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衆人還沒有回過神的那一瞬間,白衣飄忽,消失在衆目睽睽之下,再出現的時候,已是老者身前一臂之遙。
老者不知道還在和誰說着話,忽然眼前浮現出一張美輪美奐的俏臉,老者一呆,那張玉容的主人輕輕一笑,老者背心冷汗瞬間涌了上來,根本來不及做出半點應對,一股陰柔令人窒息的氣勁攀上老者喉間,然後老者只覺身子一輕,宛若騰雲駕霧一般飄了起來,腦海中轟鳴一響,便不省人事了。
杏子林裡鴉雀無聲,羣豪眼中,只看見了皖衣宛若鬼魅一般出現在曹姓老者身前,然後打開了那扇不知道哪家公子送的精美摺扇,輕輕一扇,曹姓老者就騰空飛起,撞在一棵杏樹上,落地生死不知。
夜雨和重泉齊齊嚥了一口唾沫,頭皮一麻,平日裡興許是離得近,只覺得這個姐姐長得又好看,人還很和氣,說話也風趣,沒想到出手如此狠辣無情。穀梁淚低哼一聲,暗暗給自己提了一個醒,幾日相處,皖衣隨和可親,差一點就忘了她是與言心爲敵的魔門傳人,武功高低不說,狠厲無情纔是她的本性。
皖衣舔了舔嘴脣,將目光落在張順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媚笑道:“該你了。”
張順打了個寒顫,戰戰兢兢的叫道:“你……妖女,你施了什麼妖法!”
“妖法,嘻嘻,聽起來不錯呢,怎麼啦,不敢出招了嗎?剛纔不是你們一定要我們三分樓換個人麼,我來了呀。”皖衣眨眨眼,媚態橫生,卻叫張順牙齒打顫,連連後退,驚懼之色顯於顏表。
“少了一個,還有四個,算啦,本姑娘便宜你們了,你們四個一起來吧,省得費工夫。”
杏子林裡靜的落針可聞,其中不乏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自詡也能一招敗了這位曹姓老者,但是像皖衣這般輕鬆的就好比彈去衣裳上沾染的一粒灰塵,卻沒有幾個人自認能做得到,而且方纔誰也沒有看清皖衣是如何落入場中的,身法快如鬼魅。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莫名的這杏子林中陰氣陣陣,叫人不寒而慄。
皖衣歪着頭,笑嘻嘻的看着張順,輕聲說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張順慘叫一聲,再也沒有勇氣叫陣,連滾帶爬的往場外逃去。忽地,耳邊傳來一個宛如追魂魔音般的旖旎聲音:“你要去哪啊……”呢喃輕語,近的好像是在說悄悄話,然後一隻柔滑冰涼的手握住了張順左腕,張順一驚,來不及做出半點應對,半個身子驟然麻木,好似空了一半,腦海中唯有一個念頭,我命休矣。這時,耳旁忽然傳來一個清朗叱聲:“夠了!”話音未落,右臂肩頭一股溫潤醇厚的熱氣竄進了太陰心肺經脈,抵住了堪堪就要漫過心房的酥麻冰涼之氣。張順茫然,擡頭望去,剛一睜眼,只覺有萬根銀針倒刺進了眼孔當中,疼的張順面容扭曲,慘嚎不已。方纔救了張順一名的聲音又道:“閉上眼睛!”張順忙不倏閉上眼睛,只求身邊的這些瘟神早些離開。
救了張順一命的自然是言心,皖衣一招敗曹姓老者,出手太過突然,沒有半點徵兆,就算是同爲一代翹楚的言心也始料不及,更遑論援手,不過此番皖衣再對張順狠下毒手,言心卻早有提防,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了半隻腳已經踩進鬼門關的張順。
不過,護住張順不死似乎不難,但要救他卻也不易。皖衣牽着手腕的玉手並不曾鬆開,見言心出手,嘴角微微上揚,輕輕嘿了一聲,沒有鬆開張順的打算,摺扇併攏成豎,迅如急電,沒有絲毫停頓的點向言心咽喉,就像是一直在等着言心出手救下張順一般。
言心神色淡然,不溫不火,右手探出,迎向摺扇。扇子到了半途,忽地皖衣詭異一笑,摺扇倒轉朝下,直直刺向張順頭頂百會。這一下無須刺實了,只要摸着點張順的頭皮,不死既傷,重則送命,輕則多半也會變成個白癡。言心玉容一冷,素手去勢不變,切向皖衣手腕,以不變應萬變,若是皖衣捨得自己的一隻手,言心倒也捨得張順的一條命。皖衣自然捨不得用一隻手腕去換一條微不足道的性命,嬌笑一聲,摺扇端處突跳而起,後發先至,點向言心手臂要穴。眼看這扇子就要刺中言心手臂,言心探出的素手快如移形換位一般縮了回來,大拇指不偏不倚的點在扇端。
指和扇端一觸既分,言心皺了皺眉頭,皖衣抿嘴一笑,卻還沒有鬆開張順的打算。這幾招變化快的讓人來不及眨眼,林子裡眼力稍稍差些的便只能看見陣陣殘影,不明所以,不過也能猜出來是後來那人救了張順一命。
被兩人攔在正中的張順搖搖晃晃,臉上的神情很是精彩,既是哭,也是笑,提線木偶也不過如此,尤其是胸口處從中而分,右邊是熱浪,左邊是寒冰,彼此涇渭分明,卻又犬牙交錯,蠶食着對方的地盤。此刻的張順,只覺得有人用了一把鋸子,將自己從頭頂直直而下剖了開來,然後再粘起來,記得以前聽過說書先生的評書,地府的十八層地獄當中就有這麼個刑罰,張順試着想回憶起來這個刑罰的名字,只可惜腦子裡的混沌越來越濃,便連胯下一熱溼了褲子也不知道。
言心有些動氣了,再這樣下去就算張順活下來也成了一個廢人,冷叱道:“還不放手?”
皖衣臉不紅心不跳,漠然應道:“不放又怎樣。”
“你們都住手!”一道身影兔起鶻落,快是極快,且不乏輕靈飄逸,很是賞心悅目。人影到了張順身前,沒有向言心或是皖衣出手,而是伸手按住張順的膻中穴。皖衣驚呼一聲,言心亦是臉色微變,這膻中穴正處兩股勁氣交錯爭鬥之地,兩道氣勁猶如高牆壘築的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