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要是攻不下草海大營,到時候不用你們說,我自己讓出前鋒營的將令。”呼察冬蟬傲然嬌叱道。
諸將也便熄了再和呼察冬蟬爭搶的念頭,幾將又瞧向洪鈞。洪鈞急忙叫道:“也別和我搶,還是郡主那句話,要是不服,咱們就在營前當着營中弟兄的面手底下見真章。”
“大將軍,不如讓末將去吧。”袁駿並沒有和誰爭搶,沉聲說道。
袁駿沉穩,精芒內斂,帳下無人敢輕視,都齊齊望向李落,不知道李落是否會贊同袁駿討令。
李落搖了搖頭道:“戰必攻先,如此一來我纔有顏面讓營中袍澤隨我一起衝鋒陷陣。
還有你肩上的擔子也不輕,除了審時度勢隨機應變之外,你早年在太師帳下聽命,自從我進了西府起你就一直在牧天狼營中,跟隨我的時間不短,我信你領兵作戰的才學,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北征大軍由你來指揮,務必將來犯敵軍驅回漠北。”
“大將軍……”
“好了,諸位的心意我明白,恕我狂妄,戰場上殺得了我的人怕是不多了,且看這一戰是我斬殺的敵將多還是你等勝我一籌。”
諸將見李落心意已決,勸阻無效也就只好作罷,心中感慨萬千,這一戰追隨李落闖一闖鬼門關,也不枉到世間走上這一遭了。
議定出兵之策,剩下就是點將。除了攻殺敵陣的三支騎兵各由李落、呼察冬蟬和洪鈞三人率領外,其餘十部領將分別爲袁駿、班仲、習尤洪、關河、錢義、金屈卮、杜漸、桂顯侯、應峰和曲子墨。
其中牧天狼佔了半數,官山大營及卓州附近抽調的將領佔了半數,皆是勇猛善戰之將。
此來北府九死一生,敢來能來的都不是濫竽充數之輩,要是膽小怕死或者蠹蟲貪財之輩,早早就打點了路子躲到別處去了,湊足這一十三將倒不算太難。
點將分營之後並非就諸事完備了,剩下的事才更加耗費心力。
諸將商議了大半天,無論是應變還是趁勢,或者首尾兼顧都細細說了一遍。
李落不厭其煩,數番推敲,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就算想的再是周到,到了沙場上瞬息萬變,計劃往往沒有變化來得快。再者戰場戰機稍縱即逝,便是想到了,倘若抓不住也只能望之興嘆。
說到最後,還是要看每營領將的造化了。
一番推敲琢磨,反倒是李落、呼察冬蟬和洪鈞三營的變數最少,所求者只要鋒芒難擋就好。
李落不說也罷,這般直來直去的攻殺的確很合呼察冬蟬和洪鈞的胃口,兩人一臉得意的瞧着苦顏肅容的衆將,一點也不加掩飾,更不會在意諸將忿忿不平兼又誹謗的神色,反正只管殺敵就好,用不着記下那些個一瞧就讓人頭暈眼花的變化。
諸事議定,大軍修整待發。李落傳下將令,這兩頓飯營中有什麼就吃什麼,犒賞三軍將士,不過卻沒說到了第二天滿營將士,連同李落在內只能帶三天的乾糧上陣。
營中上下將士歡呼,有酒有肉,酒雖少,但飯的確很是豐盛,只是到了明個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能笑的出來,不過那個時候木已成舟,除了殺敵求糧怕是也沒什麼好法子了。
各營將領向麾下將士口若懸河的說着此戰過後的賞賜,這可是大甘朝廷少見的大手筆,就算有人心生懷疑,但說這話的是當朝赫赫有名的定天王,誰會懷疑,也沒道理懷疑。轉眼間整個軍營就沸騰了,營中兵將都紅了眼,恨不得現在就出兵攻討。
上陣殺敵保家衛國那是學究裡的老夫子騙人時說的玩意,營中的確不乏心存國和家的將士,但都是爲了混口飯吃,有心搏個功名的也不在少數,不過多半還是想存些餉銀,不敢說自個一定回得去,但至少讓家裡的親人能在這個世道上活下去。
這樣的厚賞,活下來的將士自然有銀子拿,而且死了的將士也不會薄待,除了撫卹銀錢之外,斬殺草海敵將的人頭依舊記錄在冊,如果不幸陣亡,這些錢財由後軍點清,分毫不差的返回故里親人手中,這便是了結了身後事,心中少了牽掛。
以往軍中時常有剋扣軍餉撫卹之事發生,但這次不同,定天王已傳下了死令,凡軍中有人故意剋扣將士糧餉銀錢者,殺無赦。
這道將令是爲了安撫不是出身牧天狼帳下的將士心思,如果是牧天狼營中的士卒就不會有這樣的疑慮。
在牧天狼,中飽私囊還不算什麼,但倘若有人膽敢動將士用血換回來的餉銀,不管什麼來頭,也不管剋扣的銀子有多少,十有八九難逃推出營門斬首的結局。所以在牧天狼,將士用心的多,用命的更多。
羣情激昂,人不輕狂枉少年,也許許多人從軍的時日不短了,但能有這樣張揚的時候還只是首次。
有人唱起了軍中的曲子,七嘴八舌之後漸漸混在了一起,不說音律,只覺得一股沖天而起的氣勢,似乎在抒發心中的鄉愁和思念,似乎又在感慨世道不公,聲嘶力竭中透着嬉笑怒罵,放縱一場,看看身邊的人,下一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聚首了。
李落靜靜的看着營中將士,輕輕的低聲跟着吟唱起來,讓身旁呼察冬蟬好一陣側目咋舌。
二十萬大軍,數數人頭,就算殺個精光,戰馬一匹不留的都擒獲下來,也不出二十萬兩銀子,就讓營中將士這般欣喜若狂,這些銀子當真算下來尚還不及商正衙門貪腐一案虧空銀兩的零頭。
二十萬兩銀子對於尋常人家而言的確是一筆想都不敢想的鉅款,只是放在卓城裡的富商巨賈眼中,這些錢都不足以傷筋動骨。
都說寧爲太平犬,不爲亂世人就是如此,而亂世之中的將士更加被人輕視,就算是營中有品級的武將,恐怕也未必有大戶人家會願意將自己女兒許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