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年紀輕輕的趙玉真就坐在高牆之上,等了三個月。
一直等到冬去春來,滿山桃花開,趙玉真坐在桃花樹下,都不需要用那離火陣心訣就很快能吃到那又大又甜的桃子了。只是那個說三月之後還會回來的仙女劍客卻一直都沒有來。
趙玉真有些失落,師父呂素真說漂亮的女人都喜歡騙人,果然是真的。還是等着吃桃子吧。趙玉真躺在樹下,閉着眼睛聞着桃花香,呆呆地想着。
“傻道士,還等着吃桃子呢?”忽然一個厚重的聲音傳來,趙玉真擡頭一看,那個灰巾蒙面的身影正落在桃花枝之上。
“小仙女,我特別想知道你原本的聲音是什麼樣的。”趙玉真笑着開口,他十六年從未下過山,心思純淨如一汪清水,每日接觸的都是修道真人,這一句話也是出自肺腑,不帶半點調戲不純之念,可在正常人聽來,卻是再登徒子不過了。
李寒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憤怒:“小道士你找死?”
趙玉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小仙女你下來說話。”
“說個屁!”李寒衣罵了一聲,背後聽雨劍應聲出鞘,左手一劍向趙玉真劈去。趙玉真急忙後撤,手指狂舞,畫出一個符篆,瞬間狂風呼嘯,飛沙走石。李寒衣持劍後撤,右手又拔出一劍,寒光乍現,凜冽無比。
“小仙女你這柄劍不錯。”趙玉真讚道。
十大名劍中位列第三,曾經崑崙劍仙的隨身佩劍,鐵馬冰河,只在這個小道士眼中得到了一個“不錯”的評價。
“小仙女你遲來了七天。”趙玉真的關注點似乎並不在這柄絕世之劍上。
李寒衣有些氣結:“因爲去尋這把劍,所以晚來了七天。”
趙玉真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說道:“可惜這一次還是沒有桃子吃。”
李寒衣終於忍不住了,不再和這個腦子不好使的道士廢話,鐵馬冰河劍一劍襲來,劍勢浩瀚,如同一千匹鐵馬踏破荒原般奔襲而來。
趙玉真卻是一擡手,輕聲喝道:“止!”
李寒衣的劍勢忽然消散,她持着劍,微微有些呆滯:“這是什麼武功?”
“道法,大龍象力。”趙玉真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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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配你出劍?”李寒衣目光凜冽。
趙玉真搖頭:“大龍象力乃是至高道法,我青城山最高秘學,比無量劍法只高不差。”
李寒衣搖頭:“我不管,你出劍。”
趙玉真笑道:“你用本聲說話,我就出劍。”
“你。”李寒衣右手高高舉起鐵馬冰河劍,左手也擡起聽雨劍,怒道,“去死吧!”兩劍齊出,一下子在庭院中劈出了一條溝壑,趙玉真一個腳步踉蹌,差點跌進去。李寒衣乘勢一步踏上,又是一劍劈下。
那大龍象力的確是青城山至高道法,拿來對付這雙手劍術也並不是不敵,可趙玉真卻也生出了好勝之心,朗聲喝道:“桃花!”
李寒衣一愣,以爲他在喊什麼人,扭頭一看,卻見一柄桃木劍破土而出,衝着她直衝而來,她微微一側首,桃木劍堪堪擦過鬢邊,落在了趙玉真的手中。
趙玉真口中喃喃念道:“一成一敗,謂之一劫,自此天地已前,則有無量劫矣。”
忽然,整個青城山都震動了。樹林中鳥燕驚飛,山野間野獸狂奔,那些平日裡難得遇見的穿山甲、熊、長蛇甚至於地底下的蠍子、蜈蚣都發了瘋似的從山上往山下跑着。有上山求道的香客看見那些足足有兩個人的熊從自己面前跑過,頓時嚇得腿都軟了,可是那熊卻像是完全沒看到他們一樣,只記得衝着山下跑去。
青城山的門人們急忙一個個拔出桃木劍,以爲有大敵來犯,可卻只見整個青城山的生物都發了瘋似的逃離這座山,一時也摸不着頭腦。幾位閉關練氣的天師們紛紛出關,看到這異象之後,立刻掐指猛算。
只是一個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他們,這一任的青城山掌教呂素真走出大殿:“算什麼算,百獸畏懼他的威勢紛紛跑下山,整個青城山,還有誰做得到這件事?去福祿庭,找趙玉真!”
李寒衣也察覺到了周圍的異象,微微露出了一絲驚詫:“道士,你這是什麼劍法?”
“無量劍,無量劫,入此劫之人,生生世世,萬劫不復。”趙玉真輕輕舉起劍,李寒衣只覺得那小小的桃木劍背後似乎慢慢顯現出一柄巨大的劍影,不由地心中一驚,急忙握緊了手中的兩柄長劍。
“我有一劍名無量,以無量破萬法,以一劍破萬劍。”趙玉真嘴中輕聲念道,一劍斬下。彷彿如百尺長劍,橫劈而下。
“聽雨!”李寒衣怒喝一聲,手中聽雨劍震鳴不止,竟脫手而出。那聽雨劍乃是劍冢所鑄,乃是有劍魄之劍,此刻它竟感覺到了恐懼,擅自逃離了戰場。李寒衣只得御起鐵馬冰河,朗聲喝道。
“你驚得滿山禽獸走,我便引來滿山桃花墜!”
話音剛落,滿山桃花瞬間飄零,李寒衣一劍引來這一山之花,硬生生頂住了那百尺劍魂。庭院中桃花飛散,李寒衣破開花雨,又一劍而出。此時已是春天,李寒衣這一劍卻引來寒霜飛灑,她手持名劍鐵馬冰河,終於踏入了自己止水劍法的第二境——見山非山,見水非水。
趙玉真將手中桃花劍一擲而起,瞬間化成十柄百柄千柄幻影!
“虛妄!”李寒衣冷哼一聲,將那些幻劍瞬間劈落。
趙玉真一個縱身躍到了桃花樹上,輕輕折下一束桃花枝,笑道:“無量劫不如桃花劫,天上仙不如眼前月。”說完將那桃花枝衝着李寒衣輕輕擲去。
李寒衣長劍欲擋,卻見趙玉真輕輕擡手,用大龍象力御起那桃花枝輕輕一墜,一個轉彎又高高揚起,堪堪劃破了李寒衣的面巾,那張面巾再度掉落在了地上,仙人般的容貌再度出現在了趙玉真的面前。
正趕來的六位天師見到此番場景猛地駐足,其中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望了呂素真一眼,嘆道:“攔了你這徒兒十六年,終於還是墜了凡塵。”
呂素真嘆了口氣,沉聲道:“命中有此劫。”
“小仙女,你長得這麼好看,爲何總擋着自己的臉?”趙玉真坐在光禿禿的桃花樹上,笑着問道。
李寒衣這次也不躲避,只是看着那桃花上微微笑着的年輕道士,問道:“那你劍法高超,爲何不敢下山一行?”
“師父說,我不能下山,我下了山,會有很多人死的。”趙玉真搖頭。
李寒衣愣了一下,看着一臉真誠的趙玉真,心想可能那個傳說是真的,但還是說道:“我第三次來青城山的時候,你隨我下山。”
趙玉真想了想,說:“你用你原本的聲音說一遍。”
李寒衣一瞬間想要再度拔劍,但最後還是忍住了,點點頭:“我下次來青城山的時候,你隨我下山。”她的聲音清脆溫婉,像是山水敲在石板上一樣好聽。
趙玉真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問問我師父。”
李寒衣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師父劍法如何?”
趙玉真想了想:“現在比我稍微高一點,不過一年後估計就不行了。”
李寒衣點點頭:“那我一年後來,要是你師父不允,我就打得他允!”說完便拾起了聽雨劍插回鞘中,頭也不回地下山而去了。下山的時候,她還遇到了一個穿着一身灰衣的年輕男子,那個男子此刻眼神呆滯,彷彿被什麼奪去了魂魄。
李寒衣瞪了他一眼,那男子纔回過神來,慌亂地說道:“我……我叫雷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