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廣場上燈火併不多,這是三生道人的意思,據說是因爲天宗崇尚自然,莫要讓火光蓋過了月色。
月色輕輕拂過,清香嫋嫋,有幾分仙家出塵的感覺,無論如何,長明宮前形似神似,確也配得上這場道家盛事。
白玉廣場上人影綽綽,萬隆帝被一衆臣子侍衛簇擁着居於左側,右側空出了一片,是留給江湖上前來觀禮的前輩高手。此時稀稀落落的站着幾人,比起另一邊萬隆帝左右少的太多了。
幾個卓城中有數的高手此刻已進了宮,便站在長明宮前的白玉石臺右側,釋纖巧亦在其中。
長明宮正前的主位上,左右各有一個蒲團,一黑一白,彼此涇渭分明。
黑色的蒲團上三生道人盤膝打坐,一襲白衣,柔月映照,寧靜的黑似乎能倒影出這一雙冷的雪眉,一眼望去給人一種妖異的平和。
這個蒲團上黑白分明的道家宗主竟然比衆人簇擁的萬隆帝還要引人注目,似乎這一方天地,這一抹月色和月色下的黑白二色都是爲了此刻的三生而存在。
萬隆帝容顏肅穆,不苟言笑,身旁的臣子護衛自然也不敢私語喧譁,盡都平息靜氣的打量着長明宮前後,只是沒多久目光總會被靜靜盤膝坐在蒲團上的三生道人引過去,良久無法自拔。
還有半個時辰,大甘朝廷這側早已嚴陣以待,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想着法子也都來了,一眼望去,約莫有逾百人。
六大世家除了唐宋兩家外,其餘四家悉數到場,不少是李落的熟人,太叔世家家主太叔洺河,李落的舅父洛家家主洛衆曦,林家亦有人來,還有顧陸兩家的子弟也在人羣稍遠些的地方。
人羣中舞陽公主李欹枕衆星捧月般站在一衆意氣飛揚的年輕俊傑正中,有當日在仙人峰下見過的陸家公子陸放歌,俱是英武不凡,不知道是不是就有章澤柳深惡痛絕的卓城七傑。
楊柳青也在,和凌孤眠站在一起,負手而立,神色比之舞陽公主身旁這些少年郎要穩重不少,也許是遭逢一場險些家破人亡的大難,性子沉穩了許多,約莫能讓楊萬里寬慰不少。
楊柳青看見李落,微微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再見李落時,楊柳青雖然不願承認,但心中的較量之心大約沒有剩下多少了。李落輕輕一笑,頷首一禮,並不曾站到萬隆帝這側,而是去了本是留給江湖豪俠的這一側,翟廖語跟在李落身側,兩人一道繞了過去。
人羣中傳出一陣低微的竊竊私語聲,都在猜測李落此舉的用意。
凌孤眠看了一眼身旁望着李落微露敬意的楊柳青,低聲說道:“王爺怎麼過去那邊了?”
“是啊,道家高手過招切磋,王爺是大甘朝廷的倚重,理該留在皇上身邊,怎地去那邊了?”楊柳青不解回道。
凌孤眠臉色微微一變,展顏笑道:“也許王爺有別的思量吧。”
李落原本沒有多想,朝廷高手盡數圍在萬隆帝左右,只瞧這個陣勢,除非大軍依多爲勝,要不然就算道家祖師靈神子降世,多半也傷不到萬隆帝分毫。少李落一人不少,多李落一人不多,索性李落就去到羣雄這側,倘若真有異變,該能先下手爲強。
李落自然想不到自己的隨心之舉會引來這麼多猜測,轉過石臺這側,李落向釋纖巧抱拳一禮,和聲說道:“釋樓主,你來了,周兄呢?”
釋纖巧回了一禮,和顏悅色道:“周放幾個替蕭大人跑跑腿,稍後纔到。”
“有勞釋樓主了。”
“王爺客氣,卓城武林同氣連枝,這些事就算王爺不說,半分樓也該做。”
說罷,釋纖巧向李落引見了身旁一衆江湖高手,俱是中府諸州的綠林巨擘,粗略聽來有不下數十名門大派,都是雄踞一方的英雄豪傑。
李落久在行伍,有些聽說過,但見面尚是首次,譬如當年在雲隱山與連雲寨有過瓜葛的雲隱門和以槍法名揚天下的秦州戰門,此次都有人前來觀禮。
雲隱門來的是門中少主,一個年紀與李落相仿的俊秀男子,看似文弱,但一雙神目冷電時隱時現,卻也是個少年高手。
戰門來的是一門之主,個子不高,但很壯實,差不多能裝得下兩個李落。戰門之主臉色黝黑,站在這裡就像是一塊風吹不動、雨打不倒的岩石,極具氣勢,就連釋纖巧對此人也客氣有加,想來在江湖上的名望地位可比李落隨耳聽來的要高出不少。
戰門壯漢向李落行禮之後就不再多言,似乎不善言辭。雲隱山少主倒是對李落頗爲尊崇,閒談問候了幾句,神態不卑不亢,天下少年英雄也並非只有李落之輩。
雲隱門自從連雲寨一事之後重罰了當初隨官府兵將入山作惡的嶽凡,這些年雖然和連雲寨依舊沒什麼交情,但多少也有照應之心,以雲隱門的名望和江湖地位對小小一個連雲寨禮敬三分也是難得了。
前些日子葉筱熙說起過,眼下在雲隱山一帶,沒有人敢再打連雲寨的主意了。
李落和這些江湖豪俠一一見禮,這些人路途有遠有近,但都能在這個時候趕到卓城,要麼就是此刻正在閉目養神的道家三生早有計議,要麼就是有別的人在爲道家鬥法論道一事出謀劃策。
“還有半個時辰,來的人差不多了。”翟廖語低聲說道。
李落環目一掃,應邀而來的江湖豪客約莫只有對面人數的一半不到。不過每一個能站在這裡的都不是易於之輩,先不說各自身後隱含的勢力,就是這些高手倘若齊心協力,怕是也能做到所向披靡。
“先來的是爲道家地人宗助威;由皇宮正門而入,此刻已經到了這裡的大約都有中立之心;眼下只剩半個時辰,還沒來的多半是道家天宗一脈。”翟廖語撫須說道,“道門之爭,果然是江湖盛事,不過,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