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艱難抉擇(上)

瞧着廣場中央,那被捆的像個大糉子似的晏英,雪飛鳳的青蔥玉指,不由自主的緊緊絞扭在一起,粼粼的眸光,中卻閃動着一抹難以掩飾的焦灼與擔憂。

刺藤抖動,正當柳蔭準備將束縛在內的晏英,送出廣場時,晏英的身影,卻如同水中倒影般,開始奇異的扭曲起來,給人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

眼前出現的情況,使得柳蔭不由的驚咦一聲,美眸之中流露出些許異樣的光芒。

玉手在身前輕輕一揮,一陣柔和的靈力波動過後,那些盤根錯節的,糾纏在一起的刺藤,如同行雲流水般,朝着兩側自動分開,露出了空空如也的內部。

“不見了?”

“怎麼可能?”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瞧着這一幕,沉寂的廣場,頓時如同炸開了鍋般沸騰起來,衆目睽睽之下,那位被纏繞在刺藤中的少年,竟然就這麼毫無徵兆的憑空消失了。

廣場周圍觀看考覈的衆人中,除了雪飛鳳與風玄清二人,隱約能夠猜到些許端倪之外,其餘衆人無不瞠目結舌,滿臉的茫然。

“幻影分身,這正是晏英的幻影分身。”

一道電光,從雪飛鳳與風玄清的腦海中電閃而過,倆人對視一眼後,皆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那抹難以掩飾的欣喜。

“就是現在。”

趁着柳蔭分神之際,綠衣少女的如意之光後方,數道鉤刺密佈的天青鬼藤,裹挾着嗖嗖的破風勁氣,在濃霧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朝着柳蔭掠去。

天青鬼藤在衝出的霎那,水瑤的雙手同時翻起,氤氳的霧氣在藤身之上翻滾凝結。

眨眼之間,一根根螺旋狀的冰棱,在鉤刺密佈的藤身上,驟然閃現。

冰芒熠熠的藤身,彷彿是由水晶雕琢,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柳蔭老師黛眉微挑,美眸中閃過一抹讚歎,“在木,鬼,惡這三系特性的基礎之上,又融合了冰系特性了嗎?不錯的配合。”

淺青色的木屬靈力,在圓環內部燦然勃發,分解之光在綻放的同時,限制住柳蔭行動的堅冰,立時被分解爲一團冰屑。

不過,出乎衆人意料的是,被寒冰包裹的青藤,彷彿撞上了一面無形的壁障,藤身那一往無前的衝勢,竟然被硬生生的化解。

翻卷的藤身,在空中劃出數道凌亂的弧線後,隨即無力的跌落下來。

瞧着眼前的這一幕,晏英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果不其然,青藤只是被彈開,而不是被分解,就連覆蓋在藤身的冰棱,都沒有破損。”

通過靈魂寫照眼的觀察,晏英赫然發現,柳蔭的分解之光,似乎並不能持續釋放,兩次釋放的時間之間,至少有大約三十秒的間隔。

一般而言,在御靈師的衆多靈技中,第一靈技的威力雖然比較弱,但消耗的靈力最少,釋放的速度也最快。

然而,柳蔭的分解之光則不然,它雖然是柳蔭的第一靈技,但卻是由靈力與魂力融合而成,攻防一體,威力奇大,所以纔會出現間隔三十秒的情況。

點點赤紅色的光芒,在晏英的指間閃爍,晏英的雙手在揮動的同時,一根根寸餘長的,暗紅色飛針,自其指尖激射而出。

破空而出的飛針,在空中拖出了一連串炫麗的赤紅色殘影后,直奔柳蔭而去。

“烈焰紅針?”

淡淡的瞥了一眼,這些飛掠而來的暗紅色飛針,柳蔭的瞳孔不由得猛的一縮,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微笑的面龐,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就在柳蔭心神搖曳的瞬間,晏英瞳中魔紋圖案疾速旋轉,烈焰紅針的針影,也隨之虛幻起來。

由一根幻化爲兩根,兩根在幻化爲四根,隱隱間,還有着不斷增加的趨勢,幾乎是眨眼間,整座廣場,便被一層赤紅色的光芒所渲染。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相同的疑問,在衆人心中同時響起,騷動的廣場外圍,再度變得沉寂起來。

一時之間,衆人的視線,盡皆被那些,不斷分裂的暗紅色飛針所吸引,寬闊的廣場,幾乎是落針可聞。

“這是幻影分針,不過,在這短短數日,便能夠將幻影分身這項魂技,融入到烈焰紅針中,靈魂寫照眼,固然功不可沒,他的表現,也的確令人驚豔”

就在衆人震驚莫名之際,一道詫異的讚歎聲,猶如一塊充滿魔力的磁石,立即將衆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熟悉的聲音,使得雪飛鳳下意識的扭頭望去,欣喜的發現,那道步緩步走來的身影,正笑意盎然的凝視着自己。

雪飛鳳在見到了這道身影之後,先是一驚,隨即則是大喜,因爲這道身影並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老師,尉遲迥,“老師,是您,您是什麼時候來的?”

尉遲迥輕輕的拍了拍雪飛鳳的肩膀,將食指豎在脣邊,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我剛來不久。”

雪飛鳳會意的點了點頭,安安靜靜的站在他身旁,與他一起朝着廣場內部看去。

雪飛鳳不知道的是,他們在與赤炎等人的戰鬥結束後,晏英便開始嘗試着,將幻影分身用於外物。

當時由於魂力較低的緣故,僅僅只能分出,四道烈焰紅針的幻影,而這種幻影靈技,便被晏英命名爲——幻影分針。

猝不及防之下,面對着這些虛實相間的分針幻影,除非擁有靈魂寫照眼,或者特別強悍的靈魂感知力,否則很容易因爲分辨不出,那些是實體,那些是幻影而中招。

幻影分針對靈力的消耗很少,但對魂力的消耗卻是極爲恐怖,即便是有着五福玉如意的增幅,三十二道分針幻影,也已經是晏英目前所能分出的極限。

面對這些從不同的角度,射向自己的烈焰紅針,柳蔭的雙眸微眯,略微感知片刻,澎湃的魂力如水流般自其周身傾瀉而出。

很快,便在身前凝結爲一個,急速旋轉的魂力旋渦。

“八根嗎?這傢伙,可真是…”

經過魂力漩渦的過濾,飛針幻影在飛掠的過程中,接連消散。

看到那最後僅剩的八根紅針,柳蔭的美眸,不禁浮現出漣漣異彩,如此年紀,便能將靈魂之力運用到這種程度,看來自己的確是撿到寶了。

“土隆千刺”,就在柳蔭失神的剎那,褐衣少年的雙拳,猛然砸向地面,一根根鋒銳的黃褐色土槍,從破碎的圓臺中央驟然鑽出,狠狠的朝着柳蔭的身體刺去

他的內心很清楚,分解之光間隔的三十秒,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啪,柳蔭手中的刺藤在地面上猛地一抽,藉着藤身反彈而回的力量,嬌軀在空中翩然躍起,將那八根疾馳而至的烈焰紅針,以及地面攢射的土槍,悉數躲過。

“好機會”,晏英的雙眸驀然一亮,手掌在身前猛的一揮,那些被冰棱包裹的天青鬼藤,隨着他手掌的揮動,宛如靈蛇般,朝着空中的柳蔭竄向了過去。

柳蔭手中的刺藤再度橫甩,藉助着藤身迴轉的力道,柔軟的嬌軀在半空翩然起舞。

嬌軀在輕盈旋轉的過程中,一顆顆鋒銳異常的藤刺,攜帶着密集刺耳的破空之聲,自刺藤的身上飆射而出。

看着那漫天狂飆的藤刺,風玄清的內心,也不由得猛的咯噔一聲,“攻敵所必救,真不愧是柳蔭老師”

如果晏英使用天青鬼藤進行防禦,那麼柳蔭,就會趁機落入圓環之內,之前的努力也都會煙消雲散。

如果選擇繼續攻擊,那麼他極有可能,因受傷而被淘汰。因此,無論怎麼是攻擊,還是防禦,他面臨的,都將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這是大家齊心協力,才創造出來的局面,不能因爲我的緣故而毀掉”,風玄清想到的,晏英自然也想的到。

晏英心思電轉間,冰棱覆蓋的青藤,與刺藤在空中交錯而過,直奔柳蔭的方向而去。

寒光閃爍的藤刺,在晏英的雙瞳不斷放大,就在鉤刺即將進入身體之際,一層銀白色光暈在他胸前,陡然顯現。

隨即在一連串清脆悅耳的叮噹聲中,漫天藤刺,竟然被彈到一旁。

徹骨的寒意,從晏英的胸前爆涌而出,並且迅速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晏英低頭看時,赫然發現,自己的胸前,竟然多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寒冰,而那些刺骨的寒意,正是從這塊寒冰上散發而出。

“這,這是…”

淡淡的幽香,自這道寒意中散發而出,晏英的鼻翼略微聳動,不由得會心一笑,轉身看向水瑤時,卻發現她正巧笑嫣然的看着自己。

水瑤手中的雪洛神迎風綻放,嬌俏的臉龐,流露出些許得意之色,毫無疑問,剛纔正是她出手相助。

刺藤在與天青鬼藤相交的剎那,柳蔭的眼眸也不禁浮現出一抹訝然。

在刺藤那鋒銳藤刺的切割下,晏英的天青鬼藤,竟然沒有被割斷,能切開的,也僅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無法完全切開。

刺藤一旦離開,深青色的藤身,便會飛快的癒合。

更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那些被刺藤割裂的支離破碎的天青鬼藤,在向外釋放出一股帶有茉莉味道的淡淡馨香後,斷開的切口處,竟然又重新長出了新的藤蔓。

如此的循環往復,天青鬼藤的數量,不僅沒有衰減,反而大有幾分增加的趨勢,並且距離她的身體,也越來越近。

與此同時,五福玉如意少女身旁的兩位紫意少年,雙手擡起,一道道淺青色風刃,電射而出。

風刃脫手之時僅有一尺,幾乎是瞬息之間,便比之前大了一圈。

更令人感到嘖嘖驚奇的是,超速旋轉的風刃,並沒有直接飛向柳蔭,而是融入到濃霧中,消失不見。

“消失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刃不應該射向柳蔭的方向嗎?爲什麼會射入霧中?”

怔怔的凝視着,那一道道消失在濃霧中的風刃,廣場外圍觀戰的衆人,都不禁有種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感覺。

與此同時,沉寂的廣場,再度如同炸開了鍋般沸騰起來,一道道不解的目光,盡數射向了那兩名紫衣少年。

“時機判斷的很準確,風刃出現的恰到好處,或許,他們真的能夠成功。”

尉遲迥頗爲讚許的輕嘆一聲,隨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顯然,他已然猜出了,那兩名紫衣少年的真實目的。

因爲他們很清楚,即使是在柳蔭身處半空,無法借力的情況下,想要直接攻擊到她的身體,那也絕不可能。

所以,纔會用圍魏救趙的辦法,來切斷她用以保持平衡的刺藤,迫使她進行回援,然後在出其不意的,給她最後一擊。

柳蔭身在空中無法借力,但卻憑藉着精妙的控制力,以及那些纏繞在廣場外圍的,翠竹上的刺藤,來穩定身形。

下一刻,融入濃霧的風刃,攜帶着凜凜寒風,從霧中急速閃現,直奔刺藤而去。

咔嚓嚓...,這些風刃來的極爲突兀,在濃霧的掩蓋下,幾乎沒有絲毫的預兆,猝不及防之下,那些纏繞在翠竹上的刺藤,紛紛被斷裂開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根根黃褐色土槍,自褐衣少年身前激射而出,再度射向了空中的柳蔭。

氤氳的青碧色光芒,從柳蔭掌心燦然勃發,分解之光再次綻放,旋轉的風刃在被分解的同時,又一根刺藤自其掌間快速甩出,纏向了破空而至的土槍。

藉着槍身的力道,柳蔭的嬌軀穩穩的落在了晏英的身前,俏麗的臉頰,浮起一抹溫柔如水的笑意,頗爲讚許的朝着他點了點頭。

凝神四顧,柳蔭的視線,在水瑤與五福玉如意少女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後,溫柔的聲音,在廣場上空飄然響起,“恭喜你們,第一場考覈,六人全員通過。”

柳蔭在宣佈完畢之後,水瑤,褐衣男子等人的視線,也都不約而同的投射到了晏英的身上,相同的聲音,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幾乎同時響起:

“若非是他破除了,刺藤幻影與柳葉封靈,恐怕他們,早已被淘汰出局,更不會有後來的,這種反敗爲勝的機會。”

不知不覺間,晏英已經成爲了連接衆人的主心骨,將他們牢牢的串聯起來。

“嘿嘿,我們只是僥倖而已,若是柳蔭老師使用全力,我們肯定會被碾壓。”

晏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含歉意的衝着柳蔭點了點頭,隨即有些試探性的問道,“老師,不知道第二道考覈,究竟是什麼?”

柳蔭淺淺一笑,迅速將身前的刺藤收起,溫柔的眼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戲謔,“對付你們這些在靈通境周圍徘徊的新生,還要動用全力,那可真是小題大做。”

“不過,後面的確有一道小題,需要你們大作,至於做,還是不做,完全取決於你們自己。”

聽聞柳蔭的話語,衆人的內心也不禁轟然一震,嘈雜的廣場,立時沉寂了下來。

一時之間,一道道好奇的目光,盡皆聚集在了柳蔭的身上,第一道考覈尚且如此艱難,她的第二考,又將會是什麼呢?

淡淡的瞥了一眼,浮現在柳蔭眼底的那抹狡黠的光芒,一絲不好的預感,在晏英的內心突然涌起。

下一刻,柳蔭便完全驗證了他的猜測,“在第二道考覈開始之前,我在着重的重申一遍,考覈的選擇權,完全在於你們自己手中,做與不做,全憑自己選擇。”

“第二道考覈究竟是什麼?”

心思電轉間,風玄清的臉色,陡然變得凝重起來,以柳蔭老師的性格,竟然會連續兩次,重複同一句話,這種反常的表現,不禁使他內心的警鈴大作。

沉寂了半晌之後,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柳蔭老師,既然是可選擇的,如果我們選擇放棄,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晏英回頭看時,說話的正是剛纔使用風刃的少年,被他這麼一問,衆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了柳蔭的身上,喧囂的廣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選擇放棄的話,剛纔的考覈成績作廢,要是選擇做,但又沒有成功——”

頓了頓,柳蔭的視線從晏英等人的臉龐掃過,她的聲音立時變得冷厲起來,“他的信息,將會被記入乾元學院的黑名單,並且,終身不得入內。”

“這是什麼情況?”

“怎麼會這樣?”

“黑名單,竟然要記入乾元的黑名單?”

黑名單,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絲毫不亞於一枚重磅炸彈,炸得整座廣場瞬間爆裂起來。

各種議論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乾元學院的黑名單,究竟意味着什麼,在場的衆人,恐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旦被記入了乾元的黑名單,那麼沒有一個御靈師家族,或宗門敢於聘用你,也沒有一個御靈師團隊敢於接納你。

否則的話,一經發現,這個宗門,或者御靈師團隊,將會被徹底泯滅。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在木之國,乾元學院,的確有這種一言九鼎的影響力。

正因爲知道後果的可怕,所以一般而言,乾元學院,是不會輕易的將御靈師記入黑名單,除非是那些窮兇極惡,罪惡滔天的墮御師。

因爲,一旦記入,這就意味着該名御靈師,御靈生涯的結束,這無疑比殺了他們還要痛苦。

紫衣少年梗着脖子,雙拳緊緊攥起,雙目噴火似的看向柳蔭,厲聲質問,“這是什麼規矩?”

“我們歷盡千辛萬苦,才走到這一步,你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我們剛纔的努力全部否決,這不公平。”

柳蔭目光灼灼的凝視着他,眼中的光芒變得強盛起來,“你說的或許沒錯,但很不幸的是,今天的主考官是我,我的原則不會因爲任何人而改變。”

“當然,對於那些不願意參加的,也可以主動放棄,等到來年在考。”

無形的壓力,頓時使得場內衆人,都有着一種近乎窒息般的感覺,頓了頓,柳蔭又繼續補充道,“畢竟,這裡還有很多,多次參加乾元學院入學考覈的考生。”

柳蔭的話音剛落,邢峰與雷鳴相互對望一眼,皆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那抹難以掩飾的震驚。

他們也都沒有想到,柳蔭老師竟然會這麼的嚴苛,要將參加考覈的御靈師們記入黑名單,頃刻間,急促的呼吸聲,猶如陣陣悶雷般,在廣場的上空接連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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