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良想掙扎着爬起,只覺肚子翻江倒海一般,情不自禁便噴出一堆混合着鮮血、胃液、食物殘渣、黃膽苦水的穢物。他想去看對方的方位,卻發現兩眼模糊,劇痛如潮水般侵襲大腦,手掌一軟,倒在嘔吐物上再也爬不起來。
董元泰蹭的從太師椅站起,雙目圓瞪,手指不受控制的顫抖。
只一腳!
一腳便把乾光道場的未來之星張元良踢得不知死活!從他躍起到撞上天花板,再落回地面,全部過程不超過三秒鐘,也就半個呼吸的時間!
這是怎生一副慘烈的景象?
要知道張元良和師父楊立恆比試時,你來我往過了三十來招才落敗的。
方元宏剛接住顧姣姣的一百元鈔票,幾個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裘織琳的那一腿,當真是翩若驚鴻,快如閃電。
“哥哥,我們贏了。”裘織琳掠掠頭髮,回眸給了廖學兵嫣然一笑。
張元良和鐵猴子水平接近,但他比鐵猴子還要輕視敵人,而且沒有鐵猴子的武器和相應的經驗,被裘織琳一招擊敗不在話下。
“怎、怎麼回事?”方元宏結結巴巴問道。
兩個女弟子這才上前檢查張元良傷勢。董元泰急忙問道:“元良怎麼樣了?”
女弟子見他腹部破開個碗大的創口,肌肉和皮膚翻滾出來,鮮血汩汩流出,兩人都嚇得臉色蒼白,片刻做聲不得。
董元泰得不到回答,又追問一句:“喂,元良沒事吧?”
裘織琳說:“他一個小時內死不了,我允許你們叫救護車,連同先前的那個傢伙一起送去醫院。”
董元泰連續三次深呼吸終於讓手指不再顫抖,眼前的局面令乾光道場弟子們陷入一個非常被動的境地。根據契約,他們必須在朱雀武館無條件幹活直至武館倒閉爲止。
這是讓人無法接受的,如果大家當真接受契約條款,那麼他董元泰將成爲衆人眼中的罪人,所有人將聯手起來孤立他。他徹底喪失高高在上的地位,甚至連保潔員都不如。
廖學兵笑道:“我該怎麼安排你們今後的生活呢?”
“很好!我來挑戰你!”董元泰再也矜持不住,抓住衣襟往外一把扯開,衣釦崩脫,練功服被甩到牆角,露出上身精赤的肌肉羣。
被曬得黝黑的皮膚,肩膀橫闊,胸肌隆起,腹肌一塊接一塊的整齊密佈,緊緻的肋肌勒住肋骨彎曲的弧度,肱二頭肌像是小老鼠在手臂上活動。這身材放在健美大賽裡拿個銀獎不成問題。
裘織琳微微搖頭,說:“沒興趣,你們已經輸了。”
董元泰悶哼一聲:“是,按照剛纔的協議,我們是輸了,但是我再附加一條!再打一場,如果輸了我一輩子都是你的奴隸!”
“等等!”一直沉默的蔣元昌突然叫道:“廖館主,我退出,我和董元泰這條狗不是一路的,本人從一開始就在心中確認廖師父是朱雀武館的唯一領導,董元泰的所有言行我都極不認同並表示強烈反對!”
董元泰深深吸了一口氣
,用陰森森的眼神盯着蔣元昌,沉聲道:“老蔣,你這什麼意思?剛纔姓廖的沒來之前我問過好幾遍,你都沒說過反對,現在元良輸了你就反對?是不是真想坐享其成啊,牆頭草兩邊倒麼?”
蔣元昌嘿嘿冷笑道:“別開玩笑了,你先前得意的時候有問過我意見嗎?還不是想等着打敗廖館主,掌握大權了就把我踢走?”
這傢伙索性走過去,站在廖學兵身邊,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廖館主,在下蔣元昌,一切以廖館主馬首是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他弟子滿臉愕然之色,曾映蓉情急叫道:“蔣師兄!”蔣元昌置若罔聞。
董元泰眼中充滿血絲,咬牙切齒道:“老蔣,等我打贏了,你一定會後悔剛纔說錯了什麼!”
蔣元昌說:“跟着廖館主,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事情。”
“那好,你替我妹妹去和他對打一局?”廖學兵面無表情的說。
蔣元昌的笑容立即僵住,吭吭哧哧的道:“這個……那個,館主啊,我雖然不怕死不怕痛,但是萬一輸了對您也會造成不利影響……”
“不敢打就閉嘴。”
大廳裡的氣氛一時怪異到了極點。
董元泰壓住火氣,漸漸將身體提升至最佳狀態,啞着嗓子道:“怎麼樣?打不打?”
當此之際,唯有放手一搏。
他的腦筋急速運作,評估判斷眼前女霸王龍的等級。能一招擊敗高階武術家的,起碼必須比對方高三至五個等級,那麼她最差也是高階武道家,如果往高了猜,很可能是師父那一級別的大高手。
當然不排除是張元良狀態下滑得厲害,而且太大意輕敵了,他一上手就高高躍起使出雙龍取水,全身空門大露,能不被人抓住破綻嗎?
董元泰自己是次階武道家,近一年來狀態保持得非常好,與高階武道家未嘗不能一戰。何況他還有自己的殺手鐗,一根長期藏在鞋底的毒針。
毒針用不鏽鋼製作,淬以氰化鉀溶液,每個月都會更換一次,以防毒液失去效力。他二十歲那年被一個仇家在小巷打了埋伏,身受重傷返回道場,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從此董元泰就在左右兩隻鞋子裝了兩根毒針,以備不時之需,雖然直到現在一次也沒用上。
不過現在機會來了。
“來吧,我不怕你。”
裘織琳扭臉看見廖學兵微微頷首,便說:“既然你想賭上你的一輩子,那也由得你。”
蔣元昌不用廖學兵吩咐,上前拖走尚在抽搐中的張元良。
董元泰雙腳不丁不八站立,和張元良一樣採取了守勢,同時雙眼緊盯裘織琳的雙肩。在對戰中,肩膀是手臂的基礎,也是身體重要的平衡部位,只要她打算移動,肩頭會先行晃動。關注對方的肩膀,可以預判她的後續幾步動作。
裘織琳仍舊站着沒動,雙方僵持了十來秒鐘,董元泰開始繞着她踏出“意通步法”。這是佛門絕學“蓮花步”的一個分支,相傳佛祖釋迦牟尼出生時立即在地上走了七步,步步生
蓮。
腳步輕盈漂浮,彷彿踩在水面上一樣微微晃盪,看上去很不踏實。從腳步導致膝蓋、腰眼、肩膀乃至是整個身軀也跟着微微晃動,似乎無法保持平衡穩定,好像隨時隨地想要摔倒一般,讓人難以判斷他的所有動作,非常的虛幻縹緲。
方元宏驚叫道:“董師兄的意通步法已經達到了七朵蓮花的境界!”這是他們乾光道場的一個隱語,意思是說眨眼間能踏出七個步子,叫人捉摸不了他的身法。
董元泰全神貫注,聽而不聞,已經繞着裘織琳走了四圈。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額頭滾滾落下,砸在地板上。就在這四圈步子裡,他的精神達到了比賽時的百分之兩百,看到許多平時看不見的情況。
周遭的環境在董元泰眼中變得十分模糊,只有裘織琳的身形越來越清晰,像是黑白照片裡的一個全綵人影。
他感覺到裘織琳悠長均勻而細微的呼吸,固定保持在每次十二秒鐘。他聽到裘織琳每分鐘四十下的心臟跳動,沉穩有力,比絕大多數男人都要強壯。
而自己因爲緊張,心臟卻是跳得越來越快。
現場的空氣快要凝固了,誰也不敢說話。只有段元文從昏迷中醒來,捂着脖子小聲的叫喚着,但這時誰也不去關心他的死活。
一隻飛蛾撲騰着翅膀,離裘織琳的臉頰越來越近。這時董元泰已經繞到她的身後,憑藉敏銳的觸覺,察覺到對方正在不耐煩的皺起眉頭,甚至還牽動了脖子上的肌肉。
就是現在!
“呀喝!”董元泰喉嚨迸出一聲,驀然發動。腳跟在地上猛的一擰,右手直取裘織琳後心要害,另一隻手隱藏在後面,腳步虛晃。
速度之快,甚至在空氣中劃出虛影。
裘織琳果然閃身避讓,然而董元泰的龍爪手乃是虛招,真正的殺着隱藏在鞋子裡,意通步法瞬間踢出七腳。
其中六腳皆是虛影,只有一腳是真的。端的叫人眼花繚亂,分不清東南西北,而那毒針,就在鞋底!
去年的第二十七屆國際散打爭霸賽,董元泰就是憑這一招擊敗以腿功見長的泰拳高手巴頌,踢斷對方四根肋骨,而巴頌連零點一秒的閃躲都做不到。
裘織琳連連後退,董元泰的身體完全舒展開來,攻勢連綿不絕,如同暴風驟雨,意通步法籠罩了裘織琳所有方位。大廳裡只看見他忽前忽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腿影。
四處激起呼呼風聲,連同地面的塵埃跟着漂浮飛舞,牆壁上被燈光映照出的影子快得讓人目不暇接。風聲甚至激盪到蔣元昌臉上,嚇得他心臟砰砰亂跳,沒想到董元泰竟強悍到了這等地步,至少也是次階武道家巔峰狀態級別。
裘織琳一腳踏在張元良遺留的一灘鮮血,血液粘稠溼滑,腳步微見散亂。
董元泰心頭暗喜,一記招大力沉的“龍擡頭式”徑向她的肩頭打去。
裘織琳擡手,雙方的手前臂交叉格擋,發出嘭的一聲震響,猶如音箱放出的最沉重的低音,震得所有人耳膜都嗡嗡作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