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讀完高中後就沒不讀了,她去了北京工作。我不知道她做的什麼,但我知道她做的工作很賺錢,她給我買最好的衣服,讓我上貴族學校。一切只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夢,當我完全沉浸在夢裡時,夢卻醒了。我見到小姑最後一面,也是在牢裡,我突然很恨那種地方。她做的是走私生意,很大。和夥人全跑國外了,只有她被抓到,判了無期。
初三之前,我有個很好的同學,有天因爲想到弟弟。我跟她說。“有的時候我不想回家。”她問我爲什麼。我說。“家就像情感催化劑一樣,總會讓人想到一些不願想起的事情,因爲對家是不設防的,所以它很容易便削若了你的意志,進而攻佔心靈。”她顯的很是生氣,我不知道我說錯了什麼,也無從解釋。她扯着嗓子罵道。“你他媽的知足吧!你知道什麼是生離死別嗎。你知道什麼是貧富差距嗎。”罵完憤然而去,我被罵傻了。當時宿舍還有另一個同學。她告訴我,她剛失戀,好像是那男孩顯她家裡窮。聽完後,我到是想罵她讓她學會知足。做了三年的朋友,居然比不上她一個未成型的男朋友。後來她跟我道欠,我告訴她。“那男的真明智。”後來就再沒理過她。我一直認爲很瞭解她,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最不瞭解的卻是她。我們對於相互的家庭一概不知,我喜歡她散漫的眼神,不諳世俗的心,更喜歡她顧影自憐般的微笑。後來我才知道,我一直是把她所有的缺點當成優點來喜歡,把優點當成缺點遺忘。所以註定不會長久。
高一時,有個同學跟我說喜歡我。我當他開玩笑,我說我不喜歡你。我確實不喜歡那男孩,壯的老讓我把他和動物想到一塊。走起路來像大象,確實是一步一個腳印。也許是仗着家裡有錢,以爲他喜歡的人別人就必定也會喜歡他。他每天都不依不饒的追着我說。“我暗戀你很久了,你接受我吧,只要你接受我,我能爲你改變一切。”我疑惑的望着他問是不是真的。他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我感動了,頓時覺得,不能以貌取人。於是我說。“我相信你,只要你能把你身上的肥肉減掉一半,我就接受你。”他想了很久才怏怏不樂的說
。算了,讓我看到一堆好吃的東西,又不讓我吃,我知道比暗戀一個人還要痛苦。我說可以理解。他大吼道。“滾。”我剛要照他說的去做,他突然又叫住我,然後走到我面前啪的一聲打在我臉上,然後說。“你讓我暗戀了幾天,很痛苦,現在算扯平了。”
動物就是比人的力氣大,打的我足足退了兩步。當時我並沒有生氣。他的一把掌把我從花好月圓的幻想中拉了回來。我終於徹底明白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人會對自己好,就連遭受了十月懷胎痛苦的趙蓮蓮都能拋下自己,還能相信什麼。再次見到那同學時,我跟他說謝謝,他被謝的莫名其妙,他罵我神經病。我纔沒空理會他這些,我知道別人施捨的我要還,別人欠我的要拿回來。當然我並不認爲我的命比他賤,也不傻到去找他拼命。他當我是神經病,以爲我早把那事忘了,也可能是因爲盲目的自信,所以被人打一頓後還莫名其妙。爲他我花去了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又值又不值。
那天晚上我哭了,不爲任何人,包括自己。就是有種要流淚的衝動,聽小姑說。一個好人要變成一個壞人很容易,只要做一件壞事就行了。但一個壞人要變成一個好人就很困難,你那怕做了一百件好事,你也是個壞人。
九三年的暑假顯得很漫長,像似中間隔了幾個世紀,怎麼揮霍,都揮霍不完。也許是因爲我太孤僻,所以我沒有一個朋友。除了和小姑聊電話外,我便躲在房間裡發呆,有時也會覺得自己很孤單,有時卻在享受這種孤單。小姑問我想不想去北京過暑假。我說不想。他詫異的問我爲什麼。我說。“太短了,剛適應,暑假便沒了。當然如果小姑答應讓我放棄學業,以後跟小姑混,我是滿心歡喜。”小姑罵我人小鬼大,做事不靠譜。我心想。什麼都照譜做,那跟機器有什麼區別。嘴上卻說。“有小姑在,我的前程一片光明。”她會笑着罵我沒一句正經話。我是喜歡和小姑拌嘴的,我們很少有過共鳴,需要的只是能聽到對方的聲音。
我根本就不想去讀什麼貴族學校,但我更不想違背小姑的意願。貴族學校的最大特點就是收費貴的嚇人,但
去那所學校讀書的人卻是絡繹不絕。那所學校的學生多數都和家人存在矛盾。大體也就分兩類,一類太依賴父母,程度已經到了他們的思想都要取決於父母。他們從不想未來,整天打打鬧鬧混日子。基礎建立在父母身上,他們認爲只要父母還在,他們就沒有自強的必要。父母的光環把他們封鎖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見識短淺,思想簡單。你可以很容易成爲他們的朋友,也會莫名其妙的成爲他們的敵人。還是有種是終日忙碌型的。他們一邊想擺脫父母,一邊又在努力超越父母。他們追求的是自強,自由,爲此也免不了要和家人鬧矛盾。精疲力竭後,他們會覺得自己像秋後的螞蚱,前路茫茫。我在那裡上了兩年,有時覺得自己像呆在精神病院裡。有時也會懷疑自己也是個精神病人,所以和那裡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成爲朋友。記得泰戈爾的《飛鳥集》裡有句話。“讓生麗若夏花,死美比秋葉。”不知道那裡的人有多少看過的,但我知道他們鍾情於秋葉。我去的第一個學期,自殺兩人。剛開始不理解,後來完全是麻木,也羨慕。心說。“瞧他們做秋葉的同學,個個都像被俘的將軍。把生命演繹的轟轟烈烈。”放棄還未罪惡的生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知道跟他們比我是庸俗的,所以我一邊苟且偷安,一邊笑他們都是傻瓜。
林輝打斷莫蓉說。“你還沒遇上我,當然不能壯烈。遇到我就更不行了,咱們紅塵未了,你六根不淨,空門也不會收你。”
莫蓉雙手攔住林輝的腰,沉默片刻後繼續說。
日子越過越覺得度日如年,一天我去了鎮上的一個書店,店名叫“幽吧”。如果不是從玻璃門裡看到裡面排列整齊的書的話,真的讓人懷疑那是個不起眼的小酒吧。書店裡只有一個營業員,從年齡看,應該不超過十五歲。靠右面門的位置放了一張桌子,桌面滄桑斑駁。那女孩趴在桌子上正專心的寫着什麼,看到我進去,擡頭對我微笑一下,便又專心的寫了起來。她把寫好的部分用一本書壓着,像似生怕被別人看到纔要這樣做。她卻不知道,這樣做只會讓她做的一切欲蓋彌彰。至少已經激起我的好奇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