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茜宇悠悠道,再不多話。
皇后緩緩地拿出兩封信,面色沉然,緩緩道:“蘭妃留下三封書信,這封致本宮,本宮不願後宮諸多猜忌,故而叫姐妹同來,當衆宣讀。死者爲大,事後大家都不得再多言語。”說着將信遞給了品悅,她匆匆展開,“罪妾蘭妃叩拜皇后千歲……”品悅朗朗讀來,衆人的臉色陰晴變化,惶惶不安。誦畢,品悅垂手站在一邊。
“怎麼樣?”皇后怒視着懿貴妃,“妹妹還有話說嗎?”
懿貴妃盈盈地站起來,高姿態地看着皇后,“娘娘的意思呢?”
皇后一臉慍怒,冷冷道:“‘罪妾誠惶誠恐,無奈懿貴妃咄咄逼人,以生母之安危相協,故罪妾陷害恬婉儀害妾腹中之子在先,迫害恬嬪之子在後,累累罪狀,罪妾……’”
懿貴妃厭惡地打斷皇后背誦信中的內容,恨恨道:“佩服娘娘過耳不忘的本領,臣妾也背一句給您聽,‘罪妾深惡痛絕,故殘害三皇子以泄心頭之恨!’難道這些,皇后您就不追究了?”
“如今蘭妃死了,三皇子也死了,你要本宮去向哪個追究?”皇后道。
“蘭妃的死難道不蹊蹺嗎?這封信的真假難到不用追究嗎?一頁黃紙,皇后您就這麼武斷地相信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懿貴妃一連串地發問,企圖打壓皇后的氣勢。
皇后卻絲毫不見氣餒,沉着道:“這些話,你留着對宗人府說去吧!來人,送懿貴妃去冷宮!”話音剛落,便有內禁衛的士兵過來,似乎早就等在了門外。
“你們誰敢動?”懿貴妃掙扎道,“我是皇帝親封的懿貴妃,你們也配碰我?皇后!你不怕皇上回來尋你瀆職之罪嗎?”
皇后大聲道:“如果你時時都念着皇上對你的情分,也不至於如此!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帶走?”
懿貴妃盛氣凌人的姿態,弄得那些士兵不敢靠前,雙方僵持不下。衆宮嬪方纔被信中所述內容搞得一頭霧水,誰也不敢相信一向溫純淑惠的懿貴妃竟然會是幕後的黑手,操縱着這麼多的陰謀!如今見她與皇后怒目相對,言辭逼人,也都信了幾分,紛紛往皇后身邊靠攏,勢要撇清與她的聯繫,又裝出護駕的姿態,讓人啼笑皆非。唯獨皇貴妃、瑾貴妃、德妃、敬妃、恬貴嬪、良嬪六人正襟危坐,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皇后大聲喝斥那些士兵,“如今沒有什麼懿貴妃了,你們眼前的只是一個禍亂後宮的犯婦!難道你們要本宮治你們一個瀆職之罪?”衆士兵一擁而上,用紅綢綁縛了懿貴妃,掙扎間,翠環叮噹撒落一地,直到她被綁出去,窘迫狼狽的樣子,讓人不堪入目。
坤寧宮復又安靜下來,衆人歸坐默默無語!
“哇……哇……”清脆琳琅地哭聲從後殿傳出,打破了此時的寂靜,“孩子!”茜宇情不自禁地喚出口,是的,是她的孩子。皇后爲了孩子的安危,從出生那日起,便抱到了坤寧宮餵養,如果不是今日蘭妃自縊而亡,皇后召集衆人,這清脆的哭聲,自己恐怕好要等候許久才能聽得到。
“恬嬪!”皇后收斂了方纔的怒氣,溫和地看着茜宇。
茜宇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站了起來,於是尷尬一笑,欠身道:“臣妾失儀了!”
“進去吧!去看看你的孩子!”皇后的聲音又再變得溫柔起來。
“是!”進宮以來,茜宇從沒有這麼爽快地回答過“是”,不等皇后再說什麼,已三步並作兩步,在品悅地帶領下匆匆進去了,留下一羣撇嘴不屑的宮嬪在正殿裡繼續等待皇后的吩咐。
皇后並不計較這些,只是收起了溫柔,正色道:“今日一事,實屬意外,就連本宮都不敢親信方纔的那一幕。但是所謂‘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蘭妃不會蠢笨到用生命來誣陷他人,況且蘭妃和懿貴妃來往密切,感情熱絡也是衆人皆知的。”
“娘娘英明!”如今還有誰敢說個“不”字,紛紛應諾。
“皇上離宮不過幾月而已,宮中卻大大小小諸多事宜,最痛心的莫過於三皇子的夭折,本宮心力交瘁。”皇后說着,眼圈微紅,“待皇上歸朝,本宮失職之處自當親自向皇上請罪,你們……”
“臣妾萬死……”衆人起身下跪。
“都起來吧!”皇后嘆道,“直到皇上歸朝這段期間,本宮希望你們都要安守本分,莫不要在生出什麼事端了。”
“是!”衆人應諾。
“皇貴妃!”皇后道,“今日起,後宮諸事由你和監國夫人統管!”
“是!”皇貴妃應諾,臉上竟有一種釋然,懿貴妃的倒臺不知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麼。
“你去壽寧宮向太后秉明一切,並告知監國夫人!”皇后的語氣讓人不安,果然如衆人所料,皇后娓娓道,“明日起,本宮自罰於崇德殿抄寫經文,以向歷代祖先懺悔……”
不等皇后把話說完,衆人已經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娘娘三思……”
皇后擺了擺手,道:“都退下去吧!”說着撇下衆人,徑直往內殿去。
衆人癱坐下來,互相對視,唏噓不已。
皇后靜靜地來到寢宮門外,並不進去,只是看着裡面的茜宇手舞足蹈地逗着孩子。
“小寶貝兒!”茜宇的眼裡再沒有別人,這個嬌小的生命佔據了她的一切。
“你瞧這小鼻子,還有這眼睛!”茜宇似乎怎麼也看不完,“品悅你看,是不是像我?”
品悅淺淺地笑着,歡悅道:“奴婢看小皇子更像皇上呢!”
“是嗎?我覺得像我啊!”茜宇嘟囔道,“他怎麼這麼小,怎麼只有這麼點兒大?臻雲和若安出生時都比他大,會不會養不活?”
“怎麼會呢?”皇后突然開口,隨即笑着走進來。
“娘娘!”兩人皆福身施禮。
皇后將茜宇從搖籃便拉到桌前坐下,笑道:“還在月子裡,站着傷身體,看看就回去吧!等出了月子,就給你抱回去!”
“是!”茜宇羞澀地笑了起來,突然想到剛纔的鬧劇,又收了笑容,默默地坐着!
皇后並沒有察覺,只是笑眼看着搖籃,道:“放心吧!只要活下來了,七星子就比一般的孩子來得更強壯些!”
“是嗎?”茜宇將信將疑,低聲道,“他實在太小了!”
“知足吧!有幾個不足月的孩子能活下來?”皇后笑道,“別再這裡磨唧了,快回去歇着,孩子放在本宮這裡,你且放一百個心吧!”
“是!”茜宇不敢再多說什麼,欠了欠身體,在品悅的攙扶下慢慢離去,走不了三步便要回頭看孩子,皇后笑着打發她離開了。回過來獨自蹲在搖籃邊,細細地看着嬰兒,小嬰兒突然衝着自己淺淺一笑,雙手揮舞,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皇后落淚了!
茜宇緩緩出來,卻不料徐婉儀在宮門口等着自己,她的神色極其漠然,臉色蒼白,緩緩地遞給茜宇一封信,“這是蘭妃娘娘曾經叫臣妾給您的,臣妾本不願意給你,只是沒想到她竟然……”
茜宇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蘭妃昨日口口聲聲說的書信!於是收下,待要對徐氏說些什麼,她卻福了福身子,旋身離開了。茜宇無奈,便由緣亦扶着回到了馨祥宮!碩王妃和徐萌都焦急地等待着她回來,茜宇不願與她們說這些事情,便佯裝着愉悅,絮絮叨叨地對母親和兄嫂講述孩子有多可愛,二人這才放下心來。
夜深人靜,碩王妃帶着徐萌回到了壽寧宮,茜宇一人躺在寢宮裡,默默地展開那封書信。
“恬嬪!今日你沒有進宮來,但我卻有着很多話想對你說!所以託徐婉儀給你這封信,望你不要見怪……你知道嗎?從進宮起,我就嫉妒你,親王的女兒和郡王的女兒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就因爲你是嫡出而我是庶出,我們一切的遭遇便有了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