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們回來了。”封曄放下公文包，開口打破沉默。
“我聽說……未央發生了一點意外，沒事吧？”淑媛問。
“沒大礙，只是皮外傷，但是還需要休息。”封曄說着看向十一，輕聲道，“你先上去休息吧。”
“哦。”十一也不想在這奇怪的氣氛繼續待下去，聽到封曄的話以後，立刻撒腿跑上樓。
淑媛看着她逃一般的跑上樓，無奈地看着封曄，忍不住問，“你真的……非他不可了嗎？”
“媽，這個我已經和我說了好幾遍了吧。”封曄在沙發上坐下，認真道，“而且她救了我很多次。”
“你以前很討厭她的啊。”淑媛輕輕搖搖頭，眼神還是有些懷疑，“你不會是把感激當成愛情了吧？”
“當然不可能。”封曄蹙眉，“媽，我再說一遍，她是我認定的妻子，這輩子我只會要她，我也希望你們能好好待她。”
“好了，這件事以後再說，現在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淑媛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看着他說，“你把封衛銘毫無徵兆地抓了進去，現在封氏無主，內部兵分三派，你有對策了嗎？”
“要什麼對策？”封曄冷笑一聲，“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繼承封氏？封衛銘當初是有老爺子給他撐腰他才能張狂得起來，但是現在證據確鑿他犯的罪能讓他下半輩子都在監獄裡度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你別忘了，封衛銘在內部的根基可謂牢固，這些年他培養了不少他的人擔任要職，現在他倒臺了，那些人必定蠢蠢欲動。得民心者得天下，你的貿然行動已經得罪他們了，若是你想要把他們全部清除，那在此之前你必須要有合適的人選，否則，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到時候我們就是作繭自縛。”
淑媛畢竟是在商場打滾幾年的，她在一切方面看法要比封曄更高瞻遠矚一些，“我本來有在安排心腹，可是你突然就把封衛銘抓了，我完全來不及反應，纔會把我們陷入兩難的境地。”
“如果當時我不把他抓起來，他這些年在集團外培養自己的勢力，除了我們知道的唐啓明，他還和裴顧澤合作，甚至那個突然來到A市開了家合資集團的何少峰都和他有關係，夜長夢多，事不宜遲。”封曄沉聲說道。
“我也真不明爸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明明哥纔是他的兒子，怎麼老是培養一些外人來和哥爭權呢！”封嘉搖憤憤咬脣，“還有那個裴顧澤，有完沒完啊，一個野種……”
“夠了。”封曄叱喝，臉色有些不好，站起來說，“我去找爸。”
“你要幹什麼？”淑媛連忙拉他，“他身體不好，你……”
“身體不好就該早點放權和安心頤養天年，而不是握着大權不放，還玩起了制衡之術，我看他身體好得很。”封曄收回手，看着閣樓的方向冷冷一笑，大步流星地走上去，淑媛和封嘉搖連忙跟上。
封邵五年前生了病，身體一直不好，纏綿病榻許多年，他喜歡安靜就一直住在了四樓的閣樓上，閣樓的設備樣樣齊全，有大陽臺可以讓他曬太陽，所以他也很少下樓走
動。
封曄從小討封邵喜歡，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寧願讓封衛銘在封氏掌權也不讓他當家，這一點沒有人明白爲什麼，怎麼說封曄都是他唯一的兒子，能力出衆放在哪裡都是很出色的角色，而他卻完全不欣賞。
所以封曄每次面對這個父親，心情都很複雜，就如此時，站在他的房門外，向來勇往直前的他卻停下了腳步。
“哥……”封嘉搖在他身後奇怪地看着他，不解他爲什麼不進去。
封曄盯着門看了一分鐘，然後伸手把門推開，事實上他也很少上來閣樓看他，或者說已經是好幾年沒有了，他甚至完全不記得他房間的擺設。
背對着他們的一個坐在輪椅上，在陽臺上的中年男人便是封邵，曾經他也在商場趕上叱吒風雲，曾經也是享譽國際的一個傳奇人物，但世事境遷，物是人非，現在的他註定要在在閣樓上過完他的下半生。
“爸。”封嘉搖率先走進去，走到封邵腳邊蹲下，衝着他微微一笑，“爸，最近怎麼樣了？”
“老樣子。”封邵聲音有些沙啞，伸手撫了撫封嘉搖的腦袋，“最近你衛銘哥哥怎麼都沒有來看我？”
封嘉搖臉上有些尷尬，眼珠子轉到封曄身上，向她哥求助。
“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封邵奇怪地問，“以前他半個月就會給我打一次電話，但是最近都沒有他任何消息。”
“因爲他被抓了。”封曄在他背後，替封嘉搖回答了他的話，聲色冷淡還有些許嘲弄，“被我抓了。”
封邵的臉色果然變了變，封嘉搖幫他推着輪椅轉過去，燈光下，不過五十出頭的男人已經兩鬢斑白，面色枯黃，似已到了古稀之年，他目光渾濁，盯着封曄的方向看，“你說什麼？”
“倒賣軍火，現場被捕，已經送去軍區監獄了。”封曄也開門見山，“他這次犯的罪非常嚴重，沒人保得了他，現在封氏沒有領導，內部勢力蠢蠢欲動，如果你不想你的百年家族就此覆滅，掌權者的位置必須重立。”
“我知道，只有你有辦法讓衛銘周全，我們來談個條件，放了衛銘，我把大權給你。”封邵語出驚人，一時間房間內的氣氛越發緊繃，封邵眼神炯炯，封曄眼神冷淡。
“怎麼，權勢在你心裡不是比什麼都重要嗎？你捨得放手嗎？”封曄忽然笑起來，“除了我，難道你還有其他選擇？用這個的當成你的籌碼，你算得會不會太完美了？”
“如果你救衛銘，封氏從此我不再過問。”封邵也笑起來，“你覺得呢？現在我還有沒有籌碼？”
淑媛眼珠子一轉，暗忖着老爺子這句話的意思是，徹底放權？把大權徹底交給封曄，而不是和封衛銘當權那樣，只有一個名號，而沒有實權？是這個意思嗎？
“怎樣？救一個被關進軍區監獄的人，對於你來說是易如反掌，但是你得到的將會是你一直想要的。”封邵左手手指輕輕轉動着右手大拇指上的一個翡翠指環，那神情似篤定了封曄的選擇。
“老爺，你說的不再過問，是什麼意思？”淑媛追問。
“就
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封邵笑了笑，“我成全你們，你們不是也應該成全我嗎？”
淑媛聞言喜不自禁，拉着封曄的手臂示意他答應，封曄忽然走到封邵的輪一邊，猛然傾身，雙手按在輪椅的扶手上，形成一種壓迫人的氣勢，封邵被他逼得無路可退。
“你知道的，裴顧澤一直想要看我下馬，我們兩人鬥了近十年，我厭惡他身邊的任何人，封衛銘這次是和他合作，你覺得我可能放過他？他會被判死刑，會在監獄裡一輩子出不來，至於你的大權，我自己能拿到。”封曄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不、不！封曄，你不能這樣，你回來。”封邵一時愣住，等到反應回來，迴應他的是封曄關上門的聲音。
封曄關上門，靠着門站在，閉上眼睛遮住難得一見的脆弱，手忽然被握住，他詫異回頭，就看到是十一，她微微笑着，雙手把他的手包裹在裡面，目光溫柔。
封曄反手一拉，把人拉到了自己懷裡，低頭在她脖頸處輕輕蹭了蹭，聲音有些沙啞，“聽到了？”
“嗯，剛剛看你們三人都上了閣樓，我就跟上來看。”十一道，“不會怪我偷聽吧？”
“不會，走吧，我們回房休息。”封曄放開她，牽着她的手帶着她下樓，十一跟在他後面欲言又止。
關上房門，封曄獨自走到陽臺，手扶着欄杆，眺望着遠方夜空，月光靜謐美好，他的聲音在黑夜中有這奇特的魅力，足以穿透一切，他緩緩道。
“從我懂事開始，我母親就一直和我說，我是嫡子，是這個在亞歐享譽盛名的第一世家的繼承人，我必須要很強，必須強到所與人都無法和我平視。所以我也一直很努力，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我父親都不喜歡我。”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小時候以爲是自己不夠優秀，沒辦法讓他引以爲傲，所以我一直努力着，我得到了我的老師的稱讚，得到了我的教官的稱讚，我得到了周圍所有人的稱讚，可是他還是不喜歡我，他對我的努力視若無睹，他的漠視把我的所有努力都變成了毫無意義。”
“母親和我說，他就是這樣的人，我便以爲他本身就是一個冷酷的人，所以我也沒有再追究，依舊努力着，以成爲他的驕傲爲奮鬥目標，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對姑姑的孩子特別好，很疼愛，姑姑帶着封衛銘來家裡做客，他無論多忙都會回來，帶他去遊樂園，彷彿那個纔是他的兒子。”
說道這裡，封曄自嘲地笑起來，笑容裡有無法掩飾的苦澀，十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聽他繼續說，“他把所有應該給我的溫情全部給了封衛銘，我才明白，不是，不是他冷酷，是他從來沒有把我放在眼裡過，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可笑極了！於是至此後，我們父子成了世界上最不像父子的一對。”
“他培養了一批批的勢力安插在封氏內部高層，控制了他的帝業，卻不是爲我鋪路，而是爲了封衛銘，他精心培養了封衛銘成爲掌權者，他要讓封衛銘繼承封氏，還我去給他做嫁衣，娶了傅未央，爲他的封衛銘壯大實力，而我始終都是他討好封衛銘的旗子。”
（本章完）