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聲,只是落了面子,又不敢對着這個美豔女子面露兇光,只能陰狠的瞧着李落和錢義。
眼前諸人的神色讓李落想起了往生崖的四凶天險,既是天險,不知道爲什麼要將黑心歸於此類。
酒館中安靜了些許,不再有人對李落和錢義肆無忌憚的指指點點。李落看了看桌上的酒菜,既然花了銀子,自然不能就這樣糟蹋了,深吸了一口氣,凝神聚氣,緩緩說道:“怕是這裡的飯菜都是這個味道,怎也要吃上些。”
錢義答應的倒是痛快,不過遲遲沒有動筷子。李落吃了一口,便覺得從口中開始,沿着喉嚨,直到腸胃都有一道火線燒了下去,面色瞬間一白,復又慢慢恢復血色。這一口飯菜吞進胃裡,竟然比吃了內家高手一掌還有難捱。
李落駭然瞧了瞧桌上飯菜,又看看錢義,兩個人皆是一幅心驚肉跳的模樣,硬着頭皮在堂下衆人輕蔑的眼神中勉強吃了三兩分,茶水倒是喝下去好幾壺了,不曾吃飽,水是喝足了。
李落放下碗筷,錢義忙不倏也放下碗筷,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苦笑無語。李落展顏輕笑,這些飯菜固然極辣,不過味道卻也不算差,如果能耐得住這股辣味,該也是可口的菜餚。
至於酒,李落兩人滴酒未沾,敬而遠之。
這家酒館地處鬼市中間一帶,稍稍靠上些,如果此間所有的洞窟樓閣合起來的高度以十分算,此處酒館差不多在六七分的模樣,不知道這個美豔女子有什麼來歷,看上去在這紛雜的鬼市中倒是有些權勢。
就在李落和錢義硬着頭皮塞到口中幾塊肉食的時候,這家酒館的掌櫃女子拎着一壺酒,獨自一人走到外側懸空崖壁之前,伸了一個懶腰,席地而坐,兩條修長的玉腿在半空中隨意閒散的飄舞着。
一口酒,一回眸,不知道是眼神凝了酒香,還是這酒氣讓女子的眼神更見撲朔迷離,酒色如水,水映燈火,彷彿這女子的眼中盛下了整個鬼市的火樹銀花,格外讓人迷醉,卻是別處沒有的絕美景色。
李落看了看掌櫃女子的背影,沉吟數息,向錢義輕輕示意,長身而起,走到女子身後。李落向巖壁之外望了一眼,對岸的燈火離的很近,能看見那些洞窟樓閣中形色各異的鬼市中人,似乎一伸手就能夠到一支燭火,觸摸到夜空的溫柔。李落收回目光,隨即向腳下瞧了一眼,酒館探出虛空,低頭望去,就是那條妖豔無比的暗河,紅芒閃爍,七彩琉璃。李落頭顱微微一沉,竟然有些眩暈的感覺,讓李落暗暗一驚,輕輕吐了一口氣,將眼神放在了掌櫃女子身上。
掌櫃女子似未察覺身邊李落臉上的異狀,靜靜的看着眼前這方天地,卻不知道這一縷目色送去了什麼地方。
“叨擾掌櫃了,但有一事想要請教。”李落誠顏一禮,和聲說道。
美豔女子置若罔聞,忽然將手中酒壺丟了過去。李落接在手中,不解的看着女子。
“先喝再問!”
李落一怔,摸了摸鼻尖,輕笑一聲,看起來此間的酒不嘗一嘗是不行了。李落灑然一笑,舉起酒壺滿飲了一大口,果然不出李落所料,入喉的瞬間,鼻口彷彿被火燒着了一般,就算有冰心訣的壓制也無濟於事。不過不等李落緩過來一口氣,酒竄入腹中,並沒有李落預料的火燒之感,反而是與喉間截然相反的冰寒涼爽。
李落臉色一變,同是一口酒,先入喉,再入腹,滋味卻有天淵之別。如此釀酒的手段聞所未聞,至少在大甘不曾聽過。固然醇厚不及青州從事,但冰火同途,此等美酒端也稱得上世間一奇。
掌櫃女子見李落凝神細品,笑道:“好喝?”
李落沉吟少頃,朗聲說道:“此酒之奇遠勝酒香數倍。”
女子伸手一張,嬌喝道:“拿來!”看模樣似乎有點不願多讓李落品嚐的意思,甚是小氣了些。
李落遞了回去,女子接過之後連飲數口,而後抹了抹嘴,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晃了晃好看的玉首,有些憤懣的自言自語道:“什麼破酒,怎麼喝也不醉。”說完搖了搖酒壺,這壺酒已經見底了,女子揚手一拋,將酒壺丟了出去,遠遠沒入黑山裂縫中的暗河水中。
“你想問什麼?”
“這裡可是往生崖鬼市?”
女子眼睛一亮,驚訝的看了看李落,道:“你竟然知道往生崖鬼市?”
“曾聽人說起過。”
“哦,聽什麼人說的?”
李落一頓,心念電轉,直言回道:“一個名喚和庫爾的中年男子。”
女子神色古怪的看了李落一眼,落在李落眼中,此女神情有些不陰不陽,如果李落沒有猜錯,眼前女子該是認得和庫爾,最少也曾聽過這個名字。
“不錯,這裡就是往生崖鬼市。”
“這裡在往生崖地底之下,不見天日,如何分得白天黑夜?”李落本意是想問關押人犯的地方在往生崖何處,只是鬼市處處透着詭異,如今自己和錢義的處境差不多算是四面環敵,稍有不慎,後果實難預料。
女子白了李落一眼,眼中神色無異於瞧着一個白癡的眼神,冷笑道:“想睡的時候睡,想醒的時候醒,分什麼白天黑夜。”
李落笑了笑,倒也不曾着惱,和聲說道:“聽說往生崖鬼市中天下諸物無所不有,但凡想要的此處都可以找到,這可是真的?”
女子啐了一口,喝道:“胡說八道。”說完女子一頓,冷冷的瞥了李落一眼,道,“要看你想找什麼。”說罷掌櫃女子努了努嘴,指着對岸一處高出此間酒館,懸空近丈的一座樓閣,“那裡的人也不少。”
這座樓閣李落早有留意,樓閣憑欄扶窗頗見精美,其上有各種五顏六色的絲帶,色彩斑斕,燈火映照下像極了一朵盛開在夜色中的豔花。樓閣上人影幢幢,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