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難以忍受的不安感,如身前存在着什麼恐怖的存在一樣。
猶如被某種黑暗的怪物所注目一樣的不安感出現在安琪的心目中。
這種的注視,是難以名狀的注視,是無可名狀的注視,是從蒼穹而來的注視--即使目前完全看不到蒼穹的存在。
安琪忍受着心中的恐怖,強行忍受要放聲大叫的衝動。
接着,傳入到自己的耳邊裡的聲音是來於某位神明的聲音。
《克蘇魯神話》所支配的地域仍然沒有去到過去,因此去到了此時身爲新神的維羅妮卡仍然活着,而且她也不知道於「現在節點」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於洛芙所做成的,那一種顛覆性的影響,維羅妮卡仍然是一無所知的。
因此,維羅妮卡的神力仍然可以好好地運用,在安琪的面前顯示身爲神明的恐怖。
這絕非是人類可以對抗的災厄。
更加不是自己手中的火器可以對抗的。
正如沒有人會認爲自己手中的武器可以擊潰龍捲風,也沒有人認爲能用核彈來平息地震。
神明的存在,正是於這些天災之上的天災,其存在的方式根本就不能以一個「生命」又或者是「對象」來進行界定的。
無可否認,維羅妮卡的確是一個女神,她的聲音亦如天籟般動聽,就猶如是天使的聲音一樣,不管用多少美好的詞語來形容也絕對不是過分的事情。
但是這不單沒有令到安琪的內心變得好過,反而產生了一種強烈得難以自控的噩夢。
她似乎夢見了某種恐怖的怪物一樣。
而且,安琪也知道這樣的表現正是靈魂侵蝕身體的反應。
即使對方的外殼看起來仍然和南希沒有分別,但安琪已經不能肯定對方可以維持這個外表到什麼時候,對方隨時也有可能完全脫變成爲新神,神明的身體會取代凡人的身體。
正如人類的靈魂沒有辦法阻止被神明所取代一樣,連隨意制止天災的神力也沒有的凡人,怎麼可能可以阻礙到連天災都可以超越的諸神呢?
安琪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就算是不可能亦好,安琪也不可以放棄,因爲已經沒有比起這更加惡劣的結局了。
安琪注視着南希……不,正確而言是新神<維羅妮卡>。
那是宛如天使般溫柔,美麗,可愛的臉蛋。
隨風而飄動的金色髮絲就如真正的黃金一樣誘人。
形如蛋白一般的肌膚上散發出一種宛如寶石一般炫目的光芒。
這並非是那一種宛如用虛假的特效把兩者合成出來,充滿了虛假感的外形。
這是以任何人類的角度來說都可以說出是很美的外形。
這是人類沒有辦法擁有的美麗,光只是理解這份美麗的本身都似乎是想要跨越人類的界限一樣。
安琪的雙眸,腦袋裡都感覺到一種熾熱的氣息。
這是直視對方,理解這一份美麗的代價。
這是以人類之身直視諸神的代價。
如果再是這樣的話,腦袋被燒燬,眼球失去了活力,這也是必然的事情吧。
安琪果斷地轉移了自己的視線,沒有勇氣在直視對方的身影。
因爲她知道這樣做的話,首先自己的身體就會因爲堅持不了而倒下來,失去了原有的機能吧。
戰鬥並非一定需要直視對方,更加沒有需要看到對方的外表。
但是在對方的神力所帶來的迫人壓力之下,安琪的肌肉就變得死屍一樣僵硬。
安琪的身體就如被放置到冰庫一樣被冷成凍肉一樣。
就算是想要說出一句話,對於此時的安琪來說也許都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吧。
但是安琪的精神仍然沒有停下來,想要得到生機的意志化爲了宛如太陽一樣的熱力。
這一種龐大得和天空的恆星沒有分別的熱力從安琪的胸口當中迸出。
巨大的熱力把身上的僵硬也一掃而空。
本來把身體也凍結的寒氣都開始消失了,死去的身體也如得到了活力一樣。
但要是說安琪的身體可以馬上就如平日一樣行動,這種的想法本身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妄想,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以活動就已經是奇蹟了,正常的人在直視到神明的本身就已經會死去了。
當然,這亦是因爲新神實際上只是相對於邪神化身之類的存在,所以就算被直視了也不會去到直接死去的地步。
--不過這裡所指不會直接死去的人,是指常規的魔術師。
安琪仍然沒有死去,眼眸仍然沒有失去光明,腦袋仍然可以思考,只是受到了這般的惡感,這就是奇蹟的本身了。
身體裡有某種的東西在誕生,靈魂裡有某種的存在想要出現。
這種的幻覺出現在安琪的心中,使她感覺到非常不適,有一種內臟都要融化一樣的不適。
但是在對方的求生意志之下,她仍然可以堅持自己的行動,忍受自己的不適感,她把自己的意志貫穿自己的雙足,然後馬上就開始跑出去了。
她什麼也沒有看,因爲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睜開了雙眼的話到底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她沒有勇氣和新神戰鬥,連直視對方的存在都會產生出這種的現象,就是代表了那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戰鬥的對象。
同時,她也明白到之前安羅夫在自己的面前是忍受得多麼辛苦了,這種地制約自身的存在,一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吧。
(奇怪了……爲什麼從開幕之後就沒有看到它呢?)
去到了這個時候,去到了這個人生也非常接近到終結的時候,安琪纔是想到了這個問題。
但是這裡已經沒有人可以解釋她的問題了,因爲這一個的問題,是在她身後的那位神明都不知道答案的提問。
在這個處於過去的世界當中,這種發生在「現在節點」中的事情,當然是不可能會得到解答的吧。
龐大的意志力成爲了安琪唯一的依靠,推動沉重的腳步,推動沉重得猶如是生鐵般的身體。
向着遠離神力的地方而奔跑,但是以人類的速度來說,想要逃離諸神的力量,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假如說對方所說的話是正確的,是不容質疑的事實的話,那附身於南希身上的它同樣也應該會受制於肉身的吧。)
(所以,能逃得到的,沒錯,纔不會死在這裡的,這本《移魂秘法》我一定會帶回家去的,爲了自己的意志,不管是怎樣也好,我也得要活下去,活到去這場故事的終結之地。)
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猜想,面對已經開始脫變爲諸神的存在仍然抱有這種的想法,當然是錯得過分了。
但除去了這樣想之外,安琪什麼也做不到,思考失敗,思考悲劇,思考現實,要是做出這種的事情--她的腳步肯定就會馬上停下來的吧。
只能跑下去,只能奔跑下去,只能不要命地跑下去。
如此的想法已經成爲了唯一的推動力,除去了向着相反的方向跑過去之外--安琪已經什麼也做不到了。
連思考其他的事情也不可能做到了,爲了把自己在逃生上的潛力完全迸出,捨棄思考是一件無比正常的事情。
安琪並不害怕死亡,因爲世界上存在比起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
那並非是指死亡之後的極樂淨土又或者地獄,更加不是指成佛之後的人生,那只是在生前就決定要完成的事情再也沒有辦法完成的遺憾,以及對於自身的絕望而已。
對於安琪這種願望比起生命更加重要的人來說,在抵達到希望的彼岸之前就死去,這樣的事情比起單純的死去更加的令人可怕。
可怕的並非是死去,這只是因爲再也沒有辦法把希望完成。
想要把自己最重要的人復活,爲此她所需要的就是《換魂秘法》的存在。
她不知道如果這一次失去了機會,在未來她還有沒有可能會再一次擁有這種機會。
放棄希望的本身是比起死亡更加難以接受的事情。
因此安琪必需要把自己手中那本魔導書,那可以復活他人生命的魔導書帶回去。
爲此,她是絕對不可以死去的,這種的事情是不可以發生的。
這已經成爲了安琪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也是唯一的動力,不管身體會受到怎樣的摧殘,不管之後會發生怎樣殘酷的事情,安琪也只能把這種愚行貫徹到底吧。
即使是自身的心智也好,安琪也已經不再在意了。
去到了這個時候,安琪已經不介意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了,爲了重要的人的復活,就算自身被扭曲成爲怪物也好,這又有什麼所謂?
所以,安琪此時的目光中已經染上了詭異的虹光,這些的虹光亦不是從周圍的光輝所反射出來的光輝。
事實上,這裡亦沒有這樣的光輝可以出現。
但奇怪的是安琪眼內的虹光亦越發的變得更加的亮麗,那正是來自於異次元的顏色。
對,是來自於「異次元」的顏色。
對於魔道學有一定理解的人,一定可以知道的--這正是出現在與邪神存在親密關係的證明。
這是作爲魔術師中的上位存在--魔人而存在的異相。
這種的異相,於此刻卻又是出現在一個與魔術師無緣,只能處於人類領域的魔術使的身上。
這到底所代表的是什麼?安琪不知道,身處於永劫連自己一直在重複某種行爲的愚人更加不可能會意識到這所代表的,到底會是怎樣宛如噩夢般的事情。
異次元,混沌之庭,來自於諸神的王座當中的顏色,是不淨之諸神投射到物質世界與靈性世界的力量。
擁有這種力量的魔人才是真正的魔人,這是抵達到神之領域的鑰匙。
並非是冠以魔人之名的魔術師,是真正的魔人才能擁有的存在。
作爲深海之遺子的來海來八,以不完全的猶格.索托斯而存在的寄車無限,還是身爲零時之混沌的鳴神千影,還是盲目癡愚之神於人世間的化身同樣也擁有這種力量。
一般而言,擁有這種力量的魔人是真正的魔人,同時亦是作爲邪神於人世間的存在而存在於此世的。
這是一種噩夢般的存在。
信息,無數的信息,就算用「那由多」,「不可思議」,「無量大數」來形容也絕對不過分的龐大信息。
那甚至比起世界,比起整個宇宙的真理而言還要龐大的知識。
如果可以粗略地運用這種知識的話,恐怕就算是想要於彈指之間銀河墜落,天崩地裂也絕對是合理的事情。
以人類的智慧,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不斷地涌入了這種信息的安琪,不單只是什麼東西也記不下來,甚至連理智也是不斷蒸發了。
在下一瞬間,這已經是達到了被木馬之卵所扭曲,變成木馬之化身的時刻了。
可是這種的變化卻被某種力量所阻止了。
那是一種沒有辦法觀察到,就算是把整個宇宙都摧毀也沒有辦法被發現到的力量。
因此正在追逐着安琪,如戲鼠之貓一樣的新神<維羅妮卡>也沒有注意到這種異常。
於安琪的眼眸裡,如星辰幻滅,又似銀河墮落,又似天空分裂。
扭曲的意志從安琪的眼眸裡射出,光只是目擊到這種眼神也足夠產生令人死去的衝擊。
因爲這絕非是存在於凡物中的眼神,那是連結了某種噩夢般的存在一樣的目光。
以有限之身慢慢地抵達到無限的領域,以人之領域向住神之領域。
逆反了常理的事態發生,超越人智的事情正在進行。
只要動彈手指就可以粉碎星辰,只要單純地注視某人就可以毀去視界之內的一切。
失去了人類的意志的同時,某種的自覺性產生了。
於是,安琪停下了腳步。
「不打算逃走了嗎?還是說,你已經想到了可以反抗諸神的辦法嗎?呵呵。」
南希的身影在安琪的後方出現,因爲角度的問題而看不到安琪的正面。
但此時的南希亦失去了自我的意志,她被新神控制了自己的身體,而目前的新神亦打算使用這具人類的身體來進行殺人的工具。
因爲,比起死於其他人的心中,難道不是死在同伴的手上纔是更加令人感覺到憎惡的事嗎?
維羅妮卡這樣想道,同時亦伸出了自己的手。
看起來宛如精緻的人偶般的玉手已經具有輕鬆殺死別人的魔力,維羅妮卡向前遞進--
下一瞬間,難以名狀的恐懼擊中了維羅妮卡的心靈。
注視到對方,理解到這種異常的維羅妮卡開始停止了行動,似乎連呼吸這種習慣性的行爲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停下來了。
於維羅妮卡的眼前,那種噩夢般的事情完全沒有隱藏地顯現出來。
「這是……」
在安琪轉身的時候,眼眸已經變成了一種紫黑色的水晶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就猶如是某種固態化的波紋,而取代了瞳孔的,那是一道宛如幻彩般的光輝。
無比鮮豔,炫目得令人感覺到不適的光芒。
在那詭異的顏色當中,維羅妮卡注意到一件事--
(那…那似乎並非是棄天神的力量…這是,超越了諸神的力量。)
這一種的想法並不能說是錯誤,在他們身上出現的邪神因子亦並非是存在於棄天神的身體之內,那是來自於真真正正,來自於舊日支配者的能力。
而一直也只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當中,當然沒有辦法理解到魔人所擁有的力量是什麼一回事。
這一種來自於多元宇宙中,以無限爲存在的邪神所司掌的力量,對於這個世界的神來說,自然是超越了諸神的力量。
抵達到無限的領域,邪神之力的存在自然亦是無限的。
而關鍵就只是身爲有限者的人類可以使用多少而已。
但不管能使用多少,於其他的存在可以感應到的--這當然是不可能會有任何分別的。
維羅妮卡意識到情況的變化之後,她就果斷地後退了。
然而,安琪並不打算放過她。
安琪發出了猶如野獸一樣的咆哮,然後向着對方揮動了右臂。
「啊啊啊!」
維羅妮卡被安琪所蕩起的拳風所擊中,整個人就像是被大錘砸了一記一樣的彈開了,而安琪則是向前踏步,在維羅妮卡的面前又砸了一拳。
這是沒有任何像是諸神之戰的戰鬥,一方只能不斷的逃跑但卻被一拳又一拳的砸中,另一方則是像是野獸一樣無序地進行攻擊,完全沒有一點像是堪比神明者的美麗。
當然,這亦都是事實,一個失去了理性的人類會變成這樣的樣子也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
但相反新神的反應就非常微妙了,明明是諸神的一員,代表着現代概念而變化出來的神明,卻像是完全沒有任何的神威一樣被擊敗,被退治,被那個幼女以一拳比一拳沉重的拳頭砸在身上。
雖然她的身體只是借來的,但安琪也似乎沒有任何留手。
沉重的拳頭使得南希的身體像是要解體一樣的震動,雙腳也像是因爲受到重傷一樣的倒地,但維羅妮卡仍然因爲神力的關係而可以在地上飛行。
但是和彷彿變化爲魔物一樣的安琪相比,維羅妮卡的表現卻真的是太差勁了。
不管是使用魔術也好,還是使用拳腳功夫也好,那都像是被人看穿了一下,在使用之前就被人用反咒又或者是特別的技巧輕鬆所破去,人類的身體也帶不來強大的力量,即使是面對一個幼女也好,被異神所擊傷的身體也難以帶來任何的幫助。
而更重要的問題是,新神和安琪的戰鬥似乎只是更加擊發出那些邪神因子的活動,維羅妮卡甚至意識到她的身體上似乎有什麼詭異的力量在活動着,在復甦着。
於是,一個虛影在南希的身後出現,然後以拳頭向安琪揮動。
雖然只是一個虛影,但攻擊卻是不折不扣的真實,產生出來強大的力量即使是直接引起地震也並非是不可能的。
這是毫無疑問的暴力,以人類的身體並沒有可能揮動出來的拳力被隨意地使用。
新神即使是使用人類的身體也是擁有神異的,雖然她不是魔術師,也不是密武者,但是能動用屬於自身部分的力量也是可能的,即使這裡是不存在任何與其相關崇拜的「過去」
安琪又像是完全沒有在意,又或者是她的理性已經是不足夠令到她判斷出眼前的拳力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吧。
但是腦海內的知識卻又是告訴了她應該怎樣做,即使是已經喪失了理性,但是身體卻又是做出了無比合理的舉動。
因此,在對方的虛影揮動拳頭的那一刻,安琪就架起了一個無比詭異的姿勢,那甚至連人懷疑這真的不會折斷自己的筋骨嗎的動作。
但隨着架勢的完成,一道強烈的「氣」從安琪的身上爆發出來,這正是密武的技法,在這個不存在把武術這一種除去了用來表演一下就完全沒有任何用處的技術進化到足以抵達超人領域的功夫。
在這驚人的「氣」所帶動之外,安琪即使是毫無章法揮拳亦可以產生出無比的破壞力,以及是極致的速度。
不過安琪並沒有這樣做,那並非是沒有任何章法的拳擊,那是把自身所有的「氣」所合而爲一,猶如大蛇般撕咬的一擊。
強烈的爆風在這一刻猛地射出,就像是一枚手雷在這裡被引爆了一樣,而安琪的手掌亦是已經消失不見。
這並非是魔術又或者是別的神秘力量,但是因爲速度太快的關係所以完全看不到而已。
與那彷彿擁有龐大之力的虛影相對,擊發出超凡想象之力的撞擊--
本來,應該是這樣纔對。
在這兩道彷彿在毀天滅地一樣的力量轟擊之時,這兩道近乎是暴走了一樣的力量就消失了,那就像是被解體的泥濘一樣簡單的被消除了一樣。
在這兩道攻擊的相對之前,一個可愛的身影在這裡出現了。
「好了,好了,這樣就應該足夠了吧,你們。」
突然之間出現的少女就像是和和氣氣般的說道,但突然之間似乎是注意到什麼一樣,她露出了笑容。
「呵呵,原來是你們啊,等了很久啊,兩位神孽大人。嘿嘿,還附帶了一個新神的靈魂嗎?這也沒有關係了,反正在舊日支配者的法力之下,就算是諸神的靈魂亦只會融化得什麼也不剩下吧。」
「不過……這種力量是魔人嗎?不,看起來有些不像,但又似是而非,嗯……大概是邪神之力和棄天神的力量結合而產生的變化吧。」
「可惜了……這種被邪神的力量所吞噬了意志一樣的表現,可不能成爲同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