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能找到這裡?!
我驚愕的看着那黑洞洞的狹道,沒有一點光亮,但迎面撲來的風中,卻帶着陰冷的生鐵的味道,讓人膽寒。
南宮看着那裡,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臉色突然變了:“玄鐵軍……”
玄鐵軍?!
傳說中白虎國水氏一門訓練的奇兵,每一個人都是經過千挑萬選,武藝高強,驍勇善戰,據說他們的戰鬥力與玄武國的騎兵相比也不逞多讓!
難怪,之前一直沒有在鬼谷見到水尋幽,她之所以不露面,原來是在調度他們的玄鐵軍!
一想到這裡,原本輕鬆了一點的心情頓時又緊繃了起來,我死死的盯着那漆黑的狹道內,突然感到下體劇痛,一陣溼熱頓時暈染開來。
“你怎麼了?!”
只聽鬼面的驚呼,我愣了一下,低頭一看,身下是他們用白色的紗幕爲墊,這個時候突然大片大片的變紅,殷紅的血不斷的流淌下來!
我——在流血?!
兩個男人一下子衝到了我面前,鬼面一把抱起我:“怎麼回事?!”
我驚恐的看着自己的下身,隨着劇痛,鮮血還在不斷的流淌而出,帶着身體的熱度,不一會兒,就感覺身子一陣一陣發寒,哆嗦得不成樣子,抓着他的衣襟:“我——我……”
南宮也看着我,臉色慘白了起來,又回頭看了一眼,狹道內漸漸閃出了無數的光點,一看就知道,是弓箭上弦!
他劍眉一皺,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光,一伸手,便將我身邊的孩子抱了起來。
“南宮!”我一下子大叫起來:“你要幹什麼?!”
鬼面的眼睛也一下子瞪大了,血紅的眼瞳看着他,猛的衝上前去,手中的劍帶着雷霆萬鈞的力道指向他——
“放開這個孩子!”
他的聲音沙啞,帶着沉重的殺氣,彷彿要將對方千刀萬剮一般。
可南宮只是冷冷的看着我們,那張俊美的臉上連一絲溫度都沒有,慢慢的走到狹道的洞口,晦暗的光線下,他的身影融入了一片黑暗當中,連那雙澄清的眼睛,也慢慢的被黑暗吞噬了。
南宮,不要,不要這樣!
我在心裡拼命的喊着:你說過,如果傷害我,最痛的人會是你,可你現在,是在用最鋒利的刀刺我的心啊!
我攀着冰冷的棺木想要站起來,可下體的劇痛讓我眼前發白,只能勉強撐起身子,大片的血洶涌而出,帶着我幾乎無法挽回的生命,也許那個孩子,就是我的延續,如果我今天死在這裡,他就是我的未來,可南宮——
“求你……”我低低的開口,把一切愛恨都放下,只求眼前這個男人:“把孩子還我,南宮,我求你!”
“……”
“那是我的孩子啊!把孩子還給我!”
“……”
就在我哀哀苦求的時候,他的身後隱顯出了無數的人,全都默默的矗立,只有一個人,身形矯健,容貌嬌媚,當走到他身邊的時候,那張冷硬的臉上也露出了一點溫柔的神情。
“彌真。”
南宮低頭看了她一眼:“你來了。”
這一刻,我所有的聲音都哽咽在了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了。
我暫時忘記了和他的對立,我以爲這一刻我們必須合作才能離開,可我太天真了。他並沒有忘記,他終究已經是別人的丈夫,那個曾經爲了我力戰玄武兵,不顧生死強行出關,甚至從一線峰上縱身躍下的男人,早就已經走遠了。
我終究,不夠絕!
水尋幽冷冷的看了他懷中的孩子一眼:“這就是那個孽種?”
沒有人說話。
鬼面扶住了我快要墜下的身子,我隱隱聽到他牙齒咬得格格的聲音。
“軒轅行思,我也不想和你廢話。你是要我們動手,還是自己過來?”
我死死的咬着牙,看着他們,他們身後的玄鐵軍早已經拔劍出鞘,無數的箭尖對準了我們,在黑暗中閃爍着點點寒光——在這樣的墓室中,如果他們萬箭齊發,我和鬼面一個都跑不掉,必死無疑!
這樣想着,我的手顫抖了起來,卻被一隻粗糙的大手伸過來,暗暗的握住。
我擡頭,看着那冰冷的面具。
這時,南宮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又擡頭看向我:“行思,你我畢竟相識一場,我不會傷害你的孩子,你還是乖乖的過來吧,畢竟——”他說着,目光似乎閃爍了一下:“這樣的墓室,難道還有什麼機關可以讓你們跑嗎?”
他的話音一落,抓着我的那隻手突然用力——
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鬼面猛的將手中的長劍朝前一拋,長劍旋轉成一團寒光,朝着南宮和水尋幽飛旋而去。
“小心!”
水尋幽一步搶上前去,翻身一躍,長劍在掃到南宮咽喉的前一刻,被她硬生生的阻斷,一腳踩了下來。
而就在這同時,鬼面突然抱緊了我的腰,反身一旋,掌中凝聚一股勁力,猛的朝那巨大的棺槨底部兩塊漢白玉石墩一擊——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一塊石墩頓時被擊得粉碎,碎石飛濺,巨大的棺木一頭轟的一聲落地,震得整個墓室搖搖欲墜!
“你們看!”
人羣中不知是誰一聲大呼,所有人都朝上一看,只見那墓室的頂端,一塊巨大的石碑飛快的降下,我幾乎還沒看清,已經隆隆着地,我睜大眼睛,眼看着慌亂成一團的人羣裡,南宮抱着我的孩子,一雙眼睛沉靜如冰的看着我。
石碑落地,將我們和他們硬生生的阻斷!
“不——!”
我淒厲的哭喊聲被巨大的撞擊聲吞沒,一切都被阻隔了,我拼命的哭喊着,朝那石碑伸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這一掙扎,下身的血更是洶涌而出,我全身幾乎像結冰一樣,連最後一絲力氣也流走了,鬼面一言不發,猛的抱起我,朝着另一邊走去,黑暗的石壁中,竟然出現了一個隱秘的通道,前方也出現了一點亮光。
“不要——鬼面,我的孩子……”我虛弱得幾乎抓不緊他的衣襟,只能在他懷裡顫抖着:“我的——孩子……”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
下身的血隨着他的腳步,不斷的滴落,沿途都是血紅的腳印,我越來越虛弱,越來越冷,只能縮在他的懷裡不住顫抖。
鬼面又擡起頭,最後看了一眼巨大的棺木,終於一咬牙,猛的揮出一掌——
轟隆一聲,棺木下另一塊石墩被擊碎,又一塊巨大的石碑轟然落下,將那棺槨永遠的隔絕在了裡面。
我的心,也在這一瞬間,落入了冰窟。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的從眼角滑落,一下子沾溼了他的衣襟,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用力的抱緊了我,晦暗的光線下,那雙眼睛閃着堅定的光:“我一定會把孩子搶回來,可現在,我只能帶走你一個!”
只能帶走我一個?
“南宮……彌真,他對你——”他似乎遲疑了一下,咬了咬牙:“他不會傷害你的孩子。”
他不會傷害我的孩子……?
可這個孩子,身體裡,也流淌着凌少揚的血。
南宮爲什麼恨他,我不盡明白,可他有多恨他,那一夜,我已經看得太清楚了。
我搖着頭,淚水汩汩而出:“可是,他恨凌少揚……他——”
抱着我的手臂似乎微微一顫,我聽見他的呼吸一窒,沒有說什麼,抱着我大步的朝另一頭走去,眼前的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而我的神智卻像是陷入了一片昏暗當中,漸漸的,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就在我幾乎昏迷的時候,聽到耳邊,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你呢?”
……
“你恨凌少揚嗎?”
……
你恨凌少揚嗎?
夢裡,似乎也有人在問這句話——你恨他嗎?你恨那個男人嗎?
我好像陷入了一片冰天雪地,他的名字似乎帶來的永遠都是無盡的痛苦,也就在我微微蹙眉的一刻,突然,一陣溫熱的感覺進入身體裡,暖意頓時融滿了全身。
“她,會沒事嗎?”
“我盡力……”
兩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知道有一個是鬼面,可另一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我竭力的睜開了眼睛,卻被眼前的情景驚了一下。
我的白皙的手臂裸露在外,一根皮管扎進了肌膚當中,隱隱能看到裡面殷紅的血液,正慢慢的流淌着,帶來陣陣溫暖,一點一點的融入到我的心裡。
而皮管的另一頭,扎進了另一個人的手臂中,那條手臂上傷痕累累,有刀傷,灼傷,滿目的傷疤昭示着他曾經遭受過多大的痛苦,鮮血正是從他的身體裡,一點點的流入我的體內。
鬼面?!
我睜大眼睛,看着那張面具,他的眼睛緊閉着,冷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可他身體裡的溫度,卻在不停的溫暖我。
這是——
我下意識的低呼了一聲,手臂微微一顫,皮管從皮肉裡掙脫出來,立刻裡面的鮮血灑滿了牀榻,瞬間便將我的衣襟染紅。
“啊——!”
我剛剛開口,就聽見旁邊一個聲音道:“小心!”
一個人影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利落的將那皮管拿起來,又一次扎進了對方的手臂裡。
一陣溫熱,流入了我的體內。
我愣愣的擡起頭,看着那張熟悉的,清秀的臉,映着窗外透入的陽光,彷彿也帶來了一絲溫暖,她低頭看着我:“夫人你醒了,沒事吧?”
樑澄心……
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迷茫,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做什麼,頓了一下,才轉頭看向躺在身邊的那個男人,張嘴有些枯澀的:“他——”
“是他要這樣做的,”她低聲道:“你失血太多,如果不採用這樣的方法,只怕就醒不過來了。”
我一怔,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通過那條皮管,一點一點注入進來的溫暖的血液,正慢慢的流遍我的全身。
樑澄心拿出了一張棉布,一邊爲我擦拭手臂,一邊輕輕的說:“幸好你們兩的血是相融不排斥,我才能用這樣的方法爲你過血保命。不過他幾天沒有閤眼,一路都在爲你渡氣續命,現在也很虛弱。我剛剛給他吃了定神丹,一時半刻是醒不了的,你也好好休息,過一會兒就好了。”
“……”我有些恍惚,好一會兒,才輕輕道:“怎麼會這樣?”
樑澄心想了想,從旁邊拿起一顆丹藥給我看:“他要我把這顆藥給你吃,幸好我聞出來這顆藥裡面有問題,若真的給夫人吃了,只怕你就活不了了。”
我一看,那是玉顏丹。
鬼谷先生給我的玉顏丹,怎麼會——?
看着我愕然的表情,樑澄心笑了笑,說道:“夫人別誤會,這不是什麼毒藥,這顆藥可金貴了,就連爐火使用的材料,都是樹靈芝,不過樹靈芝有催產的作用,你因爲一直聞着它的味道,所以纔會早產。”
我恍然大悟,難怪進入地下狹道之後,我鼻尖一直聞着一股藥香,然後就覺得肚子有些不對,原來是樹靈芝的藥性在起作用,纔會催我早產。
“這裡面還有許多藥材,都是百年未見的,幸好我識得幾種普通的,牛膝、乳香和沒藥,這幾種藥都是有活血之用。你剛生產完,下體有傷,他的身上又帶着這顆藥,也難怪你會流血不止。現在這顆藥我也要收走,等你好了纔敢給你,否則——我可賠不起夫人這條命。”
說完,她便將這藥丸放入一個錦盒內,鎖進了旁邊的箱子裡。
我的視線從她的手上收回來,又看向了躺在我旁邊的那個男人身上,他的臉始終掩蓋在面具之下,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只能看見他微微發白的春色,聽見那沉穩的呼吸聲,胸膛緩緩的起伏着。
我依稀記得,被他抱在懷裡時,那種溫暖而堅定的感覺。
似乎,還有一絲熟悉的氣息。
他,竟然將自己的血液過給我,這個男人,爲什麼要爲我做這麼多?
他的身上,爲什麼有這麼多傷,是不是因爲他的心裡,也曾經這樣的傷痕累累,所以讓他如此冰冷,他到底——是誰?
我看着那冰冷的面具,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摘下來,可稍稍一動,皮管便差點從皮肉裡掙脫,我頓時不敢再動。
輕輕的嘆了口氣,又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那一切,心裡頓時又揪痛了起來。
我的孩子……
從他出現在我的肚子裡,我就沒有好好的對待他,甚至因爲那個男人的決絕而產生了放棄的念頭,可他終究是我身上掉下的血肉,如今纔剛剛出生,還沒有感受到母親的溫暖,就被奪走,我這個母親真的太不盡責,也太失敗了!
無力的靠在枕頭上,一滴清淚從眼角滴落。
樑澄心看着我,嘆了口氣輕輕道:“夫人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了纔有辦法。”
說完,她將旁邊一個薰香爐放了過來,我看着周圍,也不知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剛剛想問她,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又慢慢的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
等我再睜眼醒來的時候,窗外仍舊透出淡淡的光亮,我恍惚的看着自己躺在一個精緻的小牀上,牀幃上繡着淡淡的梅花,牀前是三扇畫着水墨山水畫的屏風,空氣中也還有薰香的味道,這間簡單而精緻的房間看起來顯得十分溫馨淡雅。
而我的身邊,空空如也,整個房間裡,也沒有第二個人。
鬼面呢?樑澄心呢?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那裡已經被包紮好,身體裡似乎也有了一點力氣,我撐起虛軟的身子下了牀,扶着牆慢慢的朝外面走去。
卻沒想到,一推開門,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
“凌四?凌十一?”
“太——夫人!”
他們兩一見我推門出來,立刻跪拜在地:“讓夫人受傷,屬下等罪該萬死!”
我扶着門框輕輕道:“這些不關你們的事。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凌四道:“鬼谷遭劫,屬下等原本想要找夫人的下落,後來發現——那個鬼面先生似乎帶着夫人離開了鬼谷,屬下等想了很久,纔想到來如意居。”
原來這裡,真的是如意居。
看起來,鬼面是因爲我重傷難治,所以把我帶來如意居找樑澄心。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裡突然涌起了一點疑惑——他也認識樑澄心,難道說,他和這裡的人,也在暗中來往?
正這樣想着,就看見前方園子的拱門口,樑澄心正進門,一看見我,立刻微笑道:“你居然能下牀了。”
她走過來,自自然然的拉起我的手,旁邊的凌四似乎想要說什麼,但被凌十一攔了下來,等她細細的把了一會兒脈,便微笑着朝我道:“楚夫人,你的身體已無大礙,”
楚夫人——?我恍惚了一下才記起,這是當初爲了掩人耳目,讓他們如此稱呼,看起來樑澄心直到現在,還不清楚我的真實身份,鬼面聽到了,也並沒有告訴她。
這個時候,我纔想起來問:“對了,那個——鬼面呢?他在哪裡?”
“他?他已經走了。”
“走了?”我吃了一驚,心想他無論如何也該等我醒來,怎麼就走了,樑澄心看着我,也有些不解:“是啊,我問他要不要等你醒來,可他說,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很重要的事?我的心裡一動,想起那天在黑暗中,他在我耳邊堅定的說的那句話——我一定會把孩子搶回來……
他,是去搶奪我的孩子了嗎?
這樣一想,我就再也呆不住了,急忙就要往外走,凌四他們一見此情景,慌忙上來阻攔我,樑澄心也扶着我的胳膊:“夫人,你不要衝動,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五天,雖然現在身體無礙,可經不起顛簸了,你還是需要靜養的!”
我死死的咬着下脣,才走出兩三步,我就感到體力完全不支,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可我怎麼能倒下,被擄走的是我的孩子啊!
這時,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着樑澄心——
“他呢?”
“誰?”樑澄心似乎沒反應過來,睜大眼睛看着我,頓了一下,纔會過意來,微微蹙眉:“你,還想見他?”
我咬了咬牙,沒有開口。
“他,上次不是已經和你說清楚了嗎?”
這麼說着的時候,她清澈的眼睛裡透出了一份淡淡的抗拒,似乎一隻脆弱的鳥兒在保護自己的巢穴一般,不想讓任何人插足進來:“你們,你們不是應該已經了斷了嗎?”
說者無心,可一陣刺痛又一次襲來,我的呼吸都窒住了。
旁邊的凌四臉色越來越難看,衝上來便對樑澄心怒道:“你知道什麼,我家夫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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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
我大聲的喝止了她,凌四看着我,眼中滿是不甘心,卻終究無奈的退下。
我轉頭,看向了完全一無所知愕然的樑澄心。
她說得對,我們的確了斷了!
他已經要忘記當初的一切,開始全新的生活,也許,我真的不應該再來打擾他。
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這個錯誤已經讓我的未來陷入一片混亂,真的不應該,再來擾亂他。
這樣想着,我淡淡的一笑:“樑姑娘,你說得對。”
她一愣,擡頭看着我,凌四和凌十一都微微變了臉色:“夫人。”
“不必多說了。”
我輕輕的一揮袖,挺直了背脊,咬着牙讓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這一路上,路過了多少風景,我不知道,凌四他們又是怎麼苦苦的哀求,我也不知道,只是當我擡頭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出了這個大門,我將要面對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未來的路有多難,我也難以想象。
但是——只能我自己去走了!
這樣想着,一咬牙,我擡腳便要往外走。
可一隻腳剛剛踏到門檻上,突然聽見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人已經飛奔到了我的身後,跪拜道:“夫人,請留步。”
我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
這時,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樑澄心微微吃了一驚,回頭,卻見一個影衛模樣的人跪拜在我的眼前,凌四他們看見他,目光中都閃爍着一絲怪異的神色。
我立刻明白了,眼前這個,應該就是當初失蹤的十八影衛當中的一人。
“什麼事?”
“主人請夫人,往西苑一敘。”
樑澄心的臉色已經微微變了,看向我,這一時間我也有些愕然,低頭看着這個人,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爲何要見我?”
“主人說,有些事,應該與夫人當面說清楚了。”
雖然看出樑澄心有些微的不快,身邊的凌四他們卻似乎很高興,但真正能見到那個男人了,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決斷之後的再相見,我不知道還有什麼需要說清楚的。
被那個影衛領往西苑的時候,我的身體還很孱弱,走一步都很費勁,終於,在這條小路的盡頭,看到了一個院子。
一株青梅斜斜的生長在院落裡,梅樹下,是一張石桌,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正背對着我坐在那裡,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長衫,長髮披肩,髮髻上那支玉簪閃爍着溫潤的光,他靜靜的坐在那裡,用小爐子溫着一壺酒。
當看到那個背影時,我的心裡咯噔了一聲。
這個背影——
“你來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我的心顫抖得更厲害了,幾乎連一步都邁不出去,就看見他的手輕輕一揮,指向了他對面的那張凳子:“請。”
我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兩腳好像突然間灌滿了鉛,沉重的每一步都要耗盡所有的力氣,終於,走到了他的對面,慢慢的坐下,也終於,看清了那張臉。
這一刻,我只覺得腦子裡嗡了一聲,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唯有眼前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浮現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我。
這張臉,我只見過一次,但卻註定,是會終生不忘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怎麼會——是你?”
眼前這個人,飛揚的眉宇間帶着凌家男人特有的俊逸,高挺的鼻樑,單薄的嘴脣,甚至連他偏白的膚色,也和我魂縈夢牽的那個男人如出一轍,只是他的眼中,沒有了淫浸在權勢裡的人才會有的陰鷙與生冷,而多了一份自在瀟灑。
當他將手中的酒杯遞到我面前時,我幾乎已經認不出,這是當初在大殿前,爲了自己心愛的人,要將我力斬劍下的那個決絕的男子。
青龍太子!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一時間完全慌亂了,難道我見到的是鬼魂,還是他留在我腦海裡幻像?爲什麼他會出現在我的眼前,他不是死在凌少揚的箭下了嗎?
“你到底是人,是鬼?”
眼前這個男人微微一笑,指了指頭頂:“行思,現在是大白天,鬼魂,是不會在太陽底下現身的。”
的確,他的確不可能是鬼。
只要看着他溫和的笑臉,聽着他平靜的聲音也會知道,眼前這個是人。
可是——
“爲什麼,你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