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暮雪芙蓉還做不做了?”一個小宮女怯怯地上來問道。
蒙依依那又細又長的眼睛緊緊一閉,自顧整了整衣袂,淡淡道:“當然做了,二皇子回來就要吃的!”
那宮女在心裡“瞎”一聲,心中暗歎,難道嬪主子魔怔了不成?皇后娘娘把二皇子抱走,豈還能再送回來?
坤寧宮正殿裡,臻傑隔着儀門看着元戎伏在牀上笑一聲嚷一聲地陪着哥哥說話,傑歡時不時要稍稍挪動一下身體,眉宇間一副痛苦的模樣,卻硬撐着笑容陪着妹妹。
“這孩子怎麼不要母親?”臻傑低聲問道。
章悠兒立在丈夫身畔,並不回答,只輕笑道:“皇上不進去看看兒子嗎?”
臻傑回身牽了悠兒離開儀門,口中道:“自然是嚴父慈母,難道朕此刻進去讓歡兒撒嬌不成?”
悠兒心中微微釋然,卻正了顏色款款道:“皇上心裡若責怪臣妾,臣妾也無話可說。只是……”她滯了一滯,似乎在心裡盤算着說出來的話是否恰當,“只是皇上也看到了,歡兒可是比她母親懂事?”
臻傑面色一愣,看着悠兒許久,才道,“朕又何嘗不這麼覺得?那一日母后本沒注意她,可她自己卻要生些事端,叫朕在母后面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悠兒語氣柔和,緩緩道:“母后那裡皇上自可放心,若母后要計較宜嬪後幾日怎麼也沒聽她提過?”
臻傑點了點頭,又道:“母后向來不是計較妃嬪出生的人,你看王美人?到底她玲瓏剔透,把母后哄得這樣高興……”說着停了停,“昨晚,着實委屈你了!”
悠兒笑道:“母后也並非衝着臣妾,難道臣妾還委屈不成?”說着臉上露出嬌容,依身在皇帝身邊,“爲着皇上臣妾可是什麼都願意的。皇上日理萬機哪裡有工夫來管孩子們,少不得臣妾絮絮叨叨地叮囑着,您看看,如今臣妾越發連慈母的模樣都沒有了,除了元戎還會粘着臣妾撒嬌,幾個皇子看到臣妾就像是看到母老虎了。”
臻傑失聲笑道:“莫說皇子們,就連昕兒也暗暗與朕說,皇兄,皇嫂怎麼那麼兇的?”
悠兒羞得滿臉通紅,佯裝氣結,“原來這幾個孩子果真背地裡說臣妾的不是啊?”
“好啦好啦……”臻傑一疊聲地安撫,夫妻二人又挽着手絮絮說些瑣事,歡言笑語間沈煙帶着宮女端着湯藥進來,乍一見這情形心裡着實一驚,卻立刻回神依禮跪拜下去。
臻傑上前將她攙扶起來,口中道:“煙兒,多有你處處幫着皇后,朕纔好放心,如此你來照顧歡兒,宜嬪才放心啊!”
章悠兒盈盈走上來,她知道在自己的面前,臻傑只會叫沈煙的閨名。雖然外頭傳言皇后與蓮妃不合,說都是從襄王府出來的,卻只把她放在正妃之位,分明就是有意壓制,但自己與沈煙之間究竟是怎樣微妙的關係,只有這兩個女人心裡明白了。她扶着皇帝的手笑道:“也是爲了這個,臣妾才留下蓮妃照顧二皇子的!”
臻傑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細細看了看面前的沈煙,似乎自己已有些日子沒好好瞧過她了,但見她依然因爲身量高於皇后而只把重重的髮髻盤在腦後,腳下也只穿軟軟的平底鞋子,神色還是那麼恭敬從容,眼眸中露出恬淡和安靜。他記得母親當年曾說,沈家女兒性子裡有幾分像恬妃傅茜宇,是難得的好姑娘,這纔想選給自己,本來一個親王若沒有三妻四妾是要遭到親貴們嘲笑的。
“這本來就是臣妾的本分,皇后娘娘要照顧三個皇子,哪裡是臣妾的辛苦能比的?”沈煙笑得很恬靜,她喜歡臻傑這樣看着自己,但礙於皇后她還是將心事藏了起來,只說道,“歡兒的湯藥好了,太醫說要熱熱的喝下去纔好,臣妾先告退了。”她向帝后二人福了福身子便帶着宮女進入內殿去了。
章悠兒曉得今晚自己不可能留下皇帝,卻也不想皇帝折去宜人館,便笑道:“皇上這幾日都在涵心殿住着,叫妃子們好一陣猜測,臣妾雖也好奇但曉得皇上自有道理,也不想多叨擾您。只是……本來後宮妃嬪們見您一面也難,如此皇上更該多多關心她們纔是的。”
臻傑捏了捏悠兒的下巴,笑道:“你又來對朕說教了?好吧!你說去哪裡呢?”
章悠兒嬌笑軟語,白了皇帝一眼,嗔道:“既然皇上要臣妾拿主意,不如,去丹陽宮吧!錢昭儀如今性情可比從前好太多了不是?”
臻傑點了點頭,又與皇后說笑了幾句,便帶着內監走了。章悠兒送至殿門看着丈夫的背影,心裡略略一嘆,她曉得自己在臻傑心中的地位,但是爲了和這麼多女人爭奪他的愛,一些必要的手腕,一些承歡示弱的伎倆,還是不得不用。
坤寧宮外蒙依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了,她遠遠地立着,卻等見了皇帝從宮內出來。可是,爲什麼他要去與宜人館完全相反的地方?難道他臻傑就此再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蒙依依不自覺得緊緊拽住了手中的絲帕,用力揉搓着,絲帕便如一股繩子纏繞在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