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說道:“我是巡檢司卿李落,倘若想要理論,去巡檢司找我。”說罷身如驚鴻,倏忽間消失在人羣之中。
都護將士嚇得險些從馬背上掉下來,臉色發白,難以置信的望着身側另一名將士,顫聲問道:“真是王爺?”
這名將士也好不到哪裡去,嘴脣發青,凝神思索片刻,壓低聲音道:“好像是,和傳聞中的定天王很像。”
都護將士吸了一口涼氣,瞥了一衆道士一眼,宛若看見瘟神一般遠遠避開,非但如此還派人從旁盯着,一定要親眼看着這些道士離開卓城,決計不能再讓他們進來。
人羣中一片譁然,圍觀諸人面面相覷,沒曾想竟然能撞見平日裡難得一見的皇親國戚,而且還是當朝威名極盛的定天王。
一條僻靜的小巷,行人不多,高牆窄巷,似乎卓城的繁華喧鬧在這裡被隔絕在了外邊。
一個麻衣纖細的人影,揹着一個不大的包裹,急匆匆的走在小巷中。人影似乎有些迷路,不時擡頭張望一眼,可是映入眼簾的都是看上去差不了多少的斑駁院牆。人影嘆了一口氣,搖了搖腦袋,認準了一個方向,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去。
就在這時,巷口有人揚聲喚道:“你怎麼來卓城了?”
人影身軀一顫,回頭極快的瞥了一眼,沒有應答,掉頭就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慌了神,跑的有些快了,慌不擇路,一頭撞在了牆角。這一下撞的力氣很大,站在巷口的李落也聽得一聲沉悶的聲響,就見人影嬌呼一聲,呻吟着捂着腦袋蹲在了地上。
李落忍不住笑出了聲,閃身到了人影身旁,頗有些無奈的摸了摸鼻尖,詫異問道:“你怎麼一見到我就怕成這樣,莫非我是吃人的老虎?”
人影將頭藏在懷裡,過了片刻,也許是覺得裝作沒聽見李落說話有些不太妥當,含糊嘟囔道:“你認錯人啦。”
人影依舊沒有擡頭,着實讓李落又好氣又好笑,和聲說道:“我認錯人了?莫非你知道我是誰?”
粗布包着的頭巾在膝蓋上晃了晃,示意並不知道李落是誰。李落啞然失笑,哭笑不得,突然朗聲說道:“葉當家,你怎麼也來卓城了?”
人影身軀一震,擡起頭四下張望,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鹿,一副做錯了事剛巧被家中長輩發覺的模樣,極是惹人憐愛。
人影左瞧瞧右瞧瞧,並不曾看到李落口中所說的葉當家,小嘴一嘟,嬌呼道:“你騙我!”
李落哈哈大笑道:“葉姑娘,好久不見了。”
人影露出藏了起來的如花玉容,正是當年李落在雲隱山連雲寨遇見的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葉筱熙。多年不見,當初的小丫頭如今出落的更見出塵,宛若是雲隱山中的精靈仙子,一不小心落入了凡塵。
葉筱熙撇着嘴,額頭紅了好大一片,這一下撞的着實不輕,就見葉筱熙的眼眶中還含着淚水,苦着臉憋着淚,讓李落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你!?”葉筱熙跺足氣呼道,伸手捂着額頭,淚水已經開始在一雙秀目中打起了轉。
李落不再捉弄葉筱熙,輕咳一聲,正顏和聲說道:“葉姑娘,你怎會在卓城?葉寨主他們可都還好?”
葉筱熙胸口一陣起伏,平復下來,看了李落一眼,又再靦腆的垂下目光,輕輕了嗯了一聲。
李落笑着搖了搖頭,眼前女子的性子倒是和當年一般無二,只是不知道這些年過去了,當年的悲傷是否被流逝的歲月撫平。
李落嘆了一口氣,和聲說道:“走吧。”
葉筱熙一怔,茫然的看着李落,迷迷糊糊的問道:“去哪裡?”
“自然是去我家中,你剛來卓城,該是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客棧,這些日子就暫且留在我那裡吧。”
葉筱熙一驚,急忙擺擺手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找地方就好。”
“葉姑娘不必客氣,當初我在雲隱山暫居姑娘家中不少時日,亦受了你和令姐不少恩惠,既然有緣在卓城相會,理該是我還這份人情纔是。”
葉筱熙想要拒絕,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李落溫柔和暖的笑容時,這一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到了最後醒覺的時候才發覺不知不覺中已經和李落一道同行了。
葉筱熙垂着目光,似乎有些羞惱,多半是在責備自己爲什麼會這樣乖乖的聽從了李落。剛纔人羣外葉筱熙也只是湊過去看熱鬧而已,突然瞧見從客棧中走出來的李落,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就跑去別處,沒想到這麼多人中李落竟然能一眼看到自己,還追了過來。
“這些年你們可都還好麼?”
“嗯,都好。”
“令姐……”李落想問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如今再問這些似乎有些唐突。
“姐姐這些年一直是一個人。”
李落悠悠一嘆,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麼爲好,當年石昭的確傷透了葉詩瑤的心。
“時過境遷,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
“石大……石昭後來回來過,他,他……”
“哦,又出了什麼事麼?”
葉筱熙憂傷的回道:“他斬斷了自己一隻手,他來的時候姐姐沒有見他,他在山寨外等了三天,最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了。”
李落一時語塞,這也許就是造化弄人吧,如果連雲寨沒有聚衆落草爲寇,想必這個大甘官府的捕快也不會受命潛入雲隱山,葉詩瑤也便不會喜歡上一個本不該喜歡的人。如果沒有官逼民反,葉詩瑤和這個實則名爲楊昭的朝廷官吏也許此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也不會留下兩個傷心人各在天涯,楊昭當年在連雲寨的日子或許是他這一生最快樂也最痛苦的時候了。
“其實姐姐心裡已經不恨他了,可是就算姐姐不恨他又能怎樣?官兵殺了山寨裡那麼多人,就算沉冤昭雪,這樣的血海深仇一時半刻想忘也忘不掉,就算姐姐原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