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專科只有三年,所以比葉欣要先畢業一年。他談不上喜歡北京,但也不討厭,可他畢業後怎麼也不願留在北京,原因是離爸爸太近,不想整天被他罵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他覺得這大大的冤枉了他,至少他現在花的大部分錢都是他畫畫掙來的。他爲電視臺少兒頻道畫的卡通小人是他賺的一筆最大的外快。他的卡通小人印成畫冊時,他拿給媽媽看,媽媽揹着他又拿給爸爸看。爸爸當着媽媽的面啪的一聲摔在他面前說。“幼稚,留着以後哄孩子吧!”林輝笑着說。“你也息怒,我那裡有了,這份還是你留着吧!以後哄你孫子。”林輝在爸爸未來的及發怒前逃之夭夭。
林輝很難明白爸爸的心理,就像爸爸也很難明白他一樣。他覺得最有意思的是媽媽安排他相親,他知道這也完全是爸爸的主意。不久後,他將踏入社會。這是爸爸給他的一個選擇,他沒選時已經猜到了答案。
那天媽媽神秘兮兮的把他帶到一間幽靜的茶館,他們剛做下不久,從外面進來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那女孩微笑着徑直朝他們走來,林輝在腦子裡迅速的搜索一遍,還是記不得自己有過這麼個熟人。那女孩親切的叫媽媽林阿姨,然後望他一眼便害羞的底下頭。媽媽給他們相互介紹後就走出了茶館。
女孩不停的喝茶,林輝不停的給她倒茶。女孩不停的說謝謝,林輝不停的說不用。
女孩說。“你好,我叫雲靜。”
林輝說。“知道,我媽剛纔說了。”
林輝問。“你上的是什麼學校。”
女孩有些慌亂,恢復平靜後說。“我沒上學了,在林總的工司工作。”
林輝笑笑說。“喝茶,喝茶。”說完林輝又爲女孩倒上一杯。
女孩喝完茶說。“我家也是安城的,小林村。”
林輝說。“都是老鄉,多跟我爸套套近乎,讓他提拔提拔你。”
女孩吞吞吐吐的說。“我們……”
林輝說。“喝茶,喝茶。喝完茶,我們不但是老鄉,而且也是朋友了。”
女孩說。“林總的意思是……”
林輝說。“我知道,來喝茶。”
女孩終於喝不下去了,她藉口還有事,便和他告辭。林輝說。“有空我請你喝茶啊!”女孩像聽到世界上最惡毒的聲音,連回應他都沒,便大步朝門外走去。後來他在爸爸的公司見到那女孩。他說。“老鄉,請你喝茶。”那女孩望着他笑的很甜,女孩說。“沒有時間去啊,過段時間就接婚了,到時候請你喝喜酒。”後來他再沒見過她。就這樣,有的人一生見一次面也就足夠了,不用念念不忘。
林輝沒精打彩的回到他和葉欣租住的出租屋。葉欣正躺在沙發上邊看小說邊磕瓜子。瓜子皮仍的到處都是。林輝氣沖沖的拿把掃帚狠狠的掃着葉欣扔在地上的瓜子皮。葉欣繼續磕,且瓜子皮都是瞅着林輝掃好的地方扔。
林輝罵。“缺德。”
葉欣還罵。“你才缺德,天天給你做飯,掃個地還顯臉色。”
林輝罵。“你是不是人,我們合約上說的好好的,你做飯,我洗衣服。你忘了,你忘了誰天天給你洗的衣服。”
葉欣不說話,賭氣的從林輝手裡奪過掃帚掃地。林輝看着葉欣放在茶几上的小說說。“哎呀,上帝終於開恩了。你終於意
識到看催人淚下的小說有害身心了。我耳根也終於能清靜了。”
葉欣說。“瓊瑤姐姐的書都看完了,要是瓊瑤姐姐有新書,我還看。莎士比亞也死了,不死寫的東西我還哭。”
林輝說。“別以爲我不說你,就是對你沒意見。我是懶得打擊你。現在我決定冒着雷劈的危險告訴你,你哭得真沒你唱的好聽,而且你帶配樂的哭都沒你不帶配樂的唱好聽。”
葉欣不屑說。“低俗,就會搞那些小孩娃娃喜歡的東西。畫幾張卡通漫畫就自滿的站那嘿嘿傻笑,別人不說你傻冒,那是顧全你面子。”
林輝沒好氣的說。“做飯去,我餓了。”
葉欣說。“做什麼。”
林輝說。“我有得選嗎,都三年了,再笨的人也該學會做幾樣菜了。這些你學不會我不說什麼,但你也該把放調料的分量搞清楚吧!哎呀!我這三年是怎麼忍過來的,莫非別人都在進化,我在退化。”
葉欣戴上圍裙,拿了條毛巾綰在頭上,自顧自的向廚房走去。林輝望着葉欣的背影嘟囔句。“不行就不行嘛,還搞防僞。”索性葉欣沒聽到,也就沒爆發世紀革命大辯論。林輝拿着葉欣剛放在桌子上的(少年夢),一眼瞄到作者的名字。“劍魚”。林輝心說。“靠,比我還虛僞,你以爲你寫“劍魚”別人就不知道你本意是“賤魚”。”林輝剛翻開封面就聽葉欣朝外面喊。“沒菜了,下去賣茶。”
林輝在樓下的菜市場買了菜。回去時,葉欣又坐在沙發上一邊磕瓜子一邊看(少年夢)。林輝憤憤的把手裡提着的菜重重的放在葉欣前面的桌子上。葉欣沒動,林輝一下坐在葉欣旁邊,又故意的擠了她一下。葉欣頭也不擡的說。“別動,剛看到精彩處,看完這一點就去做。”林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少年夢)吸引上的。兩人沒說一句話,剛開始時是葉欣兩手拿書兩人看。最後是兩人一起拿書兩人看,直到翻到最後一頁。葉欣愣愣的發呆。自語道。“破書,誰寫的啊,神經病。”林輝說。“主角怎麼那麼像我們。”葉欣說。“破書,害得我今晚肯定要失眠,燒掉,燒掉。”
林輝看了看時間,距他買菜回來已經過了五個多小時。也就是說他們接下來要吃的是晚飯。林輝突然覺得很餓。催促葉欣趕緊去做。
葉欣做飯時,林輝看着葉欣家庭主婦的打扮,心猛然一動。他靠前兩步,手攔在葉欣的肩上。葉欣一手拿着鍋鏟,一手握着炒菜鍋。身子動了一下。林輝早有準備,沒讓他甩開自己的手。葉欣說。“拿開,沒空跟你玩曖昧。”
林輝說。“今天去相親了,女孩不錯,我也喜歡,從她見我時的眼神看,可能也是喜歡我。你說我是接受不接受呢!”
葉欣說。“你個動物,滾。”
林輝悻悻的放了手。
林輝不是動物,他還想着莫蓉。他表面開心不過是爲了掩飾內心的空虛。葉欣跟他一樣,現在回過頭來說他們是孤單的孩子是可恥的。但他們真的孤單。林輝不是動物還因爲對於葉欣的幾次引誘他都控制住了自己。葉欣也是。葉欣怎麼也想不通,她引誘林輝的時候會把銘新忽略掉,而林輝引誘她時她怎麼又會突然想到銘新。
銘新揹着家人沒考南方的大學。他不知跟誰打聽到葉欣報考的大學後也報考了那所大學。但不在一個系。銘新覺得自
己又自私又傻。自私是因爲他想一件事時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傻是因爲他分不清到底愛不愛葉欣。對於葉欣,他一直是付出的那方,他從不言敗。如果葉欣真的答應了他,他可能也不會有多興奮。從小到大,他都是個矛盾的孩子。因爲父母離異的關係,很小的他就不相信任何人。也許,他只是想證明些什麼。很多年後,他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悲嘆自己淒涼的一生時,當他回頭想了這些事,他終於明白,他是愛過葉欣的,但是那愛很短暫。他覺得他的人生就是應該這麼殘破,因爲自私。
林爸爸打來電話時,他們正在吃飯。林輝的手機是媽媽送的最新款的諾基亞。他知道這是爸爸的目的,現在爸爸就在收穫他的勞動成果——隨時訓他。林輝接通後,按了免提,放在桌角上。電話裡傳來爸爸的吼聲。林輝嚼着嘴裡不鹹不淡的菜口齒不清的靠近一點電話說。“對了,爸。想起來個事。你以前不是不讓我吃豬肉嘛,說什麼吃了豬肉比豬還笨。你不知道,當時我奶奶也就是你娘偷着天天讓我吃豬肉,說長驃。”電話那邊先是沉默,他隱約聽到媽媽的笑聲,然後便是爸爸那雷霆般的聲音。
林輝拿了一個沒裝飯的碗罩住手機,聲音驟小,隱約可聞。一邊的葉欣笑的前俯後仰。指着林輝笑着說。“不孝子。”
過了一會,像是聽不到碗下面的聲音時,林輝把碗拿開。對着電話說。“爸,還在不在。”對方沒應,不過像似受到什麼干擾咳嗽了一聲。林輝訕訕說。“爸,你怎麼還在啊!吃飯沒,肯定沒吃。公司忙不忙,肯定忙。我媽今天做的什麼飯,肯定還沒做呢!奶奶還做夢嗎?肯定做。還會夢到爺爺嗎?肯定夢得到。對了,最後一件事,我又畫了一冊卡通小人,兩個電視臺掙着要,一個是北京電視臺,一個是北京市電視臺。我很矛盾,都在北京,我該相信那個電視臺。”
林爸爸強壓怒火說。“今天那女孩那一點不好,你看不中人家。”
葉欣突然站起來,把腰彎到林輝的手機旁湊合說。“就是,就是,人家那一點不好,你看不上人家。”葉欣說時用的是安城純正的方言。
林爸爸那邊說。“誰。”
林輝湊過去說。“老鄉,小學時認的小妹,奶奶知道。”
葉欣說。“老鄉,小學時認的姐姐,奶奶知道。”
林爸爸那邊說,不過話顯然是對葉欣說的。“你們別亂來啊!”
葉欣一聽就不高興了,調出一嗲的能酥人骨頭的聲調說。“怎麼叫亂來啊!天天睡一起,睡一張牀算不算。而且還……。”林輝沒等葉欣說完,趕緊把電話拿到耳邊,兩手捂的緊緊的,嘴裡不停說。“她胡說,我們住一起,但不睡一張牀。”說完的林輝覺得有什麼地方說錯了,改口說。“說誤了,我們不住一起,也不睡一張牀。”說完後林輝覺得還不對,又改說。“亂了,我們睡一張牀,但不住一屋。”林輝覺得還是不對,又想改,但電話那邊已經不給機會了。
林爸爸那邊暴怒說。“你個敗家子,你個……。”
林輝啪的一聲把電話掛掉,自語道。“差點沒被罵流氓。完了,完了,我爸肯定得誤會。”葉欣只是笑,他問。“這跟敗家有關聯嗎?”
葉欣突然停住笑嚴肅的說。“有。”
林輝想了想說。“我覺得也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