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緗撞衫顧輕舟,想讓顧輕舟在司家的宴席上被她比下去,顧輕舟並不介意。
當然,能不在司家的宴席上鬧事,不讓老太太添堵,自然更好了。
司家其他人怎麼看待她,顧輕舟無所謂,反正老太太是很喜歡她的,不管她穿什麼。
秦箏箏逼迫顧緗去換了,反而叫顧輕舟心生疑竇。
“這麼識時務,不太像秦箏箏的作風!”顧輕舟心想,“這是麻痹我?保存實力,給我來個大招?”
顧輕舟想,秦箏箏若是想要對付她,會用什麼方法呢?
她心中盤算着,秦箏箏那邊已經準備妥當了。
“走吧,老爺久等了。”秦箏箏笑道。
一家人出門,乘坐兩輛汽車去赴宴。
他們剛走,一直在客廳裡的二姨太、三姨太和四姨太,議論開了。
三姨太眼波流轉,說:“太太是真怕輕舟小姐!大小姐故意撞輕舟小姐的衣裳,太太立馬逼迫大小姐換了。”
二姨太微愣。
四姨太略有所思。
這個家裡,到底誰是絕不能得罪的?
現在看來,太太對輕舟小姐也十分忌憚,而老爺很信任輕舟小姐,勝過信任太太。
“也許,輕舟小姐纔是這個家裡最堅實的依靠。”兩位姨太太盤算着。
--*--*--
司公館的小姐定親,宴席設在城裡的五國飯店。
司督軍的侄女,和鐵路衙門總長的公子訂婚,雖不足以轟動全城,也是熱熱鬧鬧。
顧家兩輛汽車出動,秦箏箏母女三乘坐一輛,顧輕舟則跟着她父親和顧紹坐一輛。
顧家的汽車到了五國飯店門口時,四周已經停滿了政要名流的座駕,名車如雲,襯托得顧家那輛老式道奇格外寒酸。
司機停穩了車子,就有一個身材頎長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襲夏布長衫,斯文儒雅走了過來。
顧圭璋下車,瞧見了來人,倒吸一口涼氣:霍鉞!
整個嶽城,除了司督軍,大概就是霍鉞最顯赫了。
霍鉞是青幫的坐館龍頭,三教九流都在他手下混飯吃。他讀過幾天書,不再是一味的蠻幹,而是吃起了黑白兩道的飯,和軍政府也有來往。
顧圭璋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一家隸屬青幫的舞廳裡,遠遠見到過他,他並不認識顧圭璋。
不成想,這位嶽城顯赫一時的大人物,走到了顧圭璋跟前。
整個江南,甚至整個華夏的人都知道,霍鉞陰狠毒辣,可他表面上總是斯文儒雅,像個教書的先生。
他氣質清雋,今天戴了一副眼鏡,笑着對顧圭璋道:“顧先生您好,鄙人霍鉞,有幸了!”
顧圭璋震驚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都懵了。
怎麼回事啊?
這等龍頭大佬,就是司督軍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的。
他如此面容和善走到顧圭璋面前,還恭敬稱呼“顧先生”,到底是什麼情況?
顧圭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時間不知是福是禍,戰戰兢兢回話:“霍龍頭您好,有幸會晤。”
霍鉞笑容倜儻,金絲邊的眼鏡後面,閃過一縷若有若無的芒,餘光從顧輕舟身上輕掠而過,他道:“顧先生教女有方,顧小姐貞婉聰慧,真乃興家望族之女。”
哦,原來是爲了顧輕舟而來。
霍鉞也知道顧輕舟和司慕定親的事?
顧圭璋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已經不再只是海關衙門的小小次長了,他是司督軍府的岳丈。
若整個嶽城的軍政府是個小朝廷,那麼顧圭璋就是國丈了。霍鉞也跟軍政府有往來,他敬重國丈,是他有眼光。
顧圭璋的忐忑,立馬收起來,心中添了得意,他道:“霍龍頭謬讚了!”
霍鉞始終謙和,請顧圭璋一起進宴席大廳。
顧輕舟就跟在她父親和兄長的身後。
她穿着素淡的旗袍,長流蘇的披肩,那濃郁的流蘇在她身上盪漾,似有漣漪閃躍。
霍鉞步履沉穩端正,沒有和顧輕舟說話。
宴會大廳裡,鋼琴、大提琴的聲音,縹緲入耳,點綴着繁華熱鬧。
不少人認識霍鉞,軍政府的官員,將霍鉞引到了旁邊,霍鉞跟顧圭璋說了句“失陪”,就先走開了。
秦箏箏母女而後才進來。
這次,沒人敢故意冷落顧輕舟了,司家的二房早早就有人過來,將顧輕舟全家帶到了貴賓席坐下。
顧輕舟的席位,不跟顧家衆人一起,而是安排在老太太身邊,和司家的孩子們同桌。
望着顧輕舟單薄的身影,顧緗心中憤憤不平:“她不過是平常姿色,爲何她就能得到司夫人的認可,司家的喜愛?”
顧緗只看到了顧輕舟的受寵,也只看到了顧輕舟單薄的小身板,卻不知這背後她付出了多少。
若是顧緗,她絕對威脅不了司夫人,她也絕對找不到司慕,更治不好司老太。
因爲不知內幕,就無法明白顧輕舟的本事,只覺得她運氣好。
運氣好,會引來嫉妒。
顧輕舟可以感受到長姐嫉妒的炙熱眼神,她沒有回頭。
很快,司老太就來了。
顧輕舟起身迎接。
跟在司老太身邊的,有司家的一行人,包括司督軍夫婦,司慕、司瓊枝,司家的其他老爺太太。
“輕舟到了?”老太太一瞧見顧輕舟,就會露出會心的笑容,上前攜了顧輕舟的手,只讓顧輕舟在她身邊服侍。
這個孫兒媳婦,儼然蓋過了兒媳婦和孫女的。
“是啊,剛到不久。”顧輕舟笑道。
顧輕舟攙扶着老太太坐席。
不過片刻,準新郎的父親賀總長和賀太太也入席了。
大家一番寒暄,訂婚宴席就正式開始了。
顧輕舟從老太太的桌子退下來,回到了她的位置上。
她身邊的人都已經就坐。
緊挨着她的,是司慕;司慕的另一邊,則是他妹妹司瓊枝。
另外都是司家的小輩,只當顧輕舟是堂嫂,很敬重她。
遠在司慕和顧輕舟對面,有一張椅子空着,那是留給司行霈的。
司行霈今天還沒有露面。
顧輕舟鬆了口氣。
而後,準新娘和準新郎盛裝而至。
準新娘司微霜是個內斂害羞的小姑娘,她突然站在衆目睽睽之下,手足無措,粉融小臉全是驚怕,甚至求助般看着自己的父母。
“微霜這丫頭膽小。”司老太笑道。
賀總長和賀太太倒是很滿意。
不管風氣怎麼變,女孩子溫柔內斂,都是長輩所喜歡的美德。越是乖巧,越不會出錯。
“微霜性格好,都是您平素對她的教導。”賀太太柔聲對司老太道。
司家挺喜歡賀總長的次子,賀家也喜歡司微霜,這門婚事到目前爲止,很是順利。
就在這時候,司行霈終於來了。
司行霈穿了身很體面的西裝,細絨布的外套和同色馬甲,雪綢襯衫,襯托得他俊朗尊貴。
他短短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毫無往日的痞氣。
他一進來,很多人都在看他,甚至議論紛紛。
“是大少帥來了。”
“司家的兒子都英俊,卻屬大少帥最俊朗。”
“他怎麼還不結婚呢?”
“他連未婚妻都沒有。”
這些話,總能在讓人心中起波紋,司行霈似一口鮮美無比的美食,不管走到哪裡,都能引起餓極了的人瘋狂的追逐。
每戶人家都希望自家的未婚姑娘有機會嫁給司行霈。
顧輕舟微微撇過臉,不看他。
司行霈的眸光,則光明正大落在顧輕舟臉上,甚至帶着淡笑。
外人卻以爲他是在看司慕。
司慕也覺得,所以司行霈的笑容,在司慕看來是不懷好意的。司慕撇開了臉,神色冷峻。
“到哪裡了?”司行霈問坐在他身邊的堂弟。
“快要送求婚戒指了。”小堂弟一臉興奮。
司行霈拿過桌上的酒,到了一杯威士忌,慢慢抿了一口,清冽的酒入喉,綿長醇柔,片刻之後再緩緩燒融着他的胃。
主臺的那對準夫妻,正在學着西式的禮節,準新郎賀家二少爺單膝半跪,問司微霜是否願意下嫁。
司微霜一張臉通紅,比染過的胭脂還要穠豔,紅得美麗而喜氣。
“願意的。”司微霜喃喃低語,在萬籟俱寂的宴會大廳,卻是格外的清晰。
這時候,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司行霈心中滑過幾分漣漪,他堂妹那句“願意”,在他聽來非常動人,若是顧輕舟說的話.......
禮成之後,長輩們交談了起來。
司老太話風一轉,說:“原來西式的訂婚宴這樣有趣,應該給慕兒和輕舟也來一場。”
司夫人立馬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顧輕舟這一桌靠近主桌,他們也聽到了。
司慕正在喝香檳,一口酒差點嗆死他,他的眼神冰涼,似覆蓋了一層嚴霜。
顧輕舟倒沒什麼感覺,她知曉司夫人和司慕都不會同意,這場訂婚宴是不可能辦成的。
司行霈則狠狠將一杯威士忌灌了下去,然後重重將杯子頓在桌子上。
“想辦訂婚宴?呵!”司行霈的內心,有一把火在燒灼着他。
不知是嫉妒,還是那杯威士忌。
藉着這股子酒興,他想親吻顧輕舟,當着司慕的面,當着老太太和全嶽城賓客的面吻她!
司行霈絕不是懦夫,他明明可以公然告訴他們,顧輕舟是他的女人,不是司慕的!
他的女人,憑什麼和司慕訂婚!
司行霈猛然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