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曲彈畢,筱筱抱着瑤琴起身,緩步走下高臺。臺下不曾將她容貌看得分明的衆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想要一睹芳容。
誰知,走出紗幔的女子,臉上竟還戴着一張面紗。除了她那雙帶着三分譏笑、三分頑皮的美目,什麼都看不到。朝着衆人微微施禮,筱筱轉身就要走。
這時,突然走出個人來,年紀不大,卻是副不可一世的樣兒,一張肥臉笑得見牙不見眼,上前攔住她的去路:“小娘子,別急着走啊。”
他搓着手笑得猥褻,色迷迷的小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的轉。原本在他身後的幾個跟班,忙上去將筱筱圍在中間,不讓她離開。
帶着笑意的眼睛立刻冷了下來,面紗後的人此刻正在心底冷笑:魂淡二逼,弄不死你!
對面的人哪裡知道她的想法,走上前去伸出一隻豬蹄,想要摘掉她的面紗:“曲兒唱的那麼美,讓小爺瞧瞧,這小臉蛋兒長得是不是也像曲兒那麼美?”
“嗖”一枚飛鏢擦着豬蹄飛了過去,“叮”地沒入牆壁,只剩一縷紅色的絲帶掛在牆上。
嚇得那人臉色蒼白,縮着手四處張望:“誰?是誰?敢暗算大爺?”
筱筱瞥了眼不遠處的無情,他理了理衣袖,事不關己地搖起手中摺扇,非常無辜地朝這邊看過來。果然是老狐狸教出來的小狐狸啊!
找不到暗算之人,豬頭和他的嘍囉雖然心有餘悸,卻又開始看着筱筱流起了口水:“小娘子,小爺找媽媽贖了你,回府給小爺當四姨太……”
這次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一腳給踹得飛了出去。豬頭捂着肚子,痛得蜷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也沒能爬起來。立刻有兩個嘍囉跑過去,手忙腳亂地扶着他坐了起來。
這羣嘍囉平日裡欺軟怕硬慣了,仗着背後有人撐腰,便想着羣起而攻之。可等他們看清來人兇狠的模樣,一個個頓時矮了半截。
饒是其中有個膽大的,指着對面的黑麪神結巴道:“你、你是何人?竟然敢打知縣老爺家的大公子?”
若不是被三娘收了劍,哪裡還會聽到這番呱噪?不聽他囉嗦,冷血眼一瞪就要動手,被筱筱一把拉住,在他身邊小聲囑咐道:“不要把他們打死了,打個半死就好。”
冷血詫異地回頭看她,就見她調皮地衝着自己眨眼睛。心裡的火氣頓時散了大半,眼底也浮上了三分笑意,出手卻是依舊狠辣。
這笑,對幾個捱打的來講,無疑是地獄修羅嗜血的笑,心驚之際,還被打得哭爹喊娘。他們這才知道,今天真遇到個不怕事的!只可惜,悔之晚矣。
雖說他打得痛快,卻也真真的惹出事來。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對方的老子正是這裡最大的地頭蛇。
就在大家擔心無法收拾的時候,就聽得有人嚷道:“讓開、讓開!官府辦案!”
循聲看去,只見追命和鐵手,帶着金劍、銀劍走了出來。
追命將“神捕司”的腰牌在知縣少爺等人眼前晃了晃,大聲說道:“我們得到消息,此地有人冒充官家家眷欺詐。我等奉命將欺詐之人捉拿歸案。”
說到這兒,他回頭看了看筱筱和冷血,得意地挑眉:怎麼樣,我聰明吧?
不出意外收到一對白眼和一張冷臉,他也不惱,氣勢十足地指着倒在地上□□的幾個人,吩咐道:“來人,將人犯綁了,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我們不是……”
“唉……”
“哎喲……”
不管他們怎麼叫喚,鐵手、金劍和銀劍麻利地用繩子將他們綁了,就像拉了一串螞蚱,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可憐那知縣家的少爺,哪吃過這樣的苦頭?剛纔挨的那一腳,幾乎要了他半條命,現在這麼一折騰,乾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被兩個手下擡着,往自家大牢走去。
時間到了後半夜,天香樓裡已經沒有了喧鬧。本該就寢的姐妹們,卻都守在大廳裡,一個個看着門外翹首企盼。
“我們回來啦!”
聽到追命歡快的聲音,大家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忙迎了上去,圍着他們嘰嘰喳喳地問這問那,大廳裡頓時熱鬧起來。
對他們離開之後的事添油加醋的講了一遍,追命得意地瞅着無情,得瑟道:“我就是證明給人看看,我不僅跑得快,腦子轉得也快!”
鐵手從懷裡拿出一摞銀票,遞到三娘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些都是知縣贖他兒子的贖金,我本來不……不過,追命說得也對,我們就當是劫富濟貧。”
三娘接過來仔細清點,最後,看着他們好氣又好笑地說:“這法子不錯,再多幾個這樣的冤大頭,不出三天,你們就能離開我這天香樓了。”
“要不是鐵手攔着,今天我就讓那個知縣拿十萬兩出來!”追命不服氣地說着,還回頭瞪了鐵手一眼。接着,又很有成就感地笑了:“不過,有五萬兩總比沒有的強。”
大家又說笑了一陣,才各自回房休息。
筱筱洗漱妥當,滿意地抱着棉被準備和周公約會,突然聞到一股奇香,頓時失去了知覺。
從門外閃進兩個蒙面的黑衣人,他們朝牀上昏睡的筱筱看了看,便扛起人就走。一個在前面探路,確定沒人才朝後面的打個手勢,那人扛着筱筱跟上。
可是,這兩人很怪,劫了人不直接往外走,反而在院子裡轉起了圈,還故意在無情和冷血的門外弄出點動靜。直到惹起屋裡人的警覺,才快速地翻牆逃走。
冷血拾起落在地上的頭飾,忙朝着他們消失的地方追去。他握緊手裡的東西,正是筱筱剛纔戴在頭上的那支步搖。
“不公平,咱們這樣跑,無情可跟不上。”拉住扛人的黑衣人,另一個嬌滴滴地說道:“回去把他引過來好了。”
扛人的那個可不幹了,將面罩拉下來,赫然是紅綃!
她把筱筱放在地上,壓低聲音說:“那小子可追得緊,小心被他看出破綻來。”
不用問,另一個肯定是紫菱。她連忙幫紅綃戴好面罩,笑道:“怕什麼,咱們繞一圈,他發現不了的。”
“那你來扛。”指着地上的人,紅綃一副“我不幹了”的模樣。紫菱抽了抽嘴角,扛起死沉死沉的筱筱,認命地跑起來。
折騰了一陣,總算將冷血和無情都引到了附近。將筱筱扔到地上,紅綃拿出個小瓶在她鼻子前晃了晃,她“嚶”了聲,慢慢地醒過來。
筱筱打量着周圍,荒郊野林,看不到個人影,這是哪裡?我剛纔不是在睡覺嗎?怎麼到這兒來了?突然,靈光一閃,她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你妹的!姐又穿了不成?
可是,衣服還是剛纔睡覺穿的那套,還光着腳。筱筱正在猜測這次是不是身穿,就感到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想她也是練過功夫的,雖算不上絕頂高手,但是,也不至於有人靠近,而她毫不察覺。這貨毫無生氣地走近她,未免太驚悚了些!
等她硬着脖子轉過去的時候,更驚悚的出現了:一個穿白衣的,披頭散髮看不清模樣的,不曉得是人是鬼的東西,正站在她身後。一隻慘白的爪子,還搭在她肩膀上。
“啊!”尖叫的同時,筱筱想也不想一拳朝“它”打了過去,距離太近,那貨竟然沒避開,硬生生地捱了一拳。沒空去研究“它”,筱筱撒開腳丫子,驚叫着瘋跑起來。
紅綃從樹上躍下,輕輕撥開紫菱披散的頭髮,就見兩管鼻血,清晰地流淌在她故意抹白的臉上,她憋着嘴幾乎哭出來:“那丫頭下手真狠,好痛啊!”
“你嚇着她了。”輕拍着她的背,紅綃安撫道:“曉得她怕鬼,你還裝鬼嚇她,挨一拳不虧。你剛纔就沒看到,她嚇得魂兒都快沒了?”
“我還不是爲了她!真的很痛啊!”
“好了好了,乖,我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的。”
兩個人一邊說着,一邊朝她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夜裡,周圍靜得連蟲子的叫聲都聽不到。突然傳來的驚叫聲,足以嚇哭睡着了的小孩子。
幾乎失去線索的冷血,不禁心口一緊:這是筱筱的聲音!她出什麼事了?
常年在野外生存,練就了冷血一雙夜眼和追蹤的本領。他快速地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很快就看到一個驚慌失措的人影。
此時的筱筱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你妹啊!剛纔那個是貞子吧!她怎麼這麼好運啊?來就遇到主角啊,魂淡!
無措地在林子裡狂奔,跑得累了,不由四處張望,她才發現,自己根本走不出這個林子!想到剛纔那個東西隨時會追上來,她嚇得渾身冰涼,心慌得想哭。
正想着,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夜空裡又傳來一聲淒涼的慘叫。她緊閉着雙眼,下意識的揮拳過去,結果,又被抓住了!
這一回,她是真的嚇哭了,拼命掙扎着又哭又喊:“救命啊!放開我!我還不想死!”
“筱筱!筱筱!是我!”冷血被她的樣子嚇到了,用力搖着她:“我是冷血啊!”
回過神的筱筱一下一下地抽着氣,在看清他的樣子之後,語無倫次地說道:“我剛纔……那邊有個……我還以爲……”
接着,她嘴巴一癟,撲到他懷裡,抱着他哭了起來:“剛纔嚇死我了。”
先是一怔,接着他慢慢地收攏雙臂,將她摟在懷裡安撫道:“沒事了,我來了,沒事了,沒事了。”
遠遠地,無情看着眼前的一幕,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往來的方向走去。心裡,好像缺了一塊兒,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