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 追命咋咋呼呼地奔回神捕司,向大家通報重大消息。這邊,冷血和筱筱早已出了城, 兩人一馬, 低聲私語, 渾身上下都洋溢着甜蜜。
“……我們沿着汴河走, 到了長江再坐船, 路上,可以去杭州、蘇州轉轉,然後, 經蜀地,到辰州, 去找綠裳……”
馬背上, 筱筱興奮地規劃着今後的旅程, 說到最後,冷血有些不悅:“找綠裳做什麼?”
雖然知道她們兩個感情很好, 可是,他們剛離開京城,她就想着去見另一個女人,這是要鬧哪樣?而且,每次想到在辰州的遭遇, 冷血心裡還是有些發毛:那些女人, 太可怕了!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要跟她講清楚。”神經還處於粗線條狀態的筱筱, 很是認真地回答道。她要去告訴綠裳, 不管她們能不能回到以前的時空,她都不走了, 因爲,沒有他的世界,對她來講,是沒有吸引力的。
“重要的事情?”冷血抓住了她話裡的關鍵字,將摟着她的雙臂收緊,追根究底地問:“你跟她有什麼重要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神經開始慢慢變細的某人,這會兒才察覺到不對勁,在他懷裡扭了幾下,根本沒辦法擺脫他的鉗制,便回頭氣呼呼地瞪他:“這是我跟她的秘密,不能跟你說。”
雙眼危險地眯起來,不過,筱筱不說,冷血也拿她沒有辦法。鬱悶地長嘆一口氣,冷血覺得還是換個話題的好:“那去了辰州之後,你又有什麼打算?”
見他不再追問,筱筱毫不吝嗇地露出笑顏:“當然是去天石村啦!你不想去看看你姑媽麼?”
心中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微微揚起嘴角,冷血湊到她耳邊輕聲糾正道:“以後你也該喊姑媽。”說着,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那裡還戴着一隻銀手鐲。“見面禮都是收了的。”
筱筱嘟着嘴巴,羞紅的臉上掩不住的笑和得意,惱羞成怒一肘子往後打了去:“什麼什麼?誰說要嫁給你了?”
兩人一路上打打鬧鬧、親親我我,朝着夢想中的生活前行。
“什麼?筱筱和冷血……走了?”雪姨聽到追命帶回來的消息,彷彿受了很大的打擊,她怎麼也沒想到,筱筱會不跟她說一聲,就這麼走了。
不過……回頭看了看坐在旁邊不出聲的蕭氏夫婦,她又覺得,他們這麼走了也好,至少,這兩個孩子能在一起,也是她樂見的。
這麼一想,她心裡頓時豁然開朗,舒了口氣,轉頭去看諸葛正我:這下子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收到她的眼神,諸葛正我不安地在椅子上挪了挪,捋着鬍子朝蕭逸之不停地使眼色:“逸之,這件事,你看……”
不理會他衝着自己擠眉弄眼,蕭逸之有些擔心地瞄了瞄自己的妻子。雖然子娟素來是個溫婉恬淡的女子,可是,只要遇到筱筱的事,難免有些竭斯底裡。
相處了這麼多年,筱筱漸漸長大,他們也育有一子一女,不過,子娟永遠把筱筱當做十二年前那個小女娃來呵護,無微不至地讓他都有些嫉妒。
還好,筱筱也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處處維護着子娟,生怕她會受半點委屈。今天,是這孩子第一次違背子娟的意願,還做出如此嚴重的事來。也不曉得子娟承受得了不?
想着,他握住一直不說話的妻子的手,擔心道:“子娟,你沒事吧?”
林子娟緩緩擡起頭,看了看蕭逸之,又去看諸葛正我、飄雪和追命,出人意料的是,她的臉上竟掛着笑意。
“這孩子,還是那麼任性,這麼多年了,一點都沒變。”面對其他人錯愕的表情,林子娟淡淡地笑着,娓娓講起了筱筱幼年的事……
天色漸漸變得昏暗,趕到碼頭的兩個人卻被告知,今天最後出港的客船,已經在半個時辰之前駛離了港口。想要坐船的話,只有明天請早。
一路趕來,想不到卻撲了個空,筱筱心裡難免有些失望。卻在冷血一句“去走走”之後,整個人又變得神采飛揚。
此時正值汴河漕運的旺季,煙波浩渺的河道上,舟船往來如織,日夜不停。
之前因皇帝四處收羅花石綱,這汴河上行駛的全是運石的船隻。說起來,漕運也是爲官家辦事,可是,運送官糧在皇帝的嗜好面前,似乎也沒那麼重要。還好有諸葛神侯向皇上進言,皇上才下旨暫時停止採石,這才使得漕運又恢復了正常。
這會兒天色雖說已晚,可是,河岸上卻是燈火通明,裝船卸貨的船工們,正忙的熱火朝天。做事的人多了,旁邊做小買賣的人自然也多了。長長的河岸上,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
人羣裡,一個黑衣少年懷抱着長劍,不遠不近地跟在一個粉衣少女身邊。既不會妨礙她貪看小攤上的玩意兒,若有任何異常,他又伸手便可牽到她。
兩人來到一家客棧外面,筱筱朝裡面瞅了瞅,回頭衝冷血說道:“不如,今晚就住這裡吧。咱們去吃點東西,我都快餓扁了。”
見她可憐兮兮地模樣,冷血又怎麼捨得讓她受委屈,拉着她就進了客棧。
“掌櫃的,我們要兩間天字號房,另外,再炒幾個小菜,我們在那邊吃。”指着一個臨窗且安靜的位置,筱筱巴拉巴拉地說着。
掌櫃是個白胖的中年人,嘴上稀稀拉拉長了些鬍鬚,卻被他修剪得整齊。一雙本就不大的眼睛,因爲笑,顯得更小了。
他看着面前這兩個年輕人,笑容可掬地道:“飯菜沒有問題,不過,二位,本店的天字號房只剩了一間,倒是通鋪還有幾個位置。你們看……”
這掌櫃平日閱人無數,只擡眼一看,就知這兩人是情侶。雖說進店便是客,可是,畢竟男女有別,他還是得把話說明白。至於客人怎麼決定,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筱筱癟了癟嘴角,拉着冷血就要走:“我們去別家看看。”
“姑娘,不瞞您說,這些天,正是漕運忙的時候,附近大大小小的客棧,都住滿了人。”見他們要走,掌櫃倒也不急,衝着他們的背影慢悠悠地說:“這房,我先給您留着。若是沒找到合適的,您二位再回來。”
在外面晃了一大圈,果然如同那位掌櫃所說,別家的客棧都已經住滿,早就沒了空房,只有通鋪還剩了兩三個位置。可那裡住的都是些做苦力的船工,且不說別的,就他們身上那股味道,筱筱就受不了。
冷血倒是不挑剔,就算讓他在外露宿一晚也無礙。可是,天氣漸涼,晚上露水也多,他可不願讓筱筱受凍着涼。“走,回前面那家去。”
被他牽着往回走,筱筱點頭應了聲“哦”,偏着頭偷偷瞅他,腦子轉得飛快:大不了就兩個人住一間,還怕被他吃了不成?
“二位回來了?”見他們去而復返,掌櫃笑得像只狐狸:“這間房……”
“我要先上去看看。”筱筱負手而立,用下巴指了指樓上,示意掌櫃的前面帶路。雖說在外面沒找到滿意的地方,但是,這譜,還是要擺的。
這間天字號房,除了比其它房間大些,房裡的傢俱用品齊備些,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筱筱在屋子裡到處晃盪查看,倒也乾淨整潔:“還行,這房我們要了。”
剛說完,冷血就摸了錠銀子放到掌櫃的手裡,讓趕緊送些飯菜上來,這丫頭怕是要餓壞了。
一切妥當之後,冷血在房間裡越發侷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總覺得這事兒不妥。憋了半天,他纔對筱筱說:“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話音剛落,他已走到門邊,伸手就要開門出去。
接着,眼前一花,筱筱抱着雙臂,背抵着門盯着他:“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睡不着,出去走走。”
“那我也要去。”
“很晚了,你還是睡吧。”
筱筱揚起下巴,半眯着眼看他:“你也知道很晚了,幹嘛還要出去?”
知道自己說不過她,索性不再開口。而看她這架勢,怕是不好應付。
早就猜到他那點小心思,筱筱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欣慰,還有點兒生氣。就他那執拗勁兒,不用點手段,她怕要跟他在這門口耗上一夜吧?
思及此,筱筱橫着往旁邊挪了一步,把門讓了出來。看似無所謂地轉過頭去:“好啊,你要走就走吧。”
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讓步了,冷血鬆了口氣的同時,手已摸到門栓。
這時,就聽她在旁邊幽幽地說:“這裡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保不準就有殺人越貨、拐帶人口的,要是明天你回來看不到我,也用不着奇怪。”
門栓上明明只有一根短短的木條,可是,現在冷血卻怎麼也打不開。
“還有啊,我睡着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就算有人進了屋,把我帶走了也醒不了。”手指輕輕點着下巴,筱筱眉頭輕蹙,像是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要不,我就在屋裡坐上一夜?嗯嗯,也好,還是這樣保險些。”
說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到牀邊坐好,衝背對着自己的冷血揮揮手:“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嗎?那就去吧去吧,不用擔心我,真的。”
現在他哪裡還走得出去?回身找個椅子坐下,冷血悶悶地道:“不去了。”
你敢去!筱筱極力忍住笑意,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冷血看了她一眼,又害羞地轉過頭去。
“你過來啊!”見他不動,筱筱提高音量,半是撒嬌半是命令地叫道。
拗不過她,冷血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筱筱一把將他的胳膊抱在懷裡,不許他跑開:“吶,這裡有兩牀被子,你睡這邊,我睡那邊。放心,我不會吃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