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五十、蘇三—叛逃

蘇三不見了!

玄霄被正式通知這個消息時已經是蘇三消失的第三天, 夙瑤在最初得到消息時就下令不許任何人在玄霄面前提及此事。即便現在,夙瑤對此事的定義是蘇三叛逃下山,但對玄霄卻只是很含蓄的說‘蘇三不見了’。因爲‘叛逃’對於玄霄來說是個太過敏感的詞語, 至少夙瑤是這麼認爲的。

事實上在蘇三失蹤的第一天玄霄就知道了, 甚至比夙瑤知道的還要早, 但現在, 夙瑤來通知此事, 也就是說她派出去尋找蘇三下落的弟子已經全數無功而返,得到這樣的消息,玄霄的眼神卻只是從面前那束已經打蔫的野花上稍稍移開了片刻, 除此再無任何反應。以夙瑤一派之長的身份,她並不是毫無緣由的親自跑來只爲了通知玄霄這件事, 而是雲天河說蘇三離開之前的一整天都跟他大哥, 也就是玄霄在一起, 她來是爲了證實自己的想法,而現在她已經差不多知道自己的擔心一點兒都不多餘。夙瑤搞不懂一束野花藏着什麼玄機, 可以讓他這麼死盯着不放,但透過那平淡如水的表情,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這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麼夙瑤不關心,也沒工夫關心,她只知道現在最應當做的事就是把蘇三找回來, 所以一回到瓊華宮就立刻吩咐虛邑派出更多的弟子下山, 所有蘇三有可能會去的地方都要找個遍。夙瑤不得不擔憂, 十九年前她能冰封陽炎噬心的玄霄是因爲有青陽等人相助, 現在宗煉已亡故, 青陽和重光兩人歸隱清風澗,如果玄霄再度入魔, 以他今日之力,即便請得動青陽二人出山恐怕也是無能爲力。十九年前玄霄被冰封前如兇魔一般的眼神再度浮現在眼前,夙瑤不由得心中一悽,饒是以她一派之長的身份和涵養仍舊忍不住暗暗將蘇三咒罵了一遍又一遍。

若說蘇三不在派中有那麼兩三天算不得什麼大事,之所以會被夙瑤定性爲‘叛逃’全因她打暈了夙瑤派去跟蹤她的一名弟子,以及她離開之前說的話。

夙瑤是個謹慎的人,妖界來臨在即,這十九年才能一遇的機會讓她更加謹慎,而蘇三的性子又太過讓人放心不下。起初夙瑤並不怎麼擔心蘇三會跑掉,跑掉也無妨,因爲她對此還留有後招,但自那日見過閉關歸來的玄霄之後就不由得她不擔心了。是以自那之後夙瑤便命懷心暗地裡跟着蘇三,就是怕她臨陣脫逃。懷心奉命跟蹤蘇三卻不會無時無刻的黏着,如果遇到蘇三與玄霄長老或紫英師叔在一起的情況他就不再跟蹤,倒不是他聰明伶俐,而是因爲在他看來有那兩人的其中一個在便任誰也跑不掉。蘇三也不是不知道身後總有個跟屁蟲,好在並不怎麼礙事索性也就不去理會。

三日前的傍晚。

遠遠的瞧見蘇三自玄霄房中離開,懷心便悄悄跟在了後面。因爲數日來蘇三從未有意要甩脫過跟蹤,有時甚至會擔心自己會跟丟似得走走停停,所以懷心不止一次的覺得自己這份差事做的毫無意義,但掌門之命不得不從,只得一直堅持。

稀稀了了的幾點星光出現在天邊,瓊華後山的一小片開闊地上,懷心躲在一叢深草中看着不遠處躺在草地上望天的蘇三。對於這個入門不久的小師妹懷心並不覺得討厭,雖然她平日裡會說一些維護妖族的話,這讓不少弟子對她心存不爽,但派中也有部分弟子是同意她的看法的,人尚有惡人存在,妖中自然也會有些與人無害的,修仙之人除妖是爲了濟蒼生,並非是爲了不分緣由的濫殺,懷心並不嚴格屬於這兩派中的哪一派,他只是覺得師妹的話不無道理。

夜漸涼,懷心揉着已經麻木的腿長長吐出一口氣,見蘇三仍躺在草地上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也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做好打消耗戰的準備。

“師兄出來吧,躲在那裡盯着我也瞧不出花來。”

“……”

空曠的後山再無旁人,懷心面頰微微一紅,從草叢中走了出來。

“掌門之命,不得不從,還望師妹見諒。”懷心走到蘇三跟前稍一躬身,雖然他比蘇三輩分略高,但自己做跟蹤這種事終歸是有些不好看。

“掌門派師兄保護我,我感謝還來不及,怎會責怪。我一個人看風景很是無趣,師兄既然也在不妨坐下陪陪師妹吧。”

蘇三坐起身來拍拍身旁的草地示意懷心坐下。明明是跟蹤卻被師妹說成了保護,懷心不由得楞了一下,暗自感激師妹的這番解釋讓他眼前的處境不至太過尷尬。

兩人只寒暄了幾句,蘇三便不再說話,懷心也想不出什麼話好說,於是兩人就那麼靜悄悄的坐着。夜已漸深,周遭一片漆黑,除了一抹殘月和幾點寒星懷心找不到還有什麼可看,倒是山風拂過草地時發出的沙沙的聲響,以及風中夾雜的只在夜間開放的野花的香味更像一種風景,無需用眼去看的風景。不知道是因爲身邊那人,還是這風景本就引人入勝,懷心一時間竟出神了,等他回過神來時猛的發現蘇三正定定的望着自己,漆黑的眸子閃閃發亮,似是若有所思。

“師……”

師妹很美,懷心打心底裡承認這件事,所以被師妹那樣看着讓他心裡一陣發慌,正待詢問,‘妹’字還未出口,自己的領口已被蘇三扯在手裡,兩人的距離近到了讓他語塞的程度。而蘇三似乎覺得這樣仍舊不夠。雖是深夜,但這樣的距離足以讓懷心將蘇三的一舉一動清楚的看在眼裡,看着師妹慢慢的靠近,頭稍稍歪向一側,兩人的脣幾乎就要碰在一起了,懷心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心臟砰砰狂跳,甚至忘記了要如何呼吸…………懷心比蘇三略長几歲,雖是修仙之人,卻並非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更何況在這樣的場景中,單是本能便已足夠讓他將那些修仙的道道忘得一乾二淨了。

“果然很有趣…………”

懷心還在靈魂出竅,蘇三卻已放開揪着他衣領的手,她當然沒有碰到懷心的嘴脣,雖然已經很近很近,但就在那樣的位置停了下來,靜靜的看着對方的表情。懷心聽到蘇三的聲音回過神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一陣火大,很明顯自己被師妹耍了,但他生氣卻不是因爲師妹在愚弄自己,而是爲自己竟絲毫沒能抵制住這樣的誘惑被師妹看到了很傻的樣子。

“我那時也是這樣吧……”

明明是捉弄人的人,蘇三的語氣卻沒有絲毫的歡快,聲音很輕,像是在對懷心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懷心怔怔的望着師妹,剛纔那雙閃閃發亮的眸子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似乎是,懷心看不太清楚,卻又不敢靠前。

“師兄,你來……我跟你說……”懷心看着師妹的眼睛正出神時,蘇三突然轉過頭來笑了笑,招招手示意懷心側耳去聽。在這種地方,且是深更半夜,根本用不着說什麼悄悄話,就是大聲喊都不會被第三個人聽到,但懷心卻完全沒有想到這些,見師妹招手便不由自主的探身上前。

“師兄,……抱歉。”懷心聽到‘抱歉’二字時已經被蘇三貼了定身符,這種符咒因功效很小,所以不需要法術催動,便是普通人等得一炷香的功夫也就自行解開了,若懷心施法去解只需片刻功夫,但蘇三之所以用這種符也就是圖它的方便快捷,有這片刻的功夫已足夠了。“幸好師兄是個好人,如果是個狡猾奸詐的傢伙我還真不一定跑得了呢。”蘇三咧嘴一笑,懷心看得又是一愣,繼而在心裡暗暗咒罵自己沒出息,明明被耍了居然看到她的笑時不單絲毫沒有怪她的想法,甚至聽到她說自己是個好人還有些開心。

“師兄……”

懷心坐着看不到已站起身來的師妹的表情,但那欲言又止之後輕輕吐出的一聲嘆息像魔咒一般,一陣脫力感自指尖傳至心頭,雖然他不討厭這位師妹,甚至還有些喜歡,但他卻也從未忘記掌門吩咐的任務,從剛纔開始他就在暗暗施法擺脫定身符的束縛,而且師妹似乎並未注意到此事。就算她現在跑掉,自己還是有機會追上她的,懷心想着便更加賣力的掙脫定身符,但那一聲輕嘆,化解了他所有的努力。懷心闔上眼睛,‘走吧’,如果自己此刻能夠說話,這兩個字或許會說出口。

“……我走了。”

懷心醒過來時早已天光大亮,定身符只需片刻便可解開,但蘇三臨走之時在他昏睡穴上猛敲的那一下卻足夠他好好地睡一覺。

清醒之後從頭至尾回憶了一遍昨晚發生的事情,懷心便愁眉苦臉的來到瓊華宮稟報,他不單沒有完成任務,甚至言辭中還有包庇蘇三的意思,理所當然的被夙瑤罵了個狗血噴頭。雲天河一干人等立刻被找來問了又問,這幾個人一個不少的都還在劍舞坪多少讓夙瑤有點意外,而這幾個人對於蘇三的出走不僅毫不知情,甚至比自己還要吃驚的態度更讓夙瑤更加堅定的認爲蘇三是臨陣脫逃了。

三天後,仍舊沒能找到蘇三,對於能夠御劍的瓊華弟子來說能去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了,隨便她藏在一個什麼地方就足夠這些人找到吐血。如果她把望舒帶在身上的話,玄霄憑着望舒與羲和的共鳴還能判斷出她所在的大體方位,偏偏望舒也被她丟在了弟子房裡。原本見望舒沒有被帶走夙瑤便不那麼着急找她了,雖然宿主的身份只要蘇三還活着便沒人能代替,但若只是使用望舒,那能代替她的人可以數出一大把,最佳人選便是夙瑤自己。

知道蘇三離開的消息在玄霄那裡掩蓋不了多久,亦或者他早已知曉此事,所以夙瑤不再隱瞞,親自到劍舞坪通知玄霄這個消息,主要也是爲了觀察他的態度來決定是否還需要繼續尋找蘇三。觀察的結果便是一時間大城小鎮到處都有瓊華弟子在找一個名叫蘇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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