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瓊枝的話,讓顧輕舟神色微斂。如
果顧輕舟不是長官,她真的能理解警察局那些人。
平日裡,他們的薪水稀薄,英國總督府給他們分下的利益少得可憐,而華民們繳納的稅,需得先給總督府。他 們過得清寒。而 樑家有錢,時常打點護衛司署,跟他們關係不錯。顧 輕舟沒有拿出任何實證,只靠黃小姐和樑樞、徐培三個人的關係,請樑樞回來配合調查,警察局的人豈敢爲難樑樞?哪 怕是真的有了鐵證,他們看着往日的份上,也要包庇三分。況 且,他們還指望往後從樑家拿到更多的孝順。
誰跟錢過不去?
只是,這些好處是滋養**的開端,身爲護衛司署的副長官,顧輕舟應該極力杜絕。
可她到底沒把自己當護衛司署的人,又有英國的總督府壓着。這 也算是一種政治,一不小心就會適得其反。顧輕舟只得先忍耐,摸準他們的習慣,再慢慢從細微處,小心翼翼的處理。“
沒有審出什麼。“顧輕舟道,”這個只是例行問話,對方還要狡辯,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
司瓊枝用力把麪包嚥下,又咬了一口。
她的麪包裡有紅豆餡,一說話就帶着滿口的紅豆香:“大嫂,你怎麼確定是他?”
“我不確定。”顧輕舟道。
司瓊枝差點被面包噎死。
你到底靠譜不靠譜?“
綁架徐歧貞的人,帶着一股子稚嫩感,始終不夠心狠手辣。“顧輕舟道,”所以徐家的人懷疑是徐歧貞自己做的。”
“所以你覺得像樑樞的做派?一個風流吃醋的公子哥,錦衣玉食慣了,少了點殺人放火的魄力?”司瓊枝接話。顧 輕舟點頭。司 瓊枝想了想,的確是這樣的。
從小生活優渥的紈絝,真幹不了殺人越貨的買賣。對 方拔指甲蓋卻不是砍手指,可以看得出他稚拙的惡毒。
不是不壞,而是壞得稍微有底線,因爲他的世界還有點底線,應該是個沒經歷過世事的孩子的手筆。
“綁架了樑樞,樑家不會問過嗎?”司瓊枝又問。
顧輕舟道:“樑樞從護衛司署出來,就去了霞蔚公館,打算接風洗塵再回家。他家裡人今晚是註定不會找他的,所以我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霞 蔚公館的名字雖然高大文雅,可實質並非如此。
那是個高檔的風月場。
樑樞是常客。
他有自己固定的相好,顧輕舟的人是等他進了房間才綁架了他和那名“交際花”,神不知鬼不覺。
別說樑家的老爺子不好趁着兒子嫖的時候去抓人,就算是霞蔚公館的老闆,也不敢如此冒犯客人。樑 樞進入的那個房間,今晚註定是不會有任何人去推門的。
司瓊枝聽了,沉默了好久。如果她是男人,估計要氣炸了。把人從風月場裡綁出來,會給樑樞留下心理陰影的,那倒黴孩子以後大概不敢涉足了。
“大嫂,你越來越像我大哥了。”司瓊枝感嘆道。顧 輕舟在她額頭上輕敲了下:“你這是罵誰?”
司瓊枝:“”慘
遭太太和妹妹嫌棄的司行霈,這會兒估計要被噴嚏淹沒。
車子停靠在一處廢棄的碼頭。顧
輕舟和司瓊枝下了車,從廢棄倉庫的後門進入。入
了夜,暑熱散盡,海風也有了絲絲縷縷的涼意,混合了微淡的腥甜。可能是要做的事太過於隱秘,司瓊枝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拉緊了顧輕舟的手。
倉庫一共分了兩層,裡面一層,外面一層。
裡面有燈火,外面漆黑。有
一扇玻璃窗,被臨時擦乾淨了,不透風但透明。
顧輕舟和司瓊枝就站在玻璃窗下面。“
我們不露面嗎?“司瓊枝問。顧
輕舟道:“你想魯莽?”
司瓊枝就覺得自己是豬腦子。她還以爲,她大嫂會迫不及待的出現,對着樑樞顯擺她的霸氣。
不成想,她大嫂直接玩陰的。
司瓊枝衝着顧輕舟豎了兩根大拇指:“大嫂,夠陰、夠狠。”
顧輕舟又敲了敲她的額頭。她
們說話的時候,樑樞往這邊看了眼,不停的掙扎,雖然他的眼睛被矇住了,什麼也看不見。
“你們到底是誰?是個男人就別藏頭露尾,給老子出來!”樑樞大聲吼道。沒 人理他。片 刻之後,顧輕舟的副官進去了。樑
樞眼前一片漆黑,更加恐慌。副
官對他進行了一些逼供的手段,這些都是司行霈發明的。手 段才用了兩個,時間沒超過十分鐘,這位怕死又怕疼的紈絝在鬼哭狼嚎中,自己承認了:“是,是我綁架了她,我派人做的。”他 說了個地址。
顧輕舟的副官急忙退出去。
這些話,顧輕舟和司瓊枝都同時聽到了,臉色很凝重。
顧輕舟給副官使了個眼色。
副官立馬吩咐下去,讓他們去樑樞說的地方找徐歧貞。
樑樞說的地方很遠,在新加坡一處荒廢的角落裡,靠近海灣,如果要殺人滅口很方便。兩 個小時後,去找人的副官過來了,告訴顧輕舟和司瓊枝:“找到了人。”
顧輕舟對副官道:“這邊善後。等天亮的時候,直接送到護衛司署,別讓他跑了。你們也別露面,小心行事。”
副官道是。顧
輕舟的心情是微提的。她
和司瓊枝乘坐了一個小時的汽車,終於到了徐歧貞被綁架的地方。十 幾名扛槍的副官,已經把此地圍了起來,一共抓住了四名綁匪,全是當地的小流氓。
徐歧貞的臉色蒼白,脣色乾燥起皮,渾身血污。
看到顧輕舟和司瓊枝時,她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微微吃驚。“
別動,我看看。“司瓊枝立馬上前,給徐歧貞檢查。
除了大拇指的指甲蓋,徐歧貞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口。
司瓊枝鬆了口氣,轉頭對顧輕舟道:“大嫂,人沒事。”
顧輕舟點頭。她
上前幾步,問徐歧貞:“你還好嗎?”徐
歧貞下意識打了個哭膈:“不好。”她
嚇壞了。她
已經被綁架了四天。
這四天裡,她簡直是快要瘋了,又餓又渴,渾身乏力,又擔心她二哥的蹤跡,更擔心自己會死。顧 輕舟和司瓊枝一左一右攙扶了她:“沒事了,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