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瑛子諾諾地道:“是奴才,宮裡所有的供給都是奴才去領的。”
“你們用不用從別的地方送來的蠟燭,都是內務府拿過來的嗎?”璋瑢問道。
“不用的,所有的物品都是從內務府領過來的。”小瑛子答道。
璋瑢問道:“本宮知道,你們的主子是真心心疼你們的。那你們是不是真心待你們的主子呢?”
兩人重重地跪下來,異口同聲道:“奴才也是真心待主子的。”
璋瑢在緣亦邊上耳語幾句,隨即點了點頭,又輕聲問在一邊看得莫名其妙的茜宇:“他們兩個你看着可好?”茜宇雖然不知道姐姐究竟在做什麼,但憑着自己平日對他們二人的瞭解,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璋瑢收了剛纔強硬的臉色,對秋心和小瑛子道:“這段日子,庫房裡的東西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裡有不對勁的地方嗎?”
秋心和小瑛子想了想,都搖了搖頭,璋瑢不免有些失望。小瑛子突然想起來,叫道:“奴才想起來了。”
璋瑢驚訝地看着小瑛子道:“什麼,何處有問題?”
小瑛子道:“十月二十九那天,奴才去內務府領十一月的供給。回來的路上,太監六順要拉奴才去喝酒,奴才本來不肯去的,況且奴才手上拿着一大堆供給的物品怎麼好去呢。可是他死死地拽了奴才去,奴才就只好……只好去了。”緣亦忍不住罵道:“你要死了?”小瑛子嚇得連連磕頭,一個勁地說下次不敢了。緣亦問道:“是哪裡的六順。”小瑛子道:“是修緣宮的六順。”
璋瑢的臉色早已變得很難看,無力道:“好了,你們都出去吧。”緣亦聽說,便讓秋心和小瑛子都出去了。
茜宇依舊不明白姐姐到底在查些什麼,爲什麼聽到修緣宮會這麼緊張。璋瑢看着茜宇,眼中露出一絲恨意,對茜宇道:“姐姐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茜宇呆呆地看着璋瑢,又看緣亦,也是一臉的茫然。
璋瑢嘆道:“妹妹,你可想知道自己在哪裡被下得藥?”
茜宇茫然的眼神突然亮起來,堅定道:“想,如果不是這一個月要養着身體,妹妹早就着手去調查了。難道我甘心別人這樣欺負我嗎?”
“這裡。”璋瑢說着環顧了寢宮的四周,嘆道:“就是你日日住着的寢宮。”
茜宇和緣亦都驚呆了,不解地看着璋瑢,只見璋瑢站起來,一支一支地吹滅了蠟燭,寢宮裡頓時暗下來,不免生出一絲恐懼,璋瑢語氣冷冷道:“這些蠟油裡,混合了麝香。”茜宇聽說身體突然軟了下來,緣亦連忙坐到牀上扶住。璋瑢繼續道:“平日裡你總是喜歡點香,殊不知這蠟油裡的麝香就因此被蓋掉了,自從小瑛子取回這些蠟燭開始用後,你就天天聞着,麝香最是孕婦的禁忌,只需幾日,你就註定要小月。若不是我讓緣亦封存了你喜歡用的那些香片,這會子依舊點着香的話,即便是我也聞不出這麝香的味道來。”
茜宇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姐姐的意思,是薀蘊姐姐,”頓了頓冷冷笑道:“是良嬪做的。”
璋瑢無奈地點了點頭,黑暗中,卻看不清楚此時茜宇的臉上的神情。
馨祥宮裡茜宇和璋瑢的心落到了低谷,坤寧宮裡,帝后二人卻開始討論起如何爲臻傑選妃的事宜。
“皇上,怎麼能說是選妃呢?”皇后溫柔地看着赫臻,笑道:“傑兒還不過是個皇子。”
赫臻笑道:“朕覺得傑兒如今十五歲了,也應該跟着朕上朝聽政了。若晴十歲的時候就被封爲固倫公主,這些年也委屈傑兒了。”
皇后聽了,心中一陣亂跳,這是她一直期盼的,對於她而言,丈夫和兒子就是自己的生命。她也知道,兒子生在帝王家,只有坐到那個萬人之上得龍椅上,才能真正地保證以後的人生。皇后壓抑住自己內心的興奮,淡淡道:“傑兒怎能和晴兒比呢?皇上不要太寵他了。”
赫臻笑道:“這哪裡是寵他了,朕已經決定冊封臻傑爲襄親王……”
一語未畢,皇后搶先道:“皇上着萬萬不可,臻傑對朝廷一無戰功,二無政績,如此一越成爲親王,必定會惹來朝臣非議,禮親王他們……。”
赫臻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雙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皇后:“難道朕冊封他們的堂外孫他們也要阻攔嗎?”
皇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禮親王正是自己的叔父,當今太后的親兄,也是皇貴妃的伯父,一直以來都是皇帝最頭疼的人物,所謂的外戚干政就是這般了。但是長久以來礙於太后的顏面,礙於自己還有姐姐以及皇貴妃的顏面,皇帝未對禮親王等採取過任何措施,不然自己的將來,兒子的將來都會飄忽不定了。
赫臻淡淡道:“碩親王一家忠心耿耿地爲朝廷辦事,自從恬嬪進宮到先現在,若不是朕開口,碩親王從不曾向朕問過有關恬嬪的事情。相反禮親王呢,日日都要在朕的面前講什麼忠孝禮義,好像就怕朕委屈了你們母女三個。雖然你們是表親,但相差也太遠了吧?”
皇后聽了心裡犯怵,眼圈微紅,垂手道:“這不是臣妾願意的。”
赫臻知道自己言重了,安撫道:“朕明白你並非禮親王之流,這麼多年你夾在中間,也實在委屈你了。”
皇后的嘴角泛起淡淡地笑容,道:“臣妾侍奉的是皇上,自然事事都要爲皇上着想。當年臣妾嫁給皇上時,未曾想過又一天會統理後宮,直到今天,臣妾依舊寧願自己只是頤瀾宮的貴妃,靜靜地守候在您的身邊。”
赫臻笑道:“太后要朕一下娶了你們姐妹三個,着實把朕嚇到了。”說着,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淡去。
皇后並沒有意識到,想道那時候的風光和幸福,只是笑道:“那時候真是朝廷上的一件大事呢,皇上大婚便意味着勤政。”
赫臻道:“我們怎麼在這裡億往昔呢?不是討論着臻傑的婚事嗎?冊封之事,朕自然會打點好。婚嫁之事還是要你這個母后出些主意。”
皇后的臉上泛出幸福的笑容,歡悅道:“臣妾瞧着真家三姐妹個個水靈剔透的,去年春節真夫人帶他們進宮時,臣妾瞧着着實喜歡。”
赫臻搜索着腦中地記憶,笑道:“你是說金海的真家?”
“是。”皇后笑道:“就是開朝四大臣的真家,如今真家所有男眷都不入仕,女眷皆不入宮,想來這也妥當。”
赫臻疑道:“朕知道,他們家族未免後代作威作福,所以立下家規,男眷只能保持貴族身份,絕不參與朝政,那什麼叫女眷不入宮呢?”
皇后笑道:“皇上忘記了?當年太祖皇帝的薰貴妃便是真家的女兒,因爲病死在宮中,太祖皇帝未免真氏女兒重蹈覆轍,便恩准真氏女眷從此不用參加皇室選秀。”
“那你如今要指給臻傑似乎不妥啊?”赫臻問道。
“但是真氏女眷還是有嫁給皇親貴戚的,臻傑如今只是個皇子,想來是不打緊的。”皇后笑語盈盈,似乎期盼着美好的未來。
赫臻道:“好吧,這件事情你就同太后商議一下。”
皇后笑道:“是了。皇上放心就好,皇上顧忌的事情,臣妾一定會注意的.”
赫臻滿意地看着皇后,突然想到什麼,又道:“傅嘉的幼子早就到了嫁娶之齡,傅嘉日日忙於朝政,似乎沒有在兒子身上上心,這次還差點丟了性命,想他們一家都爲社稷立下汗馬功勞,朕想着是不是要給他也指一門婚事。”
皇后笑道:“這當然是極好的事情,如今年關將至,如果傅三公子和傑兒的婚事能趕在年上舉行,也不失爲錦上添花。不過傅三公子的事情,皇上是不是應該問一下恬嬪妹妹的意見呢?”
赫臻笑道:“這是自然的。”又道:“你好好養着身體吧。朕改日再來看你。”
皇后原以爲皇帝今日會留在這裡,但是想到自己的身體確實不適合,便也不計較,於是淡淡道:“皇上,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冬日天短,皇上要保重着身體。”
赫臻起身笑道:“朕知道了,你歇着吧。”說着便離了皇后出去。皇后看着他離去,心中雖有些失落,但是想到剛纔的話,臉上又不免浮出笑容來。對品悅道:“叫上幾個太監,到壽寧宮接大皇子回來。路上雪滑,都小心點。”品悅等都應下了。赫臻離開坤寧宮後,並沒有去任何宮妃的殿閣,只是讓滕廣將輦車引到涵心殿。
馨祥宮裡,緣亦把從裕乾宮拿來的蠟燭點上之後,便退出去爲主子準備晚膳,如今茜宇在月子中,飲食非常的重要,緣亦便事事親歷親爲,這份心讓茜宇着實感動。
寢宮裡,茜宇怔怔地坐在牀上,一語不發。璋瑢守在她身邊,也不說話。許久之後,茜宇開口道:“雖然我們不是什麼親姐妹,但是她兒時常常來家裡玩耍。古夫人與我娘是好友,娘也經常要我跟着她學乖。從來她都是善良、溫順。原以爲我們三個異姓姐妹能在宮裡好好的相處生活,好好地過日子,爲什麼現在變成這個模樣了?”
璋瑢靜靜地看着茜宇,突然覺得茜宇的眼神已不似從前。
茜宇冷冷道:“蘭妃自慚形穢,想着法兒的整我,我可以忍受,因爲赫臻愛的是我,即便她鬧到天邊去,我也不怕。祥嬪折騰我,因爲她年久失寵心裡不平,我也不與她計較,如今她都死了,我更不會去憎恨她。至於那個所謂的幕後黑手,我也不怕,是鬼總怕見光的。可是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姐妹,我真心真意對待的姐妹,也會想要害我?”
璋瑢見到茜宇的眼角上已沁出了眼淚,伸手拉住她的手,輕聲道:“世事無常,妹妹不要太頂真了。”
“姐姐,有一天你也會這樣待我嗎?”茜宇直直地看着璋瑢。
璋瑢沒想到她會有這一問,心中不覺一凌,淡淡道:“那日姐姐說的話,也希望妹妹時刻存在心裡。我說過,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必定如親骨血般待你。”
“哇!”的一聲,茜宇撲在璋瑢地懷裡痛哭起來,“姐姐,我的孩子好可憐。”此時,茜宇才真正感覺到了自己對腹中孩子的疼惜。
“不要哭了,月子裡哭要哭壞了眼睛的。”璋瑢安撫道,疼惜地撫摸着茜宇柔軟的秀髮。
茜宇收了眼淚,擡起頭來,眼神中淡淡的哀愁完全被堅定所覆蓋,正色道:“我決不讓人再欺負我。”
璋瑢的一顆心放下來,淡淡道:“就該如此,我們都是被爹爹孃捧在手心裡養的,難道如今要被她們糟蹋不成?皇上只能愛我們,卻不能保護我們,真正能夠保護我們的,只有自己。”
茜宇將頭埋在璋瑢的懷裡,輕聲卻堅定的口吻說道:“德妃說的對,即便要流血,也決不該是自己。”
璋瑢有些驚訝,低頭怔怔地看着茜宇,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