李落的催命符。
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破了多少次圍追堵截,眼前出現了一座小小院落,李落沒有選擇,只能向院門掠了過去。就在手按上院門的瞬間,李落苦笑一聲,該來的總歸要來,就算此刻停下來也是一樣後退無路。
院門沒有門閂,應手推了開來。院門打開的瞬間,彷彿有一座大山向李落壓了過來。李落長嘯一聲,不退反進,硬生生從這座大山帶起的勁風中搶了進去,掌刀直取勁氣最烈的地方,玉石俱焚,以命搏命。
門後偷襲的高手想不到李落兇悍如斯,固然這一掌能落實了,但自己怕是也要傷在李落這一掌之下,而這一掌,偷襲之人也沒有把握能撐的住,無奈之下,只好後退數步,讓出這條道。
偷襲者收手,李落也便卸了掌勁,穩穩站在門口,這一掌竟然只是虛招,似乎早已料定偷襲之人不會和自己兩敗俱傷。
偷襲者吃了一驚,搖頭苦笑,設身處地,自己決計沒有這個膽量還用虛招應敵。
李落掃了偷襲之人一眼,淡淡說道:“丹大掌櫃好雄厚的掌勁。”
偷襲之人正是藏身藍筱禾屋後的丹吉,聞言自嘲一笑道:“王爺不單武功了得,膽子也大的驚人,鄙人難及萬一。”
李落沒有再廢脣舌,環目一掃,悵然一嘆。半生算計,今夜卻被人算計了,而且還是一敗塗地。
這個院子再熟悉平常不過,數刻前剛剛來過,正是墨卿所在的院落,想不到轉了一圈還是回到了這裡。
中年男子扶劍饒有興致的盯着李落,方纔院中的高手大半都在,帶着些許憐憫的望着李落,無異於瞧着一個死人時纔會有的惋惜。
李落又多瞧了幾眼院中的胡楊樹,淡然說道:“避其鋒,泄其銳氣,以陣亂陣,當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