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俗禮過後,赫臻挽着若笙坐下,看着女兒身體一日好似一日,他也歡喜,加之今日是茜宇的生辰,他的臉上滿是笑容。
“皇上到底是喜歡湊熱鬧的,哀家沒有請你,你倒自己跑來了。”太后笑道,其實皇帝能來,她已很是得意。
赫臻笑道:“朕還以爲母后怪兒子每日打理政務疏忽了您,這纔不請兒子前來,這會兒是特特來給母后賠不是的。”
衆人一陣歡笑,其樂融融,只是茜宇驚訝自己案上的酒杯不曉得去了什麼地方,但只當是侍女收去了,也不多計較。
韓玉拿起酒壺替赫臻斟了杯酒,赫臻舉杯欲飲,卻被一陣哭聲打斷,赫臻自然沒有飲酒,隨着衆人將目光轉向哭聲的來源。
只見若珣從後殿跑出來,驚恐萬狀地地哭泣着,幾個嬤嬤以爲殿內有什麼東西嚇到了公主,早就奔了進去,但片刻後便聽到了嬤嬤們的慘叫聲。
若珣抽抽噎噎地含糊不清,皇后聽着她的隻字片語,早就臉色刷白,一陣強烈地不安從心中涌過。她越過衆人飛奔進內殿,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二皇子早已倒在了地上,七竅流血,中毒身亡,身邊還放着一隻空酒杯。邊上的幾個嬤嬤癱軟地坐在地上,不住地顫抖、哭泣。
衆人跟了進來,大驚失色,茜宇失聲喊道,“酒杯怎麼在這裡?”大家等不到詢問茜宇究竟怎麼回事,皇后已經頹然暈厥。
赫臻瘋也似地衝過去抱起兒子,大聲地吼道:“太醫!太醫在什麼地方?”
然而一切都晚了,太醫們的到來只是再一次宣佈二皇子的死亡,赫臻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把太醫和衆人趕出了殿門,將自己和臻海的屍體關在壽寧宮的內殿裡。
太后也承受不住打擊,昏昏沉沉,同皇后一起躺倒在偏殿。皇貴妃主持大局,將衆人遣散回去,只留下了茜宇、德妃還有若珣公主。
三人靜靜地坐着,一言不發,若珣喝了寧神湯,安靜下來,躲在母親的懷裡低聲地啜泣着。
三四個時辰過去,夜漸漸地深了,奴才們在正殿裡放置了許都暖爐,纔不至於寒冷,然而殿門依舊緊緊關着,裡面悄無聲息。
茜宇端坐在那裡,思索着方纔發生的一切,那隻酒杯的確是太后要若笙端給自己的,裡面的酒……韓嬤嬤……太后……我……韓嬤嬤……赫臻……天!
“嘎……”一聲,赫臻打開了壽寧宮的殿門,把茜宇從回憶中拉回來,赫臻怒目望着正殿裡的四人,深沉的聲音響起來,“德妃,帶着若珣進來……”
德妃諾諾應了,抱起去女兒匆匆進去,殿門又一次地被關起來。
內殿裡,赫臻愛撫着女兒,溫柔地問道:“好珣兒,告訴父皇,二哥哥的酒杯是從哪兒來的?”
若珣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父親,她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知道死是怎麼一回事情,那天她哭鬧着找三哥哥的時候,皇后把她抱回坤寧宮內殿就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什麼是死了,此刻她心裡的是如何的難過恐怕無從知曉,但是孩子永遠是那麼純真,眼神清澈如一潭湖水。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母親,轉過頭來怯生生對父親道:“二哥哥說他從來都沒有喝過酒,母后從來都不讓他喝酒,兒臣……兒臣就說外頭這麼多酒,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拿一杯,不會有人曉得的。正好……正好父皇你來了,大家都出去迎你時,我們就……我們就偷偷地拿了離儀門最近的那張几上的酒杯,裡頭……裡頭有酒。二哥哥喝了幾口,就馬上……”說着說着,她又止不住哭泣來了,抽噎着問赫臻,“二哥哥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和三哥哥一樣死了?”
赫臻將她抱在懷裡,痛苦萬分,德妃上前將女兒抱開,低聲道:“皇上,這事情終究要處理的,您要節哀順變。”
赫臻望着她,問道:“那張几案是誰坐的?”
德妃不假思索道:“是恬貴嬪,她已然等在外面了!”
“你帶着若珣出去吧!”赫臻揚手道,“叫她進來!”德妃點頭,帶着若珣離開。
片刻後,茜宇姍姍進來,她站住腳步,凝望着自己的愛人,不過幾個時辰,爲什麼就顯得這般滄桑?
“坐下吧!”赫臻坐在牀榻邊,看着再也不會醒過來的兒子。茜宇依言坐下,靜靜地望着他。
“如果那杯酒是你飲下的,朕該怎麼辦?”赫臻轉過來,竟已淚流滿面。
茜宇撲過去,跪倒在他的膝下,搖頭道:“如果可以,臣妾願意用自己去換回二皇子,臣妾真的願意!”
“宇兒……”赫臻抱着她的,失聲痛哭。
“皇上!您節哀……”茜宇不曉得該說什麼,這一刻她後悔方纔沒有飲下這杯酒,那麼二皇子也不會夭折。
赫臻宣泄了痛苦,漸漸收了淚容,一個男人、一個帝王可以在一個女人面前痛哭,試想如果茜宇飲下這杯酒,赫臻又將如何?
沉默了許久,赫臻開口道:“他們查得怎麼樣了?”
茜宇望着臻海冰冷的屍體道:“太醫說正殿酒宴上所有的酒,只有太后的那壺酒有毒,是大理寺用來處死十惡不赦的罪犯時才用的‘奪命散’,”她痛苦地繼續道,“用水送服,會使人周身奇癢難當,最後瘋狂而亡;遇酒則毒性加劇,見血封喉,毫無還陽之力!”
“難道那壺酒太后沒有喝過?”赫臻冷靜下來,問道。
茜宇搖了搖頭,道,“方纔皇貴妃問了韓嬤嬤,韓嬤嬤說太后因衆人敬酒,早就喝空了一壺酒,這一壺只斟過兩杯酒。”
“一杯給了你……”赫臻怔怔地看着茜宇,“還有一杯給了朕?”
“是……”茜宇顫抖地說出這個字,她不曉得赫臻此刻是如何想象這件事情的,她哽咽道,“太醫還說,那壺酒裡的毒量很少,相反您酒杯裡的酒更毒一些。”茜宇抽噎起來,“如果您剛纔喝了那杯酒……那臣妾要怎麼辦?”
赫臻擁着茜宇,眼神冷凝起來,透出陣陣殺氣。
裕乾宮裡,璋瑢靜坐在鏡前,凝視着鏡中的自己,冷冷笑起,卻止不住淚水流下來。
案上那隻裂開的護甲猶如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剜着她的心,她顫抖地抓起這隻護甲,緩緩地走到暖爐前,擡手擲入,看着爐中通紅的炭火一點一點將原本亮燦燦地護甲吞噬。
“這個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是無辜的……”她痛心地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她無法想象,幾日前母親進宮,給自己帶來的盡是一輩子的傷痛。
“孩子!這是你爹要娘帶給你的補藥,一會兒叫紫蓮用酒給你衝了喝下!”
璋瑢厭惡地對母親道:“怎麼,難道又是得子的藥?女兒不要再喝了,喝了這麼久,一點用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你爹爹只說是補藥,我問他補什麼的他也不說,不過他要你一定喝下去,對你絕對不會有壞處的。”陳夫人安慰道,“孩子,難道爹和娘還會害你不成!”她喚來紫蓮去衝藥,並說要親自看她喝下去。
那碗藥奇怪地味道璋瑢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可是憑她自己積累的藥材學識,當時她也聞不出這藥裡究竟有什麼,何況這粉末狀的藥劑竟是連藥渣都看不到,因想父母終歸不會害自己,這才忍耐喝了下去。
但是翌日,她下身劇烈地疼痛,流紅不止,喚來太醫……
“娘娘!您是不是服用了……”樑太醫替璋瑢把脈,並聞了聞盛藥的器皿後,面有難色。
璋瑢隱約覺得不對,她怒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