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帖子,我明明早就刪了。”
從不亞於五雷轟頂的驚愕裡,別枝一點點回過神,澀聲問:“你是什麼時候看見的?“
“重要麼。”
庚野聲線沙啞
像冰水澆灑過燒得通紅的烙鐵,冷漠在他字裡行間凝結,又在他眼底炬火似的滾燙漆黑裡蒸揮作 煙。
別枝終於還是扛不過那個眼神的拷問 她顫了下眼睫,別開臉:“那是別人的答案,不是我說的。”
“有什麼區別?”庚野放低了聲,像嘲弄又刻骨,“你多聰明,多瞭解人心,你出去留學整整七年 不回,學的不就是這個?在發出那個問題前,你沒想到過最可能的回覆?"
別枝望見洗手檯上方,水霧模糊的鏡面上影綽着兩人氤氳交疊的身影,像無比親密,又像遠隔天 塹。
她闔了闔眼。
沒什麼可解釋,也不該解釋。
這就是報應吧。
藉着“朋友”的名號,她情不自禁又自欺欺人地親近他,大概是命運都覺得她厚顏無恥,纔跟她開 起個荒誕玩笑,叫她從沉淪裡清醒,叫她找回白知之明
所以說人的一切痛苦,都來源於貪戀和覬覦無法得到的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庚野。 他不可能屬於她
就瀟灑一點放手吧。最後一次,徹底點,推開他 別枝想着,輕笑了下,她轉回來,仰眸望着庚野:“我是沒有想過包養。”
庚野捏着她手腕的指骨一顫
近在咫尺,女孩聲音冰涼,脣角淺勾的笑也一樣。讓他覺得熟悉,要將他拉回到七年前那場冰冷 的夜雨裡。
庚野喉結沉滾,眼尾抽跳:...閉嘴。
像某種默契的意料但攔不住她,他聽見她平靜地繼續,聲線乾淨利落得比過凌遲他的刀: “包養是長期關係,我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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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野鬆開鉗制她的指骨,將她拉近自己,她身後讓出了足以拉開門的空隙,然後他握上門把手, 壓下。
下一秒就會把她推出去
可還是沒來得及
暖昧迷離的水霧裡,裸着半身的青年忽然偃在了那兒。 死寂過後,庚野低眸看向腰腹前
“我不喜歡長期,”女孩纖細蓉白的手指不知何時輕搭上他浴巾結釦,“不如一次一結怎麼 樣?"
她貼近他,微微仰起細弱的頸
全然不在意她的長髮和薄襯衫被他身上水滴沾染,又洇開暖昧至極的半透明水痕
像是不知死活就敢接近龐然巨物的幼小的獸類,氣息輕得可以忽略,可每一下拂落在他沒有任何 衣服遮蔽的上身,都像滾燙灼人的烙鐵。
“反正你過得也不好...我給你錢,你給我睡。我們各取所需啊 她輕飄飄地說着。
搭在他腰腹前的浴巾扣上,她指尖小蛇一樣遊過,像下一秒就要將它勾開。
那人脈管與青筋綻起的手驟然擡起,就在這一刻死死捏住了她的:“別、枝。”
痛覺鋪天蓋地,一瞬就剌紅了別枝的眼眶。 但她咬牙忍下了。
..原來你不喜歡這樣,是太快了嗎?那先從接吻開始,好不好?” 等不到庚野的其他反應,別枝將心—橫 她踮起腳尖,湊過去親他
那人太高,如今又一點都不會彎下腰遷就她了,就直挺挺站在那兒,她連他下頜都夠不着,只能 微咬着牙,心—橫就閉上眼去親他的脖頸。
看不到,大概失了準頭 她親在了他凌厲凸起的喉結上
甚至算不上親,最多是蜻蜓點水似的碰了一點,就被猝然爆發的庚野扣回門前——“你、想、死、嗎?”
壓到近在咫尺的脖頸上青筋暴起 字字切齒又刻骨,鼻息間都像是野獸似的滾燙又叫人窒息的血腥氣
別枝卻顧不得,她掙扎,憋得微紅的臉頰被迫仰起,根根分明的睫下盡是溼漉欲沾的淚。 “咳——
她又疼又嗆,忍不住拿指尖去掐他攥在她頜下到頸部的鐵箍似的手掌
其實在她掐上去之前,在庚野望見女孩翕張的脣間的舌尖,痛苦得溢上淚跡的眼睫,琥珀色眸子 裡的驚惶與哀求——早在那一剎那,他就已經本能地鬆開了指骨。
“咳咳咳.…..
別枝沒察覺,只覺得獲救,蹲下去就扶着頸咳起來,順便將方纔疼出來的生理性淚水泄了洪,肆 無忌憚地叫它們順着打溼的睫羽墜下
她又氣又惱,她不知道庚野會這麼大的反應,如果早知道,她怎麼也不會這樣激怒他來自討苦 吃。
對別人也只是一句“髒”,到她這兒,竟然直接就是想要她死了 她還不如一個陌生人.. 庚野這個狗!
別枝一邊疼着咳,咳着哭,一邊在心底委屈地把人罵了一千遍。
興許是將入初秋,在這樣的深夜裡,浴室內的水氣都跟着涼下來。之前幾滴弄溼了別枝衣衫的水 痕依舊貼在肌膚上,叫她微微發冷
不知道過去多久,咳聲和眼淚終於平息
別枝蹲得腿都麻了,而身旁站着的青年好像也就當她死了一樣,不管不顧,漠不關心
她難受得這樣厲害,他問都沒有問過一句。 看來是徹底厭惡她了。
別枝想着,蔫耷着眼,雙手擦掉眼淚,扶着膝蓋一點點把自己沿着牆根前順起來 她壓低不想和那人對視的視線,就掠過了他浴巾下修長的腿,直到—— 別枝的眼皮忽跳了下。
她不太確定,餘光往回掃了掃 浴室裡燈光明亮、熾眼,浴巾也雪白,於是折角下的陰影就會特別明顯比如。 連厚重的浴巾都壓不下的的,那處駭人的反應
別枝有點嚇住了。除了哭得沁紅的眼圈和微翹的鼻尖,她臉頰都退了血色,脣尖也抿得發白。
庚野似乎察覺什麼,漆眸轉負懶挑來
她哭了太久,久到足以那些暴風雨似的情緒悉數壓進了深不見底的海面下,久到他站在那兒,驟 然鬆弛下來的情緒都跟着漠然,厭倦。
可是這麼久,卻還是沒能讓他將慾望也平息下來。
庚野冷睨着讓他壓槍無果的罪魁禍首,她驚慌的眼神裝得似真似假,難以分辨。紮起長髮而完 全裸”露的細白的頸上,烙着他指骨分明留下的紅痕
而他的視網膜裡,好像也還殘留着剛網收她蹲在他腿前,哭得纖細頸子跟着在寬鬆襯衣領口內一抽 —抽的畫面。
..操。
庚野闔了闔眼,無聲而狼狽地罵了一句
別枝突然覺得那塊陰影又加了一圈,嚇得她本能擡起視線,想要從他身前逃離。
只是緊跟着,她再一次停住了
女孩眼眸忽顫了下,指尖探向庚野腰腹。在系起的浴巾上方,他緊瘦而肌塊清晰的腰腹前,有一 道很長的,沒入浴巾下的疤痕。
七年前她離開時還沒有的,他身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疤,它會很深嗎 別枝越想眼神越顫得厲害:“這是什麼,你什麼時候——”
剛伸出去的手腕,再一次被那人冷白指骨一把捏握住了
“別枝,你真覺着你還有資格碰我麼。 耳邊那人聲音低啞,性感,卻又透着刺骨的冷意與嘲諷
“我只是擔心.”別枝打了個磕絆,又忙改口,“畢竟,我,我花錢
庚野冷冰冰地嗤了聲,然後毫不留情地將她的手腕甩開:“想跟我當炮友,讓我做你隨時能領回 家裡消遣,聽見你男朋友或者老公回來,就要躲起來的見不得光的情人?他—出差,我就要被你召到 這兒私會?“
別枝哽住。 反正他又不會做,也不用挑得這麼直白“這種要求你也有臉提,怎麼,你以爲我還是當初可以被你隨意玩弄的一條狗嗎?” 庚野說着,將上身壓下來,最後一句附在她耳邊,冰冷地嘲諷
“你做夢。”
別枝聽得有些懵了 她當初什麼時候把他當——
掉在女孩腳邊的衣褲被庚野彎腰,撿起,他拉開她身旁的門,把人推了出去
“砰。”
門在身後重重甩上,像厭惡至極。空氣裡蔓延着那人冷漠又刻薄的語氣:“被你弄髒了,我還要再洗一回。
別枝偃在洗手間外,站得腿都麻了,身後浴室裡的水聲還是沒停。
她只能挪去客廳,靠在桌前坐下,心緒昏亂又抵不住地犯困。 漫長的水聲像催眠曲。 別枝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臂彎睡了過去。
直到洗手間的門再次拉開
..!
淺眠的女孩驟然驚醒,繃直了單薄的脊背,琥珀色的眸子緊張地盯着拐角後 直到那人溼潮着漆黑的發,懶眉耷眼地從浴室裡出來 身上是她買的那套新衣褲。
由他穿着,比她想象裡的還要好看很多
只是和她想象中的駘蕩不羈的笑不同,此刻那人從髮絲間滴下的水痕裡,都透着種懶懨又躁意難 紓似的沉鬱。
鬆散的棉麻薄款外套敞着,露出大片凌厲的鎖骨線,像青山憑秀綿延,又被兩條黑色繩線斜穿 ——之前不知被他擱在了哪兒的繩墜如今又掛回了脖頸下,黑繩拉曳着水痕,透出一種肖似主人的性 感。
別枝就那樣出神地看着,直到庚野走到她面前的桌旁
他擡眼望她,本就深的眉骨眼窩,此刻更叫從他頭頂打下的燈光,釉上一層難辨的翳影 眼底情緒看不分明,像是冷漠,又像還深埋着什麼 他看了她許久
久到別枝渾身都開始不自在起來,她張口,想要說話。卻被那人提前察覺。
庚野懶懨地垂下了眼:“別枝。“ “從今天起,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更不要妄圖像勾引其他人那樣、再來招惹我。
...
並非意料之外的回答 但即便早想過,別枝還是下意識地屏起呼吸,胸口微微窒悶
作戲要到底。
她勉強自己牽起個笑,像個盡職盡責的提線木偶,滑下高腳凳,繞過桌角,走近他:“可是你要 什麼我都會給你的,真的不試——“
庚野沒有給她說完的機會。
像是最後一點耐性都被厭惡消耗殆盡,他不留情面地拔起長腿,在她近身前就繞過,擦肩。 那人頭也不回地走向玄關
別枝的笑停在了脣角 然後像枯萎的花瓣,一點點耷下去
她聽見玄關的防盜門被拉開
“這種情況再敢有一次,”
夜色貫穿門窗,帶着初秋的冷意呼嘯而過,將那人最後一句低啞沉冷的聲音吞沒 “你會被我‘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